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短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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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野青山,荒僻小村。
    正值盛夏晌午,烈日當空,蟬鳴不斷。
    便是田間地頭也找不見幾個人影,但偏偏卻有一個六七歲左右的半大孩子坐在一戶農家院門口埋頭浣衣。
    “小幺,洗完衣裳去給你爹打些好酒,晚食弄些下酒菜,咱家有客來。”
    破舊的小木門被人從裏麵打開。
    婦人扔下一把銅錢又重新將門關上,一臉困頓的晃悠進了屋。
    浣衣的小姑娘停下揉搓衣衫的手,朝著門板豎了一根中指,仰頭望天習慣性道:
    “夭壽哦……”
    沒錯!她柳夭夭,就是一個短命之人。
    雖然趕上了穿越流,可眼前的境況並不樂觀。
    原主三歲被拐賣,到如今記憶已經退卻,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怎麽就喊了那對夫妻做爹娘。
    在這個家裏,原主並未被當做可人疼的孩子,反倒是成了奴仆。
    不過七歲的年紀就已經家裏家外一把抓了。
    前些日子上山打豬草被村裏一群半大孩子欺負,推搡間滾下了山就成了她。
    天知道她醒來是怎麽過的。
    許是覺得她死定了,那對夫妻隻是草草給她包了包腦袋,便捧著那些人的賠償好吃好喝去了。
    隻留她自己要死不活的吊著一口氣窩在柴房的草堆上。
    想起那段日子,柳夭夭默默扯衣服。
    要不是她得了金手指,怕是才撿的一條小命也要扔了。
    她神遊間,院裏又傳來吆喝:
    “小幺!你弟弟想吃蛋羹,晚食別忘了弄。”
    柳夭夭沒說話,隻埋頭繼續搓洗衣服。
    對於她來說,做不完活計是沒有飯吃的,蛋羹更是沒有她的份兒。
    最讓她不解的是:原身為什麽會被賣到這裏?
    畢竟,這隻是農家,那對夫妻也不是生不出孩子!更讓她心裏犯嘀咕的是,她偷換回來的賣身契上的賣身銀子隻有三十五文。
    “嘖嘖……噗嗤……”
    斷斷續續響起的氣聲好似某種信號,將再度神遊的柳夭夭拉扯回來。
    “娟娟……”
    柳夭夭扭頭驚喜不已。
    卻見那低矮黃土牆邊一道鬼鬼祟祟的小身影因著她這一喚速度又快了幾分:
    “這是給你留的,趕緊吃了。”
    小身影蹭著牆根兒跑,將一個鼓鼓囊囊的小布包撇到柳夭夭腳下的同時小小聲道。
    柳夭夭撿起布包,也用氣聲道:
    “謝謝,等我有空找你玩兒。”
    兩人就像是搞接頭似的,隻匆匆說了兩句便又各自分開。
    等人跑遠了,又確認周遭無人。
    攥在柳夭夭手裏的布包突然憑空消失,而柳夭夭本人則繼續埋頭吭哧吭哧的洗衣衫。
    這就是她的金手指,一個的小港口邊的倉庫,物品駁雜。
    她隻粗粗看過,但精裝糧食最多,日用品,工業產品,醫藥用品,金銀玉飾等等數不勝數,放眼望去,數量無法估計。
    而且這金手指與她身亡好似有著某種聯係。
    她上輩子是個閑暇之餘喜好挑戰極限的人。
    死因正是在暴雨天在海上衝浪,那天風大雨大海浪也大,但更大的是那劈閃下來的雷。
    眼看著她就要登岸,可電閃雷鳴之際天地一片刺眼的亮光。
    再睜眼她就成了北域王朝,大王村兒田家的小幺。
    是的,原身連個名字都沒有。
    他們半點兒都沒有在原身麵前避諱的意思。
    原身跟村裏其他孩子的不同,還有他們之間與旁人家父母孩子相處的不同盡皆被這個小孩兒看在眼中記在心裏。
    這個年紀本該在後世念小學的小女孩兒,總是在無聲哭泣時用力捶打自己的腦袋,在記憶中追溯自己的來處……
    將最後一件兒衣衫洗好涮好。
    柳夭夭沉靜的將東西收好,推開院門,如螞蟻搬家似的將東西一點一點兒搬回院子裏。
    ……
    午時剛過,烈日如洪爐一般好似要將人體的水分都蒸發幹淨。
    柳夭夭背著竹簍戴著草帽行走在村道上。
    身上汗津津的她穿著草鞋的小腳間或落在石板上都會留下一塊塊印跡。
    大王村兒地兒小且偏僻,饒是如此,也與小鎮接壤。
    柳夭夭傷好了後也來過兩次,俱是為了給田家人打酒買肉。
    走了近一個時辰,柳夭夭才看見那小鎮的影子。
    將竹筒裏最後一口冰紅茶喝盡。
    熟練的在背簍裏塞滿倉庫裏那些曬幹的草藥。
    柳夭夭這才抹抹嘴扯著背簍帶子進鎮。
    鎮子不大,從頭走到尾連一個小時都用不了。
    對於看過後世霓虹的她來說更是一點兒意思都沒。
    熟稔的來到一處醫館門口,將背簍裏的金銀花枸杞子過稱。
    看著遞過來的一把散碎銀子跟銅錢,柳夭夭不禁笑眯了眼。
    “小妹妹好能幹啊。”
    醫館裏的學徒看著她笑成彎月的眸子也跟著讚了一句。
    柳夭夭道過謝又移步到集市。
    小鎮子的集市自是沒那麽多規矩,有時還能從那些小食攤子聞見牛馬糞的味道。
    等她將需要的一應東西買好趕回大王村時,已近申時初了。
    空氣不再那麽炙熱,村裏走動的人也多了,更多的都是扛著農具下地的。
    他們見著小小一個卻背著大背簍從村外回來的柳夭夭沒有半點兒意外。
    “小幺這是又去鎮上打酒了?”
    大樹下湊在一起摘菜說閑話兒的婦人們看見柳夭夭也不吝嗇一笑:
    “頭上的傷可好些了?”
    柳夭夭故作羞怯的點了點頭,顛了顛背簍扯出一抹帶著梨渦的笑:
    “是給爹爹打酒去了,娘說今日家中有客。”
    柳夭夭又摸了摸額頭,眼中閃過後怕,活生生一個小可憐兒:
    “好多了,多謝嬸子關懷。”
    她這禮數周到的樣子看的那幾個婦人滿眼憐愛:
    “哎呦,客氣什麽,快回家吧,免得你娘打你。”
    柳夭夭應了一聲,一路小跑往家裏去。
    等她走了,那幾個婦人這才唏噓出聲:
    “造孽啊,這孩子多乖巧知理,可不像咱們家那些滿山野的皮猴兒。”
    “咱們家那些是有人疼,雖說總有偏心,但也都是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但小幺……她可不是啊。”
    “我聽說,那田氏前兩日出村兒,好像去了牙行。”
    “牙行?當初田氏就說小幺兒是她買的,我怎麽就不信呢!她這又去牙行作甚?”
    “田家懶的懶饞的饞,能有甚銀錢買孩子,這話誰都不信!可咱們有啥法?我啊,我就怕小幺被她賣了……”
    “啥?她要賣小幺?”
    ……
    這些話,柳夭夭都沒聽見。
    她回了田家隻來得及拿帕子粗粗給自己擦了擦汗,淨過手便又忙碌起來。
    正房的門關著,窗戶大敞著,露出了頭抵頭不知說到了什麽笑的不能自已的田家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