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的台階其實並不多。
    打眼掃過就可以知道，僅僅隻有九百九十九級。
    常人要攀登這麽多的台階可能會顯得十分吃力——想象一下你走台階登上50層樓的場景。
    但對修行者來說，台階什麽的完全都是小事。
    哪怕是1階的修行者，這麽多台階跑起來那也是健步如飛。
    隻可惜場上的這些修行者們，別說是1階，就連5階，都跟個老大爺似的，慢悠悠的往上走著。
    這既是出於節省體力的謹慎，也是因為天梯所帶來的道心考驗。
    在這之前，沒人知曉所謂的道心考驗究竟是怎麽回事。
    就算是孔金婷，曹斌這些曾在古籍中看過相關字眼的術師，也對此一知半解。
    畢竟上古的修行界已經覆滅太久太久。
    久到什麽道心考驗都成了傳說，隻存在於想象之中。
    但在此刻，所有登上台階的修行者們，無論是術師還是融合者，全都體會到了道心考驗的感覺。
    首先就是對實力的強大壓製。
    隻要實力低於曾經的那位張仙師，都會遭到慘無人道的壓製。
    不但修為盡失，就連修為帶來的身體加成也會得到大幅削弱，仿佛真的變成了普通人。
    不過這對蘇墨來說卻毫無意義。
    因為他不止強過周圍人，同樣強過那位張仙師。
    所謂的壓製就成了肥皂泡一樣罩在他身上，稍稍打個噴嚏都有可能掙裂。
    除了實力壓製之外，在踏上天梯石階之後，每一步都會陷入一重嶄新的幻象。
    剛開始的幻象都很粗糙，甚至都是全屏馬賽克的那種，完全就是在糊弄人。
    但越是往上，幻象就越接近真實，馬賽克也開始有了形體和麵容，乃至體溫，心跳和濕度。
    跨上三百級之後，幻象中的場景都塑造得無比細膩，仿佛就是一個個真實世界。
    蘇墨看著表情或悲或喜或憤怒或痛苦的同行者們，頗有些好奇的戳開他們的幻象，在一旁偷瞧著。
    薑明豔得到了一隻小羊羔，她養了整整一年，直到過年時他爸宰了那隻羊做了一頓全羊宴，得知真相的薑明豔差點當場裂開，哭著吃完了羊肉串。
    徐思學給高中女同桌帶了三個月的早飯，直到女同桌轉學後，以二百五十塊的價格將他轉讓給了自己的閨蜜，徐思學對此表示十分歡喜。
    韓映真碰到三個男同學因為翻牆上網和教導主任在路邊打架，心知要杜絕暴力的韓映真，反手舉報了那家黑網吧將其關停。
    周建泰癡迷武道挑戰全國武館，揚言輸了的人要在身上寫下一個正字，兩年後一位武英級運動員看著躺在地上的周建泰，實在找不到地方下筆。
    徐安琪終於不再柔弱，身體健康，一頓能吃八碗飯，成功奪得了青虎市大胃王亞軍，並以此進軍主播行業，成為一名當紅的美食主播。
    ……
    看完了身邊人的喜怒哀樂，蘇墨總算能夠體會到幻象對他們的曆練作用。
    總得來說，這些幻象都是以他們的某段記憶，某種遺憾或某種希冀充當底色進行構建。
    正因為和自身相關，並且那般真實，所以才極易讓人沉浸，淪陷在其中無法超脫。
    若是無法超脫，自然也就沒辦法繼續攀登天梯，更別說通過道心考驗。
    這一招實在是高。
    就連蘇墨也不得不承認。
    那位張仙師或許打不過他，但絕對要比他玩的花。
    而且這道心考驗並非隻是單純的考驗，就算沒辦法通過考驗，在考驗中所經曆的試煉，也會給他們帶來一定的感悟，有助於他們提升對自身和世界的認知。
    可以說，這是張仙師給予試煉者的饋贈了。
    想到這裏，蘇墨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幻象。
    他看到手女長出了胳膊，長出了身體，長出了臉龐，如同四千年一遇的美女。
    “不！我的手女不可能長這樣！”
    蘇墨啪的一聲將幻象拍散。
    想到剛才的場景，蘇墨隻感到頭皮發麻。
    幻象真是太可怕了。
    心有餘悸之際，他不由得看向其他人的幻象。
    這次就不再是同伴的了。
