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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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說,崎嶇的才是前方的路。
    未來不一定會順心順意,但總是向前的。
    沿途的一切都有可能成為下一段治愈。
    日曆又翻向新一年,許多事情都變得陳舊起來,像蓋了層薄薄的土。
    董放也發現,在一係列的事情發生後,趙苡然比以往更加依賴他。
    比賽訓練裏磕了碰了她也比之前更擔心。
    他也明白,這些都是她身邊的安全感被逐漸抽離造成的。
    同時趙苡然也懂他今年的難處,梁靖開春之後就在市醫院做了傷病手術,所以這個賽季都不會有他的身影。
    恰巧廣揚現在處在一個老帶新的交替階段,董放作為隊長,在場上的壓力會比以往大很多。
    有時候兩人在各自的場地上忙碌一天回來,晚上坐在床上就比誰身上的淤青更多。
    比著比著,女人的嘴角就撇下來了。
    “之前不該叫你跟屁蟲,應該叫愛哭鬼。”董放從後把她緊緊地圍起來,摸摸頭又捏捏肩的不想讓她在低情緒下沉淪。
    趙苡然沒有心情與他玩笑,但如果再把視線拉回到幾年之前,那她還是有話說的。
    “董放,我覺得你變了但我不知道你是從什麽時候變的。”她低頭捏起鬆開睡衣褲上的褶皺,話從心出。
    最後一句話倒是像說給她自己聽的。
    “哪兒變了?”他並沒有被女人突如其來的話嚇住,反而由著將頭低低地攀在她的頸窩處,不前不後地移動著。
    回答間還有熱氣呼出,蒸的趙苡然那片皮膚微微泛紅。
    “我以前認識的你不是現在這樣的”
    她的話語裏似乎帶著委屈與自責,聽得董放不敢再徘徊左右。
    男人重新將頭抬起,抓住她的肩膀兩側翻轉著讓她能與自己對視。
    趙苡然低頭的原因,讓他不得不也側著頭去找那雙被她隱藏起來的眼眸。
    “怎麽了?”
    她抬頭望了望,又想把頭低下的時候卻被男人一下製住了下巴。
    董放保持著與她對視的視線,又向她近了幾分重新問了一遍剛才的話。
    “就是覺得你現在壓力很大,每天都很辛苦。”趙苡然淚汪汪地看著她,訴說著自己內心當中的真實想法。
    尤其是最近半年,她的這種感覺尤其明顯。
    可能是今晚再次看到他身上的那些深深淺淺,胳膊腿上無一幸免。
    而且那些也不光是淤青,還有各種沒有具體原因的傷疤,結痂的閉合的再配上那些膠帶撕下後留下的紅印子。
    董放的身上竟是一點好地方都沒有了。
    男人聽了會心一笑,原來這是媳婦兒關心自己。
    想著他把抬著她下巴的手完全張開又往上伸了伸,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臉蛋“別撇嘴,有這些才證明有長進了啊,你不是知道嘛?”
    這種靠身體吃飯的,基本都是要在明麵上表現出來點什麽才能證明你快進步了。
    再說他也不是第一天當運動員了,這些身上的大小傷有的都跟自己好幾年了。
    “我指的不是這方麵!”這些趙苡然確實懂,可她急切地出口想要補充。
    她停下了,董放也停下了。
    空氣中全是安靜,他們借著頭頂的光亮都能從彼此的眼眸中看見自己的模樣輪廓。
    “董放我們認識幾年了?”
