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年節喜慶，但總有些雞飛狗跳的事情。
    寧國府這邊還算好，榮國府那邊就不同了，且說這榮國府模仿著讓家中的管事們匯報貪腐一事，表示交出一般銀子就既往不咎。
    但各人的名聲威望又不同。
    寧國府的管事們相信賈蓉是說一不二，不會今日說既往不咎，來日就秋後算賬，又知道賈蓉的厲害，故而才甘願交出贓款。
    可榮國府哪成？
    這贓款如果據實上報，管事們可不認為頭頂的主子能夠善罷甘休，就算不開罪，也會想盡辦法盤剝，讓他們把銀子吐出來的。
    故而一個個的都不敢說實話。
    作為榮國府的大管家，賴大卻隻在賈赦要求的信封裏，填上了一個二千兩的數字，就這個數字，還是斟酌了許久的！
    其餘的管事可想而知。
    因故到了第二天早上，賈赦興衝衝的拆信封，想要看看一夜間，大家匿名都上報了多少贓款。
    結果……
    “八千兩？！！”
    將所有信奉拆完，把數字都加起來，得出最後的結果，僅僅隻有八千兩，這讓賈赦暴跳如雷，須知東府裏，賴二一個人就認了三萬兩！！
    “混賬東西，將賴大給我叫來！”
    賈赦是真的怒了，這群狗腿子，是看賈蓉的刀鋒利，他賈赦的刀就軟了不成？
    他雖不是什麽武職將軍，但在這府裏的生殺大權，還是他一言可決的，這些畜生真就不怕他將他們打死？
    “大老爺？”
    “混賬東西，你可知罪？”
    賴大到賈赦這裏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因此賈赦發難，他卻很淡定的問道：“稟老爺，賴大不知道錯在哪裏。”
    “你還想抵賴？”
    “這……委實不知道是何事。”
    “我讓你們上報贓款，還體恤爾等，特意讓爾等夜間悄悄遞來信封，但看你這樣子，好像並不領老爺我的情，莫非是非要逼我用刑不可？”
    賴大聽聞，當即叫屈道：“老爺這又說的哪裏話？主子們網開一麵，讓我們洗清過往，我們又哪裏會錯過機會？”
    “隻恨不能多寫些銀子，何況是少寫？”
    “委實這些年隻賺了這麽些，又年年都有用度，再多寫，就要破家賣房了。”
    賈赦指著賴大，一時間有些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你，來人，給我把賴大拿下！”
    “老爺！老爺冤枉小人了，真就隻這麽些，不信老爺盡可查賬。”
    有小廝將賴大摁住了，賴大隻是叫屈，卻並不如何掙紮，神色裏也沒有什麽惶恐，更是讓賈赦去查賬。
    他吃準了賈赦查不出問題來，就算查出來了也無用。
    因為往日裏從公中賬目上拿銀子最多的就是幾位主子，賈赦、賈璉他們，要幫忙平賬的時候多了去了，這榮國府的賬目，早就是一筆糊塗賬了。
    實在是逼急了。
    這些年賈赦、賈璉他們讓賬房幫忙平的賬，支取的銀子，他可是都有記錄的。
    到時候，大不了魚死網破！
    實際上賈赦發過火後，也是明白了過來，更是沒有查賬目的本事，於是局麵僵持了下倆，賴大被小廝按在那裏跪著，而賈赦則走來走去。
    “不行，若是隻有八千兩，何必如此折騰？”
    賈赦已經探聽到了東府的消息，賈蓉可是查出了上十萬兩，沒道理榮國府這邊隻能查出八千兩，甚至還要賠上一個既往不咎，那太劃不來了。
    終於，賈赦想明白了關鍵。
    他走過去將賴大扶了起來，俯身過去低聲說道：“我知道你是不想出銀子，我也可以不要，但我們得合作。”
    “你隻管報數字，我隻收你這二千兩。”
    賴大明白了賈赦的意思，就跟官府組織募捐一樣，得豪紳先捐，百姓才會捐。時候豪紳的錢如數奉還，百姓的錢三七分賬。
    賈赦這是打算讓賴大引蛇出洞……
    “就算老爺這麽說……”
    “你隻說，願意不願意！！”
    賈赦是真黑了臉，如果賴大再不願意，他就隻能殺雞儆猴了，這件事關乎幾萬兩銀子的收入，便是鬧到老太太麵前去，他也要辦好！
    “那……試試？”
    賴大勉強答應，根本就沒有幫賈赦對付同僚的想法，固然有些敵對的需要趁機對付才好，可在這偌大的榮國府裏，主子們才是下人最大的敵人。
    賴大不認為其他管事都倒黴了，自己能夠幸存下來。
    所以，他還是將消息悄悄的放了出去，因此賈赦召集所有人的時候，依舊阻礙重重，隻是贓款的數額勉強突破了一萬兩大關。
    而賈赦的感官依舊是……打發要飯的。
    “好！好！好！”
    “你們耽誤老爺發財，老爺便也耽誤你們發財，今日你們湊不出十萬兩，明日我就將榮國府的賬交給蓉哥兒負責，看你們知不知好歹！”
    賈赦怒極反笑。
    一聽聞要換賈蓉來查賬，榮國府的管事們頓時如坐針氈。
    他們紛紛看向賴大，希望賴大能拿個主意，但賴大卻沒有說話，昨天賈赦的意思，是要他認一個三萬兩，用以誘導其他管事交錢。
    結果中午賈赦滿懷期待的打開賴大的信封，要當中宣讀，以便讓其他管事重新報個數字時……
    “賴大，四千兩。”
    這是當時從他口中念出來的，他愣了，其他管事卻鬆了口氣，有些人覺得自己的少了些，便又添了點，顯得搞笑而滑稽，賈赦更是感受到了羞辱。
    如此才有這爆發的一幕。
    但賴大隻是穩坐釣魚台，其他管事也就硬撐著沒有吭聲。
    賈赦盛怒之下，便讓人去請賈蓉過來，結果……賈蓉已經出門了，而這裏的事情鬧大，賴嬤嬤她們就已經把賈母搬過來當救兵了。
    “混賬東西，你真要弄得府上雞飛狗跳不成？”
    “這年還過不過了？”
    “昨日我便不支持你弄這些，隻是覺得這也是一個主仆間開誠布公，消除隔閡的機會。”
    “卻不料你居然做到這個份上！！”
    賈母恨鐵不成鋼，她是不知道這些仆人們貪汙的更多嗎？是很多時候，就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鬧翻了沒半點好處。
    就算是刮地三尺，把錢都討回來了，那又如何？
    以後這偌大的府邸，誰來管事，誰來做事？
    主掠奴財，等傳出去，那都是一個笑話！
    “老太太，我……”
    被老太太這麽一罵，賈赦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作為一個混賬人，今天遇到了更混賬的事情，他也有些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