    他看到曹斌修煉了絕世功法，變成了進擊的巨人，瘋狂的咆哮著“誰還有我高”，想了想，蘇墨捏了個迪迦奧特曼放進去。
    接著又看到孔金婷買了一袋狗糧對著某人說“小白白快過來”，然後那個儒雅中年人就失控一般的衝上來，此處被刪三十五字。
    之後又看到柳慈站在一座古刹內，雙手合十，麵目沉靜的朝著一尊古佛發問“如何才能得道”，古佛驀然間活了過來，宏聲回道“度人才能度己”，略有所悟的柳慈返回組織後便給所有人種上了花神之印。
    ……
    蘇墨看著這些人的幻象，略微有所觸動。
    因為他發現有的人在幻象中的目標已經實現了。
    就比如說花神會會長柳慈。
    也許她曾經並沒有訪問過那尊古佛。
    可花神之印，她確實種在了組織裏所有人的身上。
    並且這印記已經讓那些人與她單方麵的同生共死。
    她死別人死，別人死她卻毫發無傷。
    正想著，場上陸續有人從幻象中醒來，繼續向前邁進。
    雖然這些幻象已經十分真實，但隻要在裏麵待久了，總能發現破綻。
    維持這麽多不同類別不同場景的幻象，哪怕張仙師在世，也必定會感到無比吃力。
    更別說他早就已經死了，這裏的幻象塑造得再真實，也不可能長久持續下去。
    或許張仙師早就知道這樣，所以才會有每個台階都會出現幻象的規則。
    質量不足就靠數量來補。
    單純一個幻象隻消耗些許精神。
    九百九十九個，堆都能把人給堆死了。
    到了第五百級台階，場上出現了第一個放棄者，不出意料，正是徐安琪。
    薑明豔看了看臉色發白的徐安琪，同樣是停了下來，因為她明白就算她再往前走，也堅持不了幾級，還不如和小夥伴待在一起。
    又過了一百級台階，徐思學驀然停下——他困在一處全校除他外全是女生的幻象裏出不去了。
    又過了一百級台階，柳慈的兩個下屬也都相繼停下。
    又過了一百級台階，周建泰和術師聯盟的一位4階同時停了下來。
    至此，場上隻剩下韓映真，蘇墨，曹斌，孔金婷和柳慈。
    蘇墨看著韓映真，對於對方能堅持到現在這個程度，隻覺得十分詫異，沒看到旁邊術師聯盟的兩位巡使都滿頭大汗嗎？
    殊不知在那兩位巡使眼裏，同樣覺得他也是怪物，3階的術師走到這裏一點汗沒出，不是怪物是什麽？
    又過了一百級台階，韓映真似是也達到了極限，終於停了下來。
    隻有蘇墨才知道，這並非是她的精神無法繼續，而是她的身體堅持不住了。
    至於剩下的曹斌，孔金婷和柳慈，更是腿都在抖。
    這一刻，他們根本沒有餘力去關注其他人。
    全部精力都投注在了端坐終點處的那道人影身上。
    他的周身似是綻放著無盡光芒，以至於根本看不清他的麵容。
    但所有人都知道，隻要登上頂端，就能從他手裏得到仙師傳承。
    一時間哪怕疲憊欲死，哪怕想要坐下來休息，三人也都咬緊牙關，繼續往上爬去。
    又過了五十級台階。
    曹斌和孔金婷連最後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雖然距離終點僅僅隻有四十九級台階，但這四十九級台階卻如同天塹一般，可望而不可即。
    他們察覺到了自身的極限，為了避免超出負荷，理智的選擇了停留在原地。
    事實上遇到眼前這種情況，真正能像他們這樣抵擋住誘惑的人可謂是少而又少。
    從這個角度來講，他們不愧是術師聯盟的精英。
    而另一邊的柳慈，也早已達到了極限。
    甚至比曹斌和孔金婷更早達到極限。
    抵達現在這個位置，她完全是四肢並用一路爬上來的。
    雖然身體已經快要接近崩潰的邊緣。
    但她臉上的表情卻是難以想象的狂熱。
    如同看見了心中信仰的狂信徒一般。
    嘴裏更是模糊不清的喊著：
    “……我要成道……”
    “……我要成道……”
    “……我要成道……”
    然而就算是四肢和意誌，也終究存在極限。