    “八年。”
    “八年前我認識的你和現在完全是兩個人。”趙苡然透出的那種堅定,就像是在用這一句話下結論。
    她說,八年前的董放整個人是外顯的。
    是那種隻要他出現在某處,方圓幾裏都能感受出他的氣場。
    那時候,他桀驁,放縱,幾乎唯我獨尊。
    就連伯樂楊逸都說,如果不是他把董放撈進了籃球隊,可能之後這男人就是個社會上的小混混了。
    那時候的他對她,是一股腦的,哪怕沒有明確示愛過,卻是一股腦地愛和她玩鬧的。
    不管在當時,趙苡然有多討厭董放這種放浪的模樣,但不可否認的是那時候的他是獨一無二,沒有束縛的。
    好像每天除了打球,其他的一切都是漫無目的的。
    就算是通過鄭夢琪梁靖的婚禮再次接觸她的時候,他也是收斂鋒芒下的灑脫。
    他追她,有自己的節奏和想法。
    他甚至有能力,讓趙苡然的心情完全隨他而走。
    不管是有沒有她在的場合,趙苡然都能看到董放身上沒有憂愁的模樣。
    整天笑容滿麵,和好友們談天說地。
    可現在,男人似乎就在不知不覺中變了。
    他變得越來越像趙苡然最開始理想化伴侶的模樣,沉穩內斂。
    將他過往的顯性特質完全遮蓋了。
    他不僅在賽場上收起了那幅玩笑模樣,幾乎在每一個鏡頭裏都能見到他眉頭緊鎖,緊閉唇瓣,眼眸尖利地望著賽場上的每一幕;甚至在平常與她生活的時候,也表現出了更多可以依靠的模樣,不再愛開玩笑和嘴貧,像一位可以各方麵陪伴她的貼身管家。
    趙苡然在想,到底是什麽束縛住了董放的腳步。
    還是說,男人一旦結婚後,就會驀然改變。
    在她開口解釋這一切之前,董放心裏設想過她情緒不高的很多種可能性,但卻獨獨沒有想過是因為她覺得他被婚姻或者被她這個人“束縛”住了。
    戒煙許久的董放在之前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如此濃烈過,他在心裏暗暗找著原因,大概是最近壓力太大的原因讓趙苡然的心情一直起起落落。
    溯源可以追查到三個月前的某晚,趙苡然突然和他商量要備孕的計劃,這樣的想法很突然但董放也完全沒理由拒絕,所以一直到現在,他們都在調整作息,做各種孕前檢查。
    這晚,兩個人就這個話題開始,談了很久很遠,遠到最後結尾的時候話題已經被董放帶到未來孩子要上哪個學校。
    趙苡然隻記得,他最後把自己的雙手抓起,很堅定很認真的安撫著自己說
    “這些在你看來對我的牽絆,實際上對我來說是難得的幸福。”
    常規賽第三階段的最後一場,廣揚和它的老對手。
    那天趙苡然帶著李婷蔣耀華和姥姥來到了現場。
    自從姥爺離開之後,姥姥更多時候是住在天璽苑的。
    她老人家一輩子也沒看過球,但這次卻跟著一起來了。
    賽況跟預想的完全一樣,兩支隊伍就如同兩群惡獸,誰也不讓誰。
    董放就是像其中一隊獸群的領頭老大,隻有他這個隊長拚得越凶,底下的隊員們才有可能和他一樣。
    不過說到底,很少有人能跟他比。
    董放打起球來,是可以連命都不要的。
    所以今天這場,坐在觀眾席的趙苡然從頭看到尾,看見他似乎又變成了無牽無掛的時候,在場上拚的蠻橫霸道。
    她不清楚,究竟他是故意想要告訴自己依舊可以像之前一般還是本來他就從未變過。
    激烈與危險相伴而來,一場精彩的籃球大戰最後一定是有雙方球員的傷病做出代價的。
    董放是那場球的最後一位,倒沒像之前需要擔架來接那麽嚴重,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比到第四節,他在拚搶的時候撞到了場外,左胳膊外側被劃了很大的口子,鮮血直流。
    如果不是因為淋淋的鮮血滴在地板上,他可能連短暫休息都不會有。
    座位席的家屬們看到那一幕倒吸涼氣,李婷說來現場看更加觸目驚心。
