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馬車回寧國府，林黛玉還是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抱著母親的手臂，躲在身後的樣子讓人心疼。
    “以後便不見他了，省的讓他再嚇到你。”
    賈蓉不知所以，便隻能如此安慰。
    賈敏卻看出了什麽，想著自己倘若亡故，女兒被送到賈府，未來必定與那賈寶玉糾纏不清，這自娘胎裏帶來的悲愁，卻是因那人而起。
    怕是前世有些糾葛。
    但如今也無妨了，有賈蓉庇護，他英雄氣概，不乏有七殺破軍之命，縱使什麽因果，也一並切割了，否則女兒在揚州時也不會病情好轉。
    “許是前世欠了恩惠因果，待尋個好法師來，了卻前塵，便無礙了。”
    “原是這麽回事。”
    賈蓉記在了心裏，便讓人去尋訪一些高僧大德來。
    等歸了寧國府。
    一齊見過、熟絡完了，尤氏便提議讓賈敏先住在她院裏。
    寧國府有三間正院，一間屬於賈珍，一間屬於尤氏，一間屬於賈蓉，賈珍那院裏除了他原本的妾室外，賈薔也是住那邊的。
    那院子大，居室也多。
    但風格不行。
    “蓉哥兒不願意搬家，還是住在以前的院子裏，珍老爺剛走，那院子也不吉利，故而我們姐妹先做個伴，後麵院子你親自去改，改建好了再住進去。”
    寧國府也不是沒有待客之所。
    在金芳園裏有個凝曦軒，正適合尊貴客居的女性親友。
    但尤氏卻沒做安排，而是請賈敏與自己平起平坐，更是將原本屬於主人的院子讓給她。
    “能與姐姐作伴甚好。”
    “但後麵那院子，我可不好要，蓉兒老是待在那個小院子裏也不是事，如今府裏清冷倒也還好，日後人口多了，怎麽住的舒坦？”
    “我看還是好好收拾一翻，讓蓉兒搬過去，我再去蓉兒的小院子便好了。”
    賈敏如此說，賈蓉同意。
    畢竟，他是不願意讓賈敏住在賈珍的院子裏的，哪怕重建了也不行。
    如此安置妥善。
    賈敏帶著林黛玉便隨尤氏去休息了，她們從揚州帶來的丫鬟不多，林黛玉身邊就一個雪雁和奶媽王嬤嬤，賈敏把丫鬟都給了賈蓉換了個香菱在身邊教養。
    賈敏原先倒是也有陪嫁的嬤嬤，隻是沒幾年，那嬤嬤身體不好，也走了。
    壯年得力的管家嬤嬤也有，但是沒必要帶著北上。
    尤氏見她們身邊人員清減，便說最近要招收些丫鬟，問她們有什麽喜好，便看著給安排。
    粗使的丫鬟倒是不缺。
    但隨身的丫鬟卻不是那麽好找的，首先得在人伢子那裏選了根底幹淨的好苗子過來，教養好了才得用。
    “我聽說雙胞胎喜慶，姐姐可幫我尋一對兒來。”
    “黛玉那裏倒是無妨，老太太明日怕是還要喚去親近，少不得要疼愛賞賜，她身邊的丫鬟才是真個兒好呢。”
    尤氏將要求記下，回頭自會用心去辦。
    賈敏不咄咄逼人，她也樂得和平相處。
    ……
    而賈蓉回到自己院裏，秦可卿打量著五個丫鬟，晴雯經過這一路，已經很出色了，看著她布茶照顧賈蓉的熟絡，知道她是把老爺放在心尖兒上，時刻注意著，主動在伺候。
    另外四人，則規規矩矩的等著她這個主母訓話。
    “是不是年齡都太大了些……”
    論樣貌氣度，這四個都是無可挑剔的，但唯獨就是年歲大了些，讓秦可卿感覺自家夫君有些吃虧。
    她也是聽婦人們聊過的。
    年長的婦女，也一個個饑的渴的很，比不得嬌俏的少女好擺平，怕虧損了相公的身體。
    賈蓉笑著在秦可卿耳旁說了些話，惹得她嬌羞拍打，隨後咳了咳，對絲桐、青盞、花緋、暖玉說道：“既然是大太太賞給老爺的，那便都留下吧。”
    “咱們府中規矩，一等的大丫鬟，每月三兩銀子月利錢。”
    “你們初來，許多東西都要置辦，我許你們每人二十兩銀子的額度，要買什麽列個清單，再讓人去采買。”
    需知榮國府的大丫鬟每月也才一兩銀子。
    她們這三兩銀子，比隔壁少爺小姐的錢都多呢，而且還給二十兩銀子的安置費，可以是極其恩典了。
    哪怕絲桐、青盞、花緋她們以前在揚州還領一份掌櫃的銀子，也頗有身價，但主子給的恩典卻還是誠心誠意的叩謝的。
    ……
    夜裏。
    林黛玉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在夢中，她變成了仙界的一棵草，有一個侍者正好守門，說她是一株絳珠仙草極為珍奇，便每日澆水。
    數百年後，澆水的神瑛侍者下凡曆練，成了攜玉而生的公子，而她也恰好此時化形為人。
    於是跟著下凡，王母判她，說受了澆水的恩情，便要在凡間將一輩子的眼淚還給他。
