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設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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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榆島的山崖,崖頂上斷壁殘垣的司獄府中央有一座用廢木亂石堆砌起約莫三丈的高台,高台四周插著二十八星宿的旗號。
    高台上有一紅桌一玄色紙爐,沈仲竹站在紅桌後與玄色紙爐前,玄色紙爐內盡是灰燼,看樣子已經燒了什麽東西。
    沈仲竹手上的金絲竹紋手套已經取下,潔淨的雙手捏著三根清香。
    他目光低垂的望著麵前桌子上的香爐,爐中香煙靄靄,雨澆不散。桌邊兩側各有兩隻燭台,台上風燭惶惶,風吹不滅。
    在香爐正中央有一枚金牌,金牌上鐫著古樸繁瑣的一行字。
    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
    “你設壇作祭,捏成的執符使者燒了,攥寫的直符文書也燒了三道,這漫漫風雨怎麽就不見得停?”
    林瀾仰頭問道,清脆的聲音穿透瓢潑大雨傳到沈仲竹的耳邊。
    他不知從何處撈來了一件白色長袍,雙手攏於袖袍之中,烏黑的頭發裏夾雜著許多白發,年輕的臉龐上的皺紋也越來越多。
    沈仲竹站在高台上,他卻是站在高台下,守在高台底部的五個水缸。
    這五個水缸內皆裝滿清水,清水水麵漂浮著楊柳枝,楊柳枝又托著一麵鐵牌,鐵牌上也鐫著一行字。
    神霄玉清府。
    “這臨時起壇,本就簡陋,還少了五方蠻雷使者的名錄,我也不知沒了這五方蠻雷視使者名錄,我這直符文書送不送得上去。”
    沈仲竹微微昂頭看著頭頂久落不停的大雨,這大雨已經將桑榆島淹得隻剩下這處山崖還算得上是陸地。
    即便雨聲嘩嘩,狂風陣陣,這兩人的聲音卻是絲毫不受影響,各自有法子傳到雙方的耳邊。
    “能找來這五個裝滿清水的水缸,還能搭建起這座高台,替你在獄神廟裏找來香爐與燭台已經是不錯了。”
    林瀾左手從袖袍裏拿出,輕輕一彈,一道血色細線從指尖迸射而出,將一頭從山崖下靠近過來麵目畸形的水妖抽得一命嗚呼。
    “林副司獄,雨停不下來嗎?”
    仵作老何依舊穿著那件破舊縫補但卻幹淨的灰色長衫,背著一個包裹,右手裏拿著一柄短刀,左手撐著一把雨傘,也守在這五個水缸前,小聲問著林副司獄說道。
    “這你要問上麵開壇作法的沈副司獄。”
    林瀾回頭看著這個向自己搭話的老者,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是仵作,叫做何尋安,平常喜歡鑽研些道法書籍。
    高台上的紅桌紙爐與二十八星宿的旗號就是從何尋安的房間裏找出來的。
    綿延不絕的大雨已經將桑榆島淹沒了三分之二,也變相逼迫著把所有人都匯聚到桑榆島的最高點。
    而桑榆島上的最高點就是這座山崖崖頂。
    此刻山崖崖頂裏既有狴震獄裏幸存活下來的獄卒和囚犯,也有那些從十二州不知怎麽偷渡過來的鬧事修士。
    按照常理而言,這些人見麵少不得會打一架,拚個生死。
    但在這種堪稱天災的大雨麵前,所有人都隻想著在這孤島上怎麽樣才能好好保住著自己的小命,而抱團就是最好的選擇。
    何尋安抬頭望著站在高台上的沈副司獄,他別說問三丈高台上的沈副司獄,在這大雨掀起的雨霧下,瞧清沈副司獄的容貌都是個困難。
    “你們這些道士究竟行不行?擺個壇燒幾個符紙就可以讓這幾頭四爪赤龍停止興風作雨?”
    司獄府倒塌一半屋簷的廳堂內,忽而走出一個瘦骨伶仃的男人對著林瀾問道。
    “要不然你們來?”
    林瀾眼睛微微眯起,向著對這個瘦骨伶仃的男人說道。
    他認識這個人。
    是之前在碧落地牢的那兩個修士之一。
    “苟前輩說了,你們不如早點將那可以讓滄海水妖海怪退避的避海行文交出來,在這裏耽擱無用功夫。”
    有終回頭看了一眼倒塌一半的司獄府廳堂,轉過身對著麵前的林瀾沉聲說道。
    要換作平常有終自然會縮在一旁,以待局勢變化。但哪曾想這整個桑榆島大部分地方都被雨水海浪淹沒,縱然有終找到一艘小船,都很快被海底的水妖抓破沉沒。
    不得已,有終再次回到了狴震獄。
    在水妖與海怪,還有每時每刻上漲的海麵逼迫之下,有終隻好尋到了淩雲樓一同掀下地玄榜單任務的修士。
    這些修士雖說大部分與他一樣也沒有兵器法寶,但他們的境界無一都是比有終高。有終便隻好充當下人的角色,替這些修士傳話。
    “你們說的是桑滄海船的避海行文?那行文是由古秦天子親自撰寫,由滄海龍王欽定的行文,方才使桑滄海船在滄海上不受風浪所擾,不受妖怪之襲。
    難不成你們以為那避海行文是什麽特殊的咒法不成?”
    林瀾眼睛眯成一條細縫,微笑帶著一絲嘲諷望著有終問道。
    有終一時語塞,再加上他其實也有些害怕麵前穿著白色長袍,滿臉微笑的清秀男人。
    畢竟任誰看到一個從屍群裏殺出來,並將一個氣勢不俗的僵屍腦袋硬生生摘下的家夥,都會有些畏懼。
    早知道就不應該掀下淩雲樓的地玄榜單上的任務,就知道任務報酬這麽多定會有些蹊蹺,哪隻是焚燒司獄府的架閣庫這麽簡單?
    有終心中暗罵一聲,轉頭又走進了倒塌一半的司獄府廳堂之中。
    林瀾看著有終離去的背影,微微低眸看著自己的左手,左手的五根手指指尖皆是鮮血淋漓,手心的掌紋越來越淡,手背呈現病態的蒼白。
    “風部,雲部已至。”
    沈仲竹的聲音從高台上傳到林瀾的耳畔。
    林瀾把左手攏於袖袍之中,抬頭看著黑壓壓的烏雲,黑壓壓烏雲之中忽而出現幾道白雲,呼嘯不停的狂風也漸漸似乎是疲憊了一般。
    “有龍入海。”
    沈仲竹再說道。
    黑壓壓的烏雲之中驀然有兩條赤龍如閃電一般,落入滄海之中。接著又有一道身形龐大,氣勢恢宏的五爪赤龍,也跟著落入滄海。
    大雨漸小,風聲漸弱。
    “辛苦了。”
    林瀾望著這一幕,心中微微鬆一口氣,他的聲音傳到沈仲竹的耳邊說道。
    沈仲竹丹鳳眼裏的神情並不見得放鬆,他低下頭望著自己雙手捏著的三根清香,不知何緣故,這三根清香忽而滅了兩根。
    這不是好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