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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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寒承走在監獄的紅巷內,左手拿著衣物,右手撓了撓自己本就不多的頭發。
他沒想到一向看起來膽怯懦弱的唐長弘竟然殺過人,而且當唐長弘拿出那柄奇怪的白色匕首時候,屈寒承覺得唐長弘整個人都變了一樣。
暴戾且凶殘。
“這件事要不要去司獄府向大人們稟告呢?”
屈寒承喃喃自語輕歎道。
唐長弘雖說與他皆是從北幽州而來,但北幽州本就遼闊,談不上同鄉之好。可要是真這麽絕情,屈寒承也做不到。
屈寒承自認為自己不是什麽好人,但也算不上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人。
“在這座監獄裏長弘應該也做不出什麽事情吧?”
屈寒承嘀咕著,不由得想到昨夜裏唐長弘在與他值班時忽然離開,該不會他要做的事情已經做了吧?
不過從監獄裏今天的動靜來看,他昨夜做的事情應該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屈寒承心中一緊,隨後又勸慰自己,心情又慢慢放鬆起來。可等他抬頭看到自己走到哪裏時,猛地打了個寒顫。
自獄吏房出來,會有兩個拐角,一個拐角是順著獄神廟的外沿,會來到外監,而另一個拐角卻是順著獄神廟的外沿,來到漆黑牆磚堆砌的內監。
從本質上來說,由於屈寒承看守的碧落地牢位於監獄的中央,無論順著哪個拐角,屈寒承都能找到那座地牢的小巷。
可是出於本能的畏懼,屈寒承從未經過那內監的監牢門口,每次都是順著外監的外沿,來到地牢。
“小屈,今天難得看你從這邊經過。”
略顯氣虛的聲音讓屈寒承剛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再度放了下來,因為這聲音的主人他熟悉,既然有熟人在,屈寒承就不怎麽怕這陰氣森森的內監。
“謬安,你不也是值宿,怎麽今天還未到酉時就出來了?”
屈寒承側頭望著坐在一個金睛白虎雕像頭頂的瘦弱清秀男子,這清秀男子的打扮也是獄卒打扮,唯一不同的便是頭頂的紅帽,變成了白帽。
“你也是從不路過死牢,今天怎麽有心思路過這死牢?”
清秀男子的麵容與他氣虛的聲音一致,蒼白的臉龐盯著一副極重的黑眼圈,看起來與將死之人無異。
他的手上也並無尋常獄卒手中拿著的鐵鏈與狹刀,而是雙手環抱著由一根細長柳條掛起的白色紙幡,約莫一丈高。
紙幡兩邊飄帶無任何文字。
“一時走神,就走過來了。”
屈寒承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
“是嗎?”
清秀男子坐在金睛白虎雕像上輕笑一聲。
屈寒承抬頭看著這個清秀男子,這才注意到清秀男子身後內監大門上的牌匾樣式彎曲,是由桃木製成,左右門上更是有神荼鬱壘門神像。
這門神像一個頭頂門框,腳踩門檻,中間所留縫隙極小。
“速速離去。”
清秀男子見到屈寒承望著這座死牢出神,聲音驟冷說道。
“這就走。”
屈寒承眉頭一挑,心中誹謗幾句,快速離開了這座漆黑的內監。直到屈寒承走遠,清秀男子的身形如冬日薄雪一般消融不見。
唯有一座金睛白虎,與一座日照金雞雕像各立於這座內監大門左右。
“不就是瞧了幾眼這一座監獄大門,又不是看你家婆娘,這麽小氣。”
屈寒承走到長巷拐角處,才回過頭望著之前自己停留的地方嘀咕說道。
不過被這清秀男子一打岔,屈寒承倒是忘了之前唐長弘在獄吏房的異常舉動,他從拐角轉過,剛好能看到候立在碧落地牢大門口的銀甲守衛。
這兩個銀甲守衛可跟這些獄卒不同,聽說是從天子身邊的禁天軍調遣過來的,別說他們的背景,光是一身高超武藝本能絕不是這裏獄卒能比擬的。
所以屈寒承每次麵對他們的時候,總是笑臉盈盈。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自己笑總不會得罪什麽人吧。
“曉塵大哥,未央大哥。”
屈寒承快步走到碧落地牢的大門口,望著左右的銀甲守衛笑說道。
“按例。”
許未央低頭看著麵前的獄卒,用手中的紅纓長槍撥動著漆黑大門上的一塊木板,平靜說道。
木板轉動,掉過頭卻是一塊銅鏡。
銅鏡裏倒映著屈寒承的憔悴麵容與瘦高的身軀。
“令牌。”
許未央撇了一眼銅鏡,平靜的說道。
屈寒承從懷中拿出一枚令牌,這枚令牌的顏色是鴉青色,上端是老虎頭圖案,下端則是兩個古樸的玄色字體。
司獄。
“進去吧。”
手拿鳳頭利斧的銀甲護衛瞧了一眼屈寒承手上的令牌,轉身用腰間古銅鑰匙打開了牢門,擺擺手示意屈寒承可以進去地牢。
“等等,你這次進地牢是幹什麽?”
許未央本來也不會多管閑事,今天卻不知為何心中悸動,望著正準備拿起地牢門口的火把走進地牢的屈寒承問道。
“送衣物。”
屈寒承如實回答道。
“給誰送衣物?”
許未央眉頭微微皺起問道。
“囚犯。”
屈寒承老實回答道。
“哪個囚犯?”
許未央眉頭皺成一團,這家夥是誠心跟自己在這繞彎呢?這手上褚色衣物不送給囚犯,還能送給誰?
“一號囚犯。”
屈寒承心中也有些不滿,平日裏自己也是這般,今日哪來這麽多問題。不過屈寒承也有自知之明,他沒有把不滿浮現在臉上,依舊一臉老實樣回答道。
“好。”
許未央皺起的眉頭舒緩,他沒有再問太多。
事兒精。
屈寒承心中嘟囔了一句,將火把點燃,走進了漆黑的地牢樓梯之中。
昏黃的火光並不足以照亮太遠,僅僅隻能照亮屈寒承腳下五六層階梯的距離。
不過這條路他已經走了三年,屈寒承早已經熟悉到閉著眼睛都能走下去。
當屈寒承走到圓拱形門口時,他愣了一下。
他的眼前不再是需要他用昏黃的火光照亮的漆黑過道,而是由一顆顆價值千金的夜明珠照得恍如白晝的過道。
過道之中,一具幾乎將過道塞滿的龐大腐爛屍體橫在其中,那個一號囚犯穿著一襲深黃色長袍,站在屍體腦袋處,緩緩抬頭平靜看著自己。
屈寒承看到這一號囚犯的黑色眼眸看向自己時,沒有任何猶豫,立刻丟下火把轉身就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