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曆帝對賈家是既需要拉攏，又需要警惕的。
    封賈元春為昭儀，看似是恩寵，實際上是讓榮國府與寧國府分庭抗禮，不至於讓賈蓉徹底掌控整個賈家。
    而元春既然成為了後宮妃嬪。
    那麽榮國府看在皇親國戚的份上，是萬萬不會造反的……
    除非元春誕下皇子，否則寧國府和榮國府的利益就不會一致，能夠很好的鉗製兩家，所以，未來元春的份位還會更高，但他卻一次都不會碰賈元春。
    從根底上斷絕元春誕下皇子的可能。
    他如今年富力強，太上皇也已經七十，還患了眼疾，也沒幾年了，快了，馬上就可以整頓朝綱，清掃內憂外患，成為一代明君……
    ……
    皇帝的謀劃，榮國府自然不知。
    次日，元春被冊封為昭儀的聖旨傳達，整個榮國府歡喜異常，當即張燈結彩，而那邊寧國府卻稍顯冷清，一來是人口本來就少，二來男主人不在。
    尤氏與秦可卿坐在一起飲茶。
    按理說，西府這麽大的喜事，他們應該主動過去，但她們倆都沒有，自是等著西府過來請就是了。
    “西邊也是沾了咱們爺的光，他們自己卻不自知。”
    瑞珠見西府鬧騰了好一會，都還沒有派人來，不由有些憤懣的說道。
    秦可卿隻是笑笑，並不在意。
    她想著的是賈蓉，先前賈蓉已經來信，說過了冬至就起身，不日就要回京了，她牽腸掛肚了好幾個月，終於又能見到夫君了。
    尤氏淡然飲茶，道：“蓉兒這次是要封爵的，西府這點眼力見沒有，回頭吃虧的還是他們。”
    “而且。”
    “蓉兒在揚州辦鹽場，找榮國府借銀子，也被他們一口回絕了。”
    “等明年鹽場盈利了，西府還有難受的時候呢。”
    秦可卿微微有些皺眉：“今年隨了林老爺的意，將銀子都獻給皇帝，這雖然也保了咱家老爺的前程，可府裏臨過年了，確實捉襟見肘啊。”
    寧國府本來有十多萬存銀。
    賈蓉全部支走，隻給府裏留了幾千兩開銷，莊子上年底是會送些年貨過來，但大筆佃租和鋪麵收入這些，都要到秋天才能進賬。
    年底的銀錢缺口，卻還是沒變的。
    尤氏笑了笑，說道：“這銀子啊，就是跟著勢來去的，蓉兒回京，封了伯爵，這錦上添花的事情，多的是人做，我們又哪裏會真的短銀子？”
    “看著吧。”
    “到時候登門送禮的，得踏破咱家的門檻！”
    尤氏畢竟操持寧國府十來年了，見識不是秦可卿能比的，這公侯之家往來的情誼，禮品之厚重，不是秦氏這等出生能想象的。
    屆時幾萬兩銀子的收益，那都是少的。
    賈家人脈底蘊在那，你若是破落了，誰也不會理你，可你發達了，誰都想沾光！
    秦可卿鬆了口氣，說道：“年關不缺銀子就行，否則府裏上下，還指不定怎麽說我呢，還好太太當家有經驗，可千萬要再教我兩年。”
    尤氏笑了笑，秦可卿是個好相處的，她們婆媳關係便也好了許多。
    昔日賈珍的記憶和氛圍，在寧國府也幾乎都散去了。
    “指不定誰教你呢。”
    “蓉兒書信回來，說是已經拜了林如海為義父，林家的家產也都交由蓉兒繼承，等林黛玉出閣，他還要娶林黛玉為平妻。”
    “此次賈敏與林黛玉也是跟著回京的。”
    “怕是她們不回西府，直接住在東府來了。我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嫡母，可沒有人家的義母丈母娘親近。”
    尤氏帶著吃味的說道，心中其實也有這些擔憂。
    她有著嫡母的身份，賈蓉自然無法拋棄她，隻是要奪了她的權勢待遇，再容易不過了，尋常義母可無法鳩占鵲巢。
    可那是賈敏。
    相比於賈珍來說，都大一個輩分的，是賈家正經嫡出的姑奶奶。
    秦可卿聽聞，不由拉住了尤氏的手，安慰的說道：“相公不是那樣不講情義的人，畢竟您養育了他十多年呢。”
    “而且，我也自幼沒有娘親。”
    “太太待我又好，我早就把太太當成母親了，不論如何，這府中不會沒有太太的一席之位的。”
    聽秦可卿這般掏心掏肺，尤氏也十分感動。
    拉住秦可卿的手說道：“林家百萬家產都給了蓉兒，如今江南的鹽場又全仰仗林如海管理，賈敏又是榮國府正經的姑奶奶，林黛玉的娘家勢大。”
    “但不論如何，你才是蓉兒的嫡妻。”
    “這府裏還是要講個長幼尊卑的，真有個什麽時候，我這個嫡母的名頭拚了，也定給你主持公道！”
    秦可卿感動無比：“太太！”
    兩人靠在了一起，有點相依為命的意思。
    在等待賈蓉回家的憧憬和對林黛玉的擔憂中，又秉燭夜談，說著各自閨中的趣事。
    ……
    榮國府次日才請尤氏和秦可卿去做客，老太太抱著賈寶玉高樂無比，王夫人身邊更是一堆人祝賀說著好話。
    榮國府這邊固然得到了一些賈蓉在揚州的功績。
    但與內功妃嬪相比，他們覺得賈蓉那點功勳不算什麽。
    故而賈赦說道：“蓉兒在江南打打殺殺，僥幸立了些功勞也就還好，若是辦砸了差事，惹得陛下降罪，牽連我們元春就不好了。”
    “珍哥兒的荒唐事，陛下雖然放過了，但肯定還是記在心裏的。”
    “我看蓉哥兒往後，還是少折騰，安安靜靜才是道理。”
    他這話一出，全場寂靜，賈珍死在新婦房中這件事，府上不允許公開談論，可那些丫鬟婆子暗地裏，不知道嚼了多少舌根呢。
    今天賈赦忽然公開說出來，還是有秦可卿在場的。
    這是要直接打臉？
    “赦兒！”
    老太太怒叱，不管如何，秦氏在這裏，你豈能當麵揭短？
    而賈赦則是站起來抱拳一禮，說道：“老太太，過往珍哥兒喪期剛過，有些事也不好說，但如今元春得封昭儀，再上一步，就是妃嬪了。”
    “我們賈家，也算是皇親國戚。”
    “這富貴自是不用多說，可正是如此，越是要小心謹慎，不得行差踏錯。”
    “我們賈家當下要的不是建功立業，而是安分守己。”
    “蓉哥兒在江南又是辦鹽場，又是練兵，又是跟倭寇打仗，若是贏了，順順利利還好，可若敗了，壞了江南的局勢……”
    “蓉哥兒自己的前程斷了也就罷了，怕是要影響元春的。”
    富貴人家，不怕敗家，就怕創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