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賈寶玉失心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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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然展露武力是賈蓉計劃好的。
揚州的戰事,遲早會傳開,他擔任京營節度使,以後也少不得要用武,此時主動展現,反而更好。
至於暴露自己弑父一事。
誰有證據?
沒有證據的事情,皇帝可以將其作為罪責,其他人卻不行,甚至猜到了也不能提,提了就是跟賈家撕破臉,就要準備好接受賈蓉的拚命。
而他剛在揚州打了場大勝仗,此時招惹他,還沒人這麽蠢。
至於皇帝的猜忌?
有汙點的臣子,才是皇帝喜歡的。
賈蓉不在乎永曆帝以後用他弑父來威脅他,因為……賈珍壓根就不是他父親。
他是義忠親王的兒子。
這件事,隻有老太太和他知曉。
真到了那一步,他反而可以“為父報仇”。
而已經回歸軍營,身邊也有一百陷陣營,揚州還有兩萬將士,賈蓉已經有餘力應對任何事情了,假若皇帝現在就治他的罪,他有信心逃出京都,帶著兩萬大軍縱橫天下。
自信,來源於實力。
當賈蓉傲然站在榮禧堂中時,整個榮國府的人都感受到了那股壓力,少年按劍而立,淡然問道:“老太太連親女兒都不認了?”
老太太看著賈蓉身後掩麵泣淚的女兒,不由癡癡的呼喚:“敏兒……”
“母親……”
賈敏傷心的呼喚著,卻也沒有動身上前。
這讓老太太痛苦不已,她痛苦的閉上眼睛,緩了好一會,才猛然睜眼,眼裏竟然全是精光,銳利無比。
她瞪著賈政和賈赦嗬斥道:“跪下!”
“老太太……”
“我說,跪下!!!”
老太太動了真火,兩人也隻好跪在老太太麵前,然而,老太太卻說:“我讓你們跪蓉兒!”
“什麽!!”
賈政震驚無比,一臉不敢置信,賈赦更是霍然起身:“老太太可是糊塗了?!賈蓉乃是我孫輩,我豈能跪他?便是我肯跪,他又如何敢受?”
老太太沒有理他,而是問道:“蓉兒可敢受?”
賈蓉笑道:“如何不敢?榮寧二府同氣連枝,赦老爺和政老爺傷的不是我的心,是祖宗的心,我便替寧國府受了這一跪,又如何?”
老太太點頭,沉聲問道:“聽見了嗎?跪。”
賈政聽聞,隻是掩麵撲地,仿佛沒有聽到一般,跪父母天經地義,哪能跪小輩,這以後還如何抬得起頭來?
賈赦更是如同一隻鬥敗卻不服氣的公雞一樣扯著嗓子叫道:“沒有這個道理!”
“母親如此,置兒子於何地?”
“此番固然對不起先祖,我自去跪祠堂就是了。”
“如何能跪這豎子?”
“孝順不是愚孝,母親倘若執意如此,兒子也隻好躲避了!”
開玩笑,這一跪,日後如何抬得起頭來?賈赦是死也不肯的,哪怕被傳言不孝,了不起自己關自己禁閉,在祠堂裏多呆幾天……
然而。
老太太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說道:“既然你不跪,那便由老身來跪好了。”
“娘!!”
賈政再也躲不過去,猛然起身,賈赦也說不出話來,他萬萬沒有想到老太太何故要將事情鬧到這個份上。
大周以孝治國。
若是讓老太太跪了,朝廷必然降罪於他們。
可真的要跪賈蓉這個豎子?
就在兩人掙紮無比,老太太緩緩前進的時候,王熙鳳一咬嘴唇,將旁邊的賈寶玉推了個踉蹌,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賈寶玉身上。
他先是茫然失措,隨後又看到了父親那驚訝而後瞬間期待的眼神。
他明白了……
臉漲得通紅,賈寶玉抱拳道:“老太太請慢,此次之事,確是我榮國府做的不對,但父過子償,我比蓉哥兒年齡小,加上姑姑也收了蓉哥兒當義子,論起來,我也是跪兄長了。”
“所以,讓我來吧。”
言罷,他竟然是不等老太太和其他人答應,朝著賈蓉嘭的跪了下去。
一叩首伏地。
許久,等賈寶玉堅定的站起來,連老太太在內,大多數人對他都是欣賞的目光,認為賈寶玉這一次當真是好樣的。
但卻隻聽到賈蓉輕輕一笑。
眾人心中頓時一咯噔。
“寶玉代替政老爺了,赦老爺是不是也要人來代替?”