    又過了三十級台階，柳慈玫紅色的衣衫破碎，指甲翻開血肉模糊，身後台階殘留著清晰的血痕，卻是連爬都爬不動了。
    她兩眼有如火燒，注視著終點處的身影，聲嘶力竭的吼道：
    “好不容易有了成道的機會，怎麽能在這個地方止步不前？！！”
    伴隨著話音落下，位於七百級台階處的兩個下屬，瞬間為之爆碎。
    大片的血霧裹卷著斷肢殘骸，猛地掠過長長的台階，在眾多參選者震驚的目光中，盡皆被柳慈吸入口中。
    得到了豐沛精氣的彌補，她像是再次獲得了力量，瘋狂的向前爬去，速度迅疾，宛如蜥蜴。
    但越是往上，壓製越大，她的速度就越慢。
    到了最後，她再次變得如同先前那般，難以寸進。
    這時，她的身體卻忽然變得幹癟下來，宛如有什麽恐怖之物正在瘋狂掠奪她體內的精氣。
    隨即幹癟的皮囊如氣球般露出個裂口。
    一隻拳頭大小的黑色布藝老鼠忽然從她腦袋裏躥了出來，拚命向前衝去。
    最終距離終點隻差九級台階，那老鼠停了下來，趴在台階上吱吱的亂叫著，仍舊拚命向前伸著布製的爪子。
    這時，頂點處悠悠的傳來了一聲歎息。
    一枚泛著紫色光彩的玄奧光印驀然從頂點處甩出。
    在布藝老鼠愕然的眼神中，落在了位於它身後三個台階處的蘇墨身上。
    伴隨著光印的落下，一瞬間，天梯中所有人身上的壓製都被同時解除。
    旋即，一道清朗的聲音驀然從頂點處傳來：
    “你們的努力我都已經看到了，或許我的考驗對你們來說太過苛刻，在這靈氣複蘇的當下很難有人完成，為此我決定再給伱們一次機會，額外安排一場試煉，若能通過這場試煉，不論種族，不論道心，盡皆可以獲得我的傳承，望你們戒驕戒躁，砥礪奮進。”
    當虛光人影的話音落下，布藝老鼠的眼中驀然爆出狂喜之色。
    曹斌和孔金婷等人也都是鬆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抵達現在這個位置，誰也不願意被輕易淘汰掉，難得張仙師現在又給了一次機會，就算是他們，心裏也不由得感到萬分慶幸。
    當下，他們紛紛服用起能夠幫忙恢複精神的丹藥，抓緊時間補充在第三輪考驗中的消耗。
    與此同時，韓映真和徐思學等人，全都紛紛跑上來，趕到蘇墨身邊。
    而就在她們剛剛抵達此處，那道依舊被光芒包裹以至於難以看清麵容的身影，驀然伸手一揮。
    下一秒，天梯之下立刻顯露出一副硝煙陣陣的戰場。
    隻見戰場上麵，一大群奇形怪狀氣息霸烈的妖魔正在各處肆虐。
    僅僅隻有少數身穿古代盔甲的士兵們，在妖魔麵前艱難抵擋。
    戰線岌岌可危，隨時都會崩潰。
    甚至有眼尖的已經看到某隻妖魔衝開士兵的防線，前往後方的村莊大肆屠戮。
    每一爪都能拍死好幾個拿著農具的村民，每一口都能吞掉來不及逃跑的婦孺。
    慘叫聲，痛哭聲，怒罵聲不斷從下方傳來。
    哪怕心腸再怎麽冷硬的人，看到這一幕也不由得怒氣橫生。
    光芒之中，那道身影冷冷的說道：
    “每逢亂世，必有道士下山，我輩雖一心向道，可也絕非無情之人。
    殺死那群妖魔，殺的最多的前三人，將會獲得紫霄真印，得到我的傳承。”
    聽到這話，場上眾人全都是蠢蠢欲動。
    隨即，那隻黑色布藝老鼠再也按捺不住求道的渴望，猛然朝著下方撲去。
    而就在它撲至半空的一瞬，一抹氣勁當場將其洞穿，炸碎成無數黑色煙氣。
    這一幕劇變驚動了場上所有人。
    眾人全都朝緩緩收回右手的蘇墨看去。
    或是疑惑不解。
    或是難以置信。
    光芒中的那道身影同樣也是微微一滯。
    旋即，一道隱含怒意的聲音從其中傳來：
    “為什麽？”
    蘇墨輕輕一笑，不答反問道：
    “我心中有惑，同樣希望仙師為我釋疑。”
    “為什麽千年前的你會知道靈氣複蘇這件事？”
    ps：不知道咋回事，莫名心絞痛，強撐著寫完這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