    “啊！！”
    夜裏，林黛玉猛然驚醒，賈敏聽到動靜，便迷迷糊糊睜開眼，見她這般，便知她做了噩夢，起身將林黛玉攬在懷裏。
    安撫道：“沒事了，娘親在這裏。”
    “娘，我做了一個夢……”
    “什麽夢？”
    “在夢裏我變成了一株仙草……”
    賈敏聽完故事，拍著女兒的背說道：“縱真有仙界，有前世過往，也不過是澆水的恩情，平日裏，我們澆的花草還少了不成？”
    “若是王母娘娘的判令，你蓉哥哥又如何能夠庇護於你，讓你斷了病根呢？”
    “故而不管前世如何，縱欠了分恩情，另外想辦法還他就是了。”
    “哪需要你用一輩子的眼淚去還？”
    林黛玉搖了搖頭，低聲道：“娘，我怕若真是王母娘娘的判令，會影響了蓉哥哥。”
    賈敏刮了刮她的瓊鼻，笑道：“自從遇見了你，蓉兒哪一步不是大獲全勝？切莫說這種喪氣話，你可是蓉兒的福星呢。”
    “再說了。”
    “澆水都要還一輩子的眼淚，那蓉兒救了我的命，娘得還他什麽？”
    林黛玉做了那個夢，反而去了心結，她已經認定了蓉哥哥，便是欠了那賈寶玉什麽，蓉哥哥也會替她還的。
    至於母親嘛……
    “娘把自己賠給他不就好了。”她埋頭竊笑的說道。
    “好你個丫頭。”
    見她敢調笑自己，賈敏便撓她癢癢，讓林黛玉笑得亂打轉，娘倆的動靜驚醒了香菱，她披著衣服，朦朧著睡眼走進來招呼道：“太太？”
    “沒事，你去睡吧，我跟玉兒說些話。”
    “哦。”
    她是個嬌憨性子，聽聞便老實回去了，也不會討好主子。
    而林黛玉終於緩過勁來，抹著笑出來的眼淚控訴道：“娘親賴皮，說不過就動手。”
    賈敏則捏著她的臉蛋說道：“反正你是個抵債的，娘先把你抵給蓉兒，也就報了他的救命之恩了。”
    “才不是娘抵給蓉哥哥的，是我自己喜歡他，娘要還債，自己還。”
    “好哇你，還敢說這個。”
    賈敏又要撓癢，林黛玉眼中閃過驚恐，便決定先發製人，兩人鬧做一團，林黛玉又格外怕癢，根本敵不過，驚慌之下便張口咬去。
    “呀！你這孩子，怎麽還跟個嬰兒似的！”
    “就咬你，哼！”
    林黛玉也是滿臉通紅，但死鴨子嘴硬，鬧了一會，又安安靜靜的躺在母親懷裏，說道：“娘，以後是不是看不到爹爹了？”
    賈敏也是幽幽一歎：“你爹的身體早就不行了，哪怕如今揚州的局勢好了些，卻也愈發忙了。”
    “怕是要不了兩年……”
    積勞成疾，按說得清養，但林如海一心當一個忠臣，打定主意為皇帝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賈敏也攔不住，隻好成全丈夫。
    林黛玉縮在母親懷裏，不敢想象以後的日子，隻是喃喃道：“還好有蓉哥哥……”
    是的。
    如今還有這份愜意，還能享受母親的照顧，父親也能完成夙願，這一切都是蓉哥哥帶來的，這一世的恩情都報不完，又哪還有想著前世的餘地？
    ……
    且說寧國府這邊和諧美滿。
    榮國府那邊，在賈寶玉發了一頓癔症之後就昏了過去，次日醒來，就先吐了一口血，這可嚇壞了榮國府的眾人。
    一頓手忙腳亂後，請來了禦醫。
    禦醫診治後說道：“令公子不過是憂思成疾，開導勸慰之後便無大礙，我這裏開幾副安神定氣的藥，先休養幾日吧。”
    禦醫被送走後，王夫人便再也忍不住，撲倒床上，抱著賈寶玉說道：“我的兒啊，你這又是何苦，那一麵也沒見過的妹妹，怎麽就失心癡念到這般地步？”
    王夫人倒不覺得是情愛。
    一來賈寶玉年歲還小，二來又隻是初見，許是覺得那般天仙似的妹妹，從此離他而去，如同少兒丟了玩具一樣，所以鬧成這般地步。
    而先前惜春走了，如今林黛玉又不屬於他。
    才這般……
    “兒啊，你便是喜歡妹妹，她們都走了，我們再從別處尋就好了，老太太家裏有個女孩兒，正好喪了父母，住在叔叔家也不如意，不如就讓老太太接來陪你可好？”
    王夫人這般說，賈寶玉的眼睛下意識亮了，但隨即又灰暗起來。
    明明初見，為何你已經嫁作他人婦？
    “娘，我還是想見她，想問她……”
    賈寶玉總覺得自己等了很多年，終於等到她了，她卻毀了約……
    王夫人憂愁一歎，但讓賈寶玉打起精神，或者死了心都好，便說道：“待會你姑姑要帶著她來給老太太請安的，你收拾好過去，便能見著。”
    賈寶玉頓時來了精神。
    雖然身體虛弱，但也強撐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