此話一出,在王熙鳳身邊的賈璉頓時臉色一白,而賈赦更是毫不留情的望了過來,一旁的王熙鳳同樣臉色不好看。
賈寶玉是孩子,跪也就跪了。
可賈璉畢竟是成年人,比賈蓉年歲還大,他如果跪了,那是真正的丟了麵子,是將他們榮國府大房的臉在地上踩。
她才當家,萬萬經不得這個。
當即出言道:“寶玉既然代表榮國府跪了,蓉大爺就得饒人處且饒人,揭過了此事,明日我張羅一桌好菜,再親自給你賠禮道歉,今日就算了吧。”
賈蓉瞥了她一眼,沒有回話。
而是看向賈赦說道:“看來鏈二哥不願意替赦老爺磕頭,那還是請赦老爺自己來吧。”
賈赦見眾人望向自己,頓時火冒三丈。
狠狠瞪了賈璉一眼,便對賈蓉怒聲說道:“你這豎子,今日真要鬧到大家都下不來台不成?寶玉磕頭,已經給你麵子了!”
賈蓉輕描淡寫的說道:“瞧赦老爺說的。”
“今日回府,滿城同慶。”
“回了家門口,等陛下賜爵封賞,榮國府連門都不開,這敲鑼打鼓大半天了,真是沒聽見嗎?”
“既然兩府打算斷了聯係,那不妨去陛下麵前分說清楚。”
“免得以後影響了元春姐姐的前程。”
賈璉氣急敗壞。
指著賈蓉道:“你莫非以為自己封了伯爵,便從此貴不可言了?我告訴你,今日陛下不過是看著賈家,看著元春的份上,沒有揭露你殺良冒功的事。”
“離了我們榮國府,以後有你敗的!”
賈蓉笑道:“哦~~原來二位老爺是覺得我殺良冒功,怕被連累了啊。”
“嗬。”
“也好,以後就互不連累了。”
“娘,隨我去寧國府吧。”
林黛玉跟賈蓉已經定了婚約,不論是從賈蓉與林如海的義父關係看,還是姻親關係看,賈敏去寧國府都無可厚非。
所以,她也隻是不舍的看了眼賈母,便點點頭轉身。
“等等!”
卻是賈母出聲喝止了。
她杵著拐杖站在那裏,滿眼煞氣的看向賈璉,平淡無比的說道:“鏈兒,替你父親認個錯吧。”
賈璉緊張的咽了口口水。
再也不敢反駁,隻能硬著頭皮走到賈蓉麵前,閉上眼睛磕了個頭。
所有人都看向賈蓉,全場落針可聞。
賈蓉沉默許久,忽然笑道:“這才對嘛,榮寧二府打斷骨頭連著筋,從此便一笑泯恩仇,今天的事也就過去了。”
“隻是老太太,你也知道我們東府人丁單薄,冷清。”
“所以還是希望娘親和林妹妹能夠跟我到東府去。”
賈母鬆了口氣,說道:“你也可憐可憐我這老太婆,讓敏兒多陪我些日子,我那外孫女也從未見過,總要讓我先親近親近才是。”
“不如讓她們先在榮國府住著。”
“過些日子,再去寧國府?”
此時沒有了劍拔弩張,人們才有心思看向賈敏母女,賈敏倒是大方自若,而林黛玉明顯因為榮國府的做派心存芥蒂,此時並不願意與他們交流,隻是低頭倚在母親身邊。
而賈寶玉見到林黛玉頓時就癡了。
也不顧方才磕頭丟沒丟臉麵,跟不問林黛玉的來曆身份,他癡癡的向前走幾步,直到走到林黛玉的麵前,癡癡看著她的臉說道:“這個妹妹,我是見過的。”
這話一出,林黛玉莫名升起幾分悲愁,隻覺得那心絞痛的舊疾又犯了。
看著賈寶玉那張臉,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直到賈蓉走過來,將她擋在了身後,看著賈蓉那頎長矯健的身軀,才卸去了所有壓力,仿佛連那未來可能的悲傷都一齊被斬斷。
如同一座長城守護在前方,讓她感到莫名的溫暖和安寧。
“黛玉與我已有婚約,待她出閣,我便要迎她過門。”
“我知你平時與姐妹們玩鬧慣了。”
“可黛玉並非自小與你長大的姐妹,還望你明白。”
賈蓉淡漠的話,又因為這些月長高的身軀,給人一種莫名的居高臨下的壓迫感,而賈寶玉沒有在意這些,他隻聽到,林黛玉已經有了婚約……
他失魂落魄,想看看看林黛玉,卻無論如何也繞不過賈蓉的身軀。
他抬頭看了看賈蓉,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啊!!!”
他突然發瘋的狂叫,將脖子上的通靈寶玉扯了下來猛然摔在地上,如此還不解恨,摔著一旁的花瓶,砸著椅子。
如此情況,讓賈母和王夫人擔心壞了。
一眾丫鬟小廝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直到林之孝上前將賈寶玉控製住,賈母才拍著大腿哭喊道:“這都是造的什麽業啊……”
賈政、賈赦被逼著磕頭,她沒有半點悲慟。
而賈寶玉發瘋,她卻急的心肝都快掉出來了,熟知孫兒本性,她如何看不出來賈寶玉是因為林黛玉而發瘋?
可這明明才見第一麵而已,這都是什麽孽緣?
如此,便也不能讓賈敏和林黛玉留在榮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