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賈寶玉徹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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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馬車上有瓜果花生,薛姨媽便親手剝花生喂他吃。
路上閑聊,更是多次提她見賈蓉就像是見了兒子一樣,問賈敏能不能將這個義子分與她,固然有發自內心的親近之意,但也是為了與寧國府綁定關係。
賈敏自是笑而不語。
“他是林如海的義子,又不是我的,我隻是黛玉的娘親而已,他跟著黛玉喊我一聲太太,依著如海喊我一聲太太而已。”
賈敏話看似自貶,實際上也是體麵的拒絕了。
畢竟薛老爺身體不好,不可能來京都,賈蓉也不會去認薛老爺做什麽義父,而薛寶釵不打算嫁給賈蓉,如今也沒有機會嫁給他了。
王青鸞已經定了婚書過了彩禮。
等賈蓉封侯,平妻之位是要給她的,而下一個位置……那得封國公了。
此等爵位,得賈蓉在遼東大破後金,收複盛京才行。
就算能夠做到,也不知是幾年後了,薛家不可能賭這個,故而如今薛家想要結親賈家,隻能是薛寶釵與賈寶玉了。
……
榮國府。
王熙鳳一早就帶著仆役丫鬟們在門外等著,見了馬車便歡笑著迎了上去:“可算等到姑姑來了,本來聽聞姑姑抵達,想要帶著大夥去碼頭迎接的。”
“但見了蓉哥兒車馬齊全,便隻能另做心思。”
“太太已經命我收拾好了梨香院,待會姑姑和妹妹就在那院裏休息,若是覺得舒服以後長住在那就是了,即不遠,也不近,算是獨門獨戶的清淨地了。”
“若是不滿意,盡管吩咐再換就好了。”
“把我的院子騰出來都行。”
她這一張嘴啊,就是能說,三言兩語,薛姨媽的氣就消了,拉著王熙鳳的手又熟絡懷舊起來,說著當年在王家的事情。
而王熙鳳則在賈蓉下車時得意的跟他挑了挑眉毛。
賈蓉見此隻是微微一笑,這女人想證明她自己在榮國府能過的比他好,反過來等他來求她。
卻也是想多了。
人物結交是本領,人情往來也是本事,但打鐵還需自身硬,賈家的一切基礎都是建立在他如今營造的局麵上的。
若是看不透這一層,便都是白費。
真以為元春在宮中當了貴妃,才是賈家富貴的依靠?這話你到宮裏去問元春,看她敢不敢認就是了。
一個連皇子都沒有的妃子,地位真的穩嗎?
不過王熙鳳喜歡玩,就陪她玩玩就是了,也是一種趣味。
若是往常,聽聞有新妹妹來,賈寶玉說不定都到門口來迎接了,但今日卻沒有,薛寶釵到了賈母那裏也沒有見到寶玉。
賈母待薛姨媽相當客氣,對寶釵也十分親近。
讓寶釵坐在身邊,拉著手不斷打量,些許問話都得到了滿意的回答,便愈發歡喜,看了眼賈蓉身邊還有些少女天性,與賈蓉兜鬧,將奶油塗在賈蓉臉上的林黛玉,便認為那樁姻緣果然還是取消的好。
若是賈敏亡故了,林黛玉舉目無親,賈母自然更憐惜她。
可如今賈敏就在,她是知道自己女兒厲害的,林如海也在揚州鎮守一方,林家怎麽都談不上淒慘,故而賈母完全沒有心理壓力。
外孫女也是疼愛的,可哪有孫子重要?
“寶玉呢?怎麽還沒來?”
聊了好一會,發覺寶玉還沒來,賈母便向鴛鴦問道,鴛鴦低聲答道:“先前派人去小院尋了,二爺不在那裏,聽襲人姑娘說是在廟裏聽妙玉法師說法去了。”
“襲人已經去尋了,很快就來了。”
賈母聽聞便點了點頭,但心中還是有些不快,妙玉和她師傅幫賈寶玉解了前世的姻緣,賈寶玉近來都讀書上進,她這是很高興的。
可賈寶玉有事沒事往寺廟去跑……莫不是有出家之意?
這點賈母是絕不允許的。
不過,往日寶玉可能是無聊,如今又新來了個妹妹,正是一樁良緣,想他往日裏最喜這等靈秀女子,總不至於把千紅拋卻,遁入空門吧?
……
攏翠庵。
這是妙玉給這寺廟取的名字,雖說賈家新修園子準備在園子裏建一個更好的寺廟,但她到時候轉過去攏翠庵便到了那處就是。
賈寶玉自從與妙玉結識後,就經常到攏翠庵來聽妙玉講佛法。
“如世人說四大皆空,首先要明悟何為四大。”
“地水火風,當為四大。”
“緣起緣滅,便由地水火風來表示,地屬於萬物之固形……”
佛法探討經常起興便不知時月,賈寶玉與妙玉談得盡興,那邊襲人卻已經找了過來,不顧麝月的反對,襲人徑直走進了佛堂,打破了這份出塵的寧靜:“爺,家裏來了客人,老太太正喚你過去呢。”
論道的沉浸感被打破。
賈寶玉張了張嘴,如同離水的魚兒,愣了好一會,才起身一歎,向妙玉告辭,她微微頷首,伸手讓他自去。
路上襲人本來做好的被責罵的準備,但賈寶玉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爺不怪我?”
