第二十二章 魚兒咬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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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司眉目裏沾著冷意,越過長案坐到裴姝對麵,

    “女君厚愛抬舉,沐某銘感五內,敢不領受,然我一介江湖草莽,身負血海深仇,在這帝京如履薄冰,等閑不與人做買賣,女君怕是要失望了。”

    裴姝道“爾有淩雲之誌,可獨木不成林,成大事者慎獨,將來說不準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沐司漠然勾了勾唇“從你那位不知所謂的侍衛身上不難推斷出,英國公府隻怕是一潭深水。女君勢力匱空,自身亦難保,談何襄助他人。”

    他直言不諱點出裴姝目前的窘境,裴姝絲毫不惱,坦然得很,

    “一時勢弱,不等於一世勢弱,事在人為嘛。”

    沐司搖搖頭“我看不盡然。”

    一個虛有名頭,被架空的女君,要打翻身仗談何容易。

    裴姝麵不改色扯起大旗“就目前而言本君是勢單力薄了些,能力也差強人意了些,但本君命好啊,有一個名滿天下,足以影響朝局的老師不是麽?”

    聽得前半句,他木著臉腹誹,你能幹著呢,深更半夜翻男人的窗,哪裏差強人意了。

    “你不能動我的原因之一,不也是忌憚尊師嗎。”她露齒衝他一笑,笑得張揚囂張。

    欠欠兒的。

    沐司“”就想打人。

    “我很會狐藉虎威的。”裴姝撲閃著一雙狐狸眼,盈盈爍爍望進他晦暗深沉的眼裏,仿佛在說押我準沒錯“要不要賭一次?”

    這妖女!太會蠱惑人心了!

    人都是有賭徒心理的。

    他可恥的心動了“且說說,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麽?”

    裴姝壓製上揚的嘴角“是這樣的”

    天蒙蒙亮,雨勢轉小。

    牆根兒下,芸雀好似熱鍋上的螞蟻,來來回回踱步“天都打亮了,姑娘怎麽還不出來?”

    黑色連帽鬥篷裏,芸鷺雙手抄在袖籠裏,穩穩當當靠著牆“稍安勿躁,姑娘自有成算。”

    芸雀跺腳不滿“芸鷺姐姐,你就沒有旁的話可回我了?用同一句話敷衍我七八回了。”

    能不能換個詞兒,好賴也是在山上伴姑娘一道飽讀詩書多年,語言就這麽匱乏?

    芸鷺老神在在“是你先問了我七八回一模一樣的話。”

    芸雀還待說,忽聞牆頭上起了響動,兩人連忙止住話頭,接住翻牆下來的裴姝。

    主仆三人拐過一條街巷,上了一輛馬車。

    晨光熹微,寬闊空蕩的街道上,馬車粼粼朝府邸駛去。

    車廂內,裴姝換了身幹爽衣衫,芸鷺拿起一方布巾,細細絞幹她發絲間的濕氣,

    “女君,不若讓嫚娘調兩個人來使吧,也方便在外行走。”

    這些天裴姝的轉變,芸鷺如何看不出來,姑娘不放心國公爺留下的人。

    想姑娘身份何等尊貴,竟艱難至此,需親自翻牆夜會外男,說出去都沒人信,芸鷺心底泛起一片酸澀。

    裴姝眉眼溫靜“不是時候。”

    “女君”芸鷺喉間發堵。

    聽出她音調中細微的哽咽,裴姝轉身捏了捏她手“無礙的,我還能應付。”

    “我也要捏捏。”芸雀不甘寂寞擠到兩人當中,邀寵的心思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裴姝忍俊不禁,伸手捏了她臉頰肉兩下“可滿意啦?”

    “還行吧,姑娘莫要光顧著疼芸鷺姐姐,我也需要姑娘疼呢。”芸雀揚起頭,嘚瑟地朝芸鷺甩了個飛眼。

    這丫頭一得意忘形就忘了尊卑,芸鷺難得沒去矯正她。

    她這一打諢,芸鷺心間的愁思衝散大半。

    鎣東街,謝氏府邸。

    慶硯輕手輕腳進入書房,將手頭上各方匯總來的消息,夾敘夾議說與主子聽。

    對麵之人垂眸斂目,埋首翻閱卷宗,並不看他。

    今日沐休,謝顯一身閑散,書案後的他隻著一件寬袍大袖的簡單常服,頭上用一根青玉簪束起,通身上下再別無贅飾。

    直到慶硯呈報的內容關涉到采南院,謝顯才於百忙之中抬起頭來,眼中蘊著淡淡的惑色,

    “寅時冒雨潛入采南院,卯時才出?”

    他骨相極好看的手輕輕向下一劃,小指骨壓在攤開的卷宗一角,舉手投足天然一段風雅。

    主子在海量信息中,獨獨對裴府女君深夜光顧象姑館一事起了興意,慶硯不免訝然,不過他向來不是多嘴的人,主子關心什麽,細致呈報就是,

    “可不,足足逗留了一個時辰,天將明才於東角烏頭巷的方向翻牆出來。”

    “翻牆?”謝顯意外一怔。

    端莊嫻雅的貴女,在疾風狂雨之夜爬歡館的牆,她還藏了多少驚喜是他不知道的?!

    慶硯道“正是,去也是翻的牆,瞧著身手很是利落,不像是頭一回,許是有些三腳貓功夫。”

    他能知道的這麽詳細,全因長了顆吃瓜的心,他除了愛聽市井八卦外,尤其偏愛豪門貴族內那些見不得光的辛密陰私。

    是以拉著負責烏頭巷那邊的暗探深入了解了一番。

    所以主子其實跟他有同好?

    以前一點沒看出來啊。

    時隔經年,那被刺了一劍的左腹似乎又在隱隱作痛,謝顯平平淡淡瞥他一眼,

    “許是有些三腳貓功夫,這便是你的結論?”

    “你是忘了五年前,你家公子身上的血窟窿是誰捅的了?她的老師,楚先生文能鬥一甲進士,武能把戍邊將軍打趴下,這也不甚清楚?”

    慶硯心頭登時一凜“是我短視了,竟忽略了如此緊要的信息,僅通過表象便妄下結論。”

    要怪就怪裴府那位女君太能迷惑人!

    容貌天姿國色,氣度華貴莊重,一舉一動儀態萬千,就跟用尺子量過一樣。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居然是個身懷武藝而不露的翻牆慣犯。

    好家夥,藏得有夠深啊!

    果真是長得越美越會騙人!

    慶硯把對裴姝的印象從頭細篩一遍,咂摸道,難怪主子尤為關注她,想當初那一劍,可是害苦了他家公子。

    險些誤著大事!

    公子定然是在心裏狠狠記了她一筆,早晚得連本帶息討回來。

    慶硯暗暗提醒自己,往後碰到那位,可不能因為那張花容玉貌的臉就對她和顏悅色。

    公子的敵人就是他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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