    趙苡然也心疼,但似乎看的球賽越多她對董放的受傷就越麻木。
    但她再看到那個胳膊被繃帶簡單包紮又重新上場的寬闊背影,她腦海想到的就是一句話。
    是從前他對她說的“之前的我就隨隨便便一條命沒什麽在乎的,但有你了我也會把命看的比天還重要。”
    賽後采訪,她靜靜地從觀眾席位上起身來到過道等他。
    男人肩上披著一塊長長的方巾,蓋住了受傷的左胳膊。
    結束之後他看到趙苡然在這,便帶著笑容地朝她走來。
    那幾步的間隙,女人覺得又回到了他們開始交往的那一天。
    也是在董放比賽之後,他滿身淋漓著汗水,頭發淩亂步伐鏗鏘。
    堅定不移地朝著她的方向。
    這中間的六百多天裏,似乎都能被這相似的場景濃縮成一個小小的點。
    他走到趙苡然身前,看到了她眼睛當中的閃爍。
    “自己擦擦,我手太髒了。”
    他猜到女人一定會因為自己的小傷而受到影響,也以為她還會像之前一樣責怪著他怎麽不多留心點。
    不過都沒有,他說完這句,趙苡然也反應式地笑了。
    眼眶中的繁星點點被上下擠壓得往外溢出,她也沒有伸手阻攔。
    就由著自己,直直地看著他。
    董放看在眼裏,終是沒再說話。
    他伸出右手緩緩抬到女人臉旁,彎曲著關節用手背的那側輕輕刮掉了眼瞼上的兩滴。
    休賽期裏,他們又回到了剛在一起時的相處方式,董放經常帶著她出去漫無目的地遊著。
    可能在宜市周圍,也有可能更遠一些。
    像醫生說的,備孕,身體準備是一方麵,可更多的時候還是要寬鬆的心情。
    所以他才想著,多帶她出來著著地,大自然那麽生機勃勃也肯定會助他們一臂之力。
    那晚他們剛從外麵玩了兩天回宜市,剛回到家趙苡然就開始吵吵餓想要點外賣。
    董放勸說無果隻能搬出來“醫生都說了那些少吃。”
    “少吃也是可以吃的。”她蜷著腿坐在沙發上,自己的手機剛才被男人奪了去。
    “你別抬杠,我給你做行不行?”
    “你做的不香。”她都能想到董放會做些什麽,清湯寡水的也沒法兒和外。
    男人苦笑沒轍,也不知道之前是誰說喜歡他做的飯,誇他是大廚的。
    趙苡然這時候是真後悔剛才沒直接點下單,現在到手的鴨子飛了,她咬咬牙“要不你帶我出去吃。”
    “去哪?”
    趙苡然告訴他自己想吃燒烤。
    男人聽了直接兩眼一白“趁早別想了,趕緊洗漱睡覺。”
    董放少有的硬氣,他覺得自己時不時地冷臉對趙苡然十分有效,她也不敢不聽。
    畢竟,他發起火來確實跟腰窩上紋著的猛獸一樣。
    趙苡然意識到硬攻不可取,趁著他剛想擺脫自己扭過身去的瞬間,伸手環住了他的腰。
    語氣說軟就軟,甜滋滋地叫了聲老公,再專門往他心窩裏鑽“不是我想吃~是我肚子裏的寶寶想吃~”
    董放怎麽會不知道她這時候的小九九,還肚子裏的寶寶?
    他氣的想笑,真想問問她到底是有多想吃又是叫老公又是編瞎話的。
    “真的~你聽他還說話來著,我都聽見了~他說爸爸我想吃燒烤~”
    趙苡然越說越離譜,微微晃動著董放的身子,想要說動他。
    男人無奈,慢慢轉過身來看看她乞求的表情又瞄了瞄那寬鬆衣服下依然扁平平的肚子。
    可能要是今天吃不上燒烤,她能念叨撒嬌一晚上。
    “走吧,看在未來孩子的麵兒上帶你放縱一回。”他像個大人一樣看著幼稚撒嬌著的趙苡然。
    女人一聽計劃得逞,興奮了朝他飛了個吻。
    匆忙站起身準備穿衣服出門的時候,突然又被男人拉住了身子。
    董放似乎想從她那激動感未消的眼底探尋什麽答案,他半疑問著“你不會真懷孕了吧?”
    趙苡然的眼眨了又眨,表情暗藏著很深的感覺。
    “你猜。”
    ——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