襲人忍了一會,還是不由問道。
賈寶玉隻是搖了搖頭:“你又何錯之有?不過是各自位置不同,做些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罷了。”
“走吧,老太太怕是等了許久了。”
賈寶玉這樣,襲人也說不出好壞來,往日裏若是有主子這麽體貼,她自然無比高興,可現在她總覺得賈寶玉離她們越來越遠了。
如今也不與她們玩笑了。
在屋裏的時候,大多都自己捧著一卷佛經道書看著,再就是每天準時準量的讀一些四書五經,又是練字又是些文章的……
這都是上進的好事沒有錯,可在賈寶玉身上,就格外怪異。
“老太太。”
“姨媽。”
“寶釵姐姐。”
到了賈母院裏,賈寶玉一一打過招呼,賈母要拉著賈寶玉在一旁坐下,好把兩人的手放在一起,若是往日,他少不得還要哄著老太太開心,將他與姐妹一起抱在懷裏。
不說耳鬢廝磨,至少也是咫尺可見。
但今日他卻跟老太太作了個揖,說道:“古語有言,八歲不同床,男女有別當自此始,我觀姐姐快要到出閣的年齡了,寶玉不便與她玩鬧親近過甚。”
賈母錯愕的看著寶玉。
寶釵卻對賈寶玉的觀感十分不錯,認為他是一個彬彬有禮的君子。
目不斜視,氣質端正,日後必有作為。
而隻有最親近的賈母才知道賈寶玉這種根子上的轉變極為不正常,特別是最近跟妙玉廝混,賈母心中依然十分著急了。
怎麽就一個林黛玉,都沒有見過幾麵,你就尋死覓活,想出家了不成?!
“有甚打緊,往日裏你跟姐妹們玩鬧,也不見你注意呢,再說你年歲還小,哪裏需要注意這些。”賈母笑著回轉。
賈寶玉卻緩緩搖頭,說道:“往日裏是寶玉不懂事,勞煩老太太和太太掛念了。”
王夫人那裏感動的要流淚,隻覺得兒子終於懂事了。
賈母卻一隻手緊緊握住了把手,好一會才說道:“也罷,是老身唐突了,寶釵你見這小子可有君子之風?”
她笑著問薛寶釵。
薛寶釵自然是十分讚同,又問賈寶玉進學了沒有,讀了什麽書,聽聞四書五經都有涉獵,便摘了幾個句子作問,賈寶玉都能對答如流。
原是他一朝醒悟之後,讀書卻有如神助。
一本書翻看幾遍,就能記住四五成,字句之間的意思也能領悟透徹,更何況這些書往日裏都被逼著抄寫過。
往日是字在手中抄,心中無痕跡。
如今是眼觀過心便存,那份涵養自信,真是好一個少年佳公子。
再加上他如今目光沉穩,鼻若懸膽,麵若秋月,生得一副好皮囊,寶釵自是十分滿意,認為這是一個可以托付的良人,對他不免多了幾分溫柔。
可他卻一直溫良恭謙,好似……拒絕飄遠?
在兩人的接觸中,薛寶釵對於自己的感覺有些疑惑,直到這場宴席結束,跟隨母親到了梨香院,也沒能想明白。
便讓侍女去打聽府上關於那位玉公子的消息。
而賈寶玉則下去去了學堂,先是上課認真聽先生講題,下課後見有人糾纏秦鍾,便喚小廝將人趕走,淡笑著說道:“雖是私塾讀書之地,卻又一些肮髒之人,鯨卿莫要在意。”
“怎麽會?”
秦鍾與賈寶玉露出甜甜的微笑,他感受著賈寶玉的溫柔照顧,便拉起他的手道:“在書院裏有寶玉你陪伴,讀書才真是有趣的事情,豈能為了他們而壞了這份相處?”
“正是如此。”
“你餓了沒有?我們先去吃些東西,稍後回府再用餐。”
秦鍾從京營裏出來後,自然不好住在寧國府,賈寶玉招待下,在榮國府收拾了一間上房給他,專門為一些客人留宿用的房間。
故而秦鍾有時候回家,有時候住在榮國府。
自從林黛玉的事情過後,以前覺得世間女子是水做的,男子是泥做的,見了女子就清新歡喜,見了男子就汙濁不堪的他,卻是對女人天然的不適了。
便是屋裏服侍的丫鬟,都不願意讓她們觸碰自己。
或者說,就連王夫人和賈母,他都不願意被她們觸碰,隻要是女性,他就想遠離……
跟妙玉相處的多,也是因為兩人隻是對坐聊天談論佛法而已。
若是妙玉動了凡心愛慕於他,他定然是會逃離的,從此再也不見她一眼。
正是。
怡紅公子一徹悟,從此千紅不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