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蓉並不知道自己去了趟大相國寺，竟然引起了太上皇的注意。
    或者說，他這樣的身份，若是一輩子窩囊也就罷了，但凡大放光芒，被注意的越來越多，總有被發現的那麽一天。
    雖然銀兩還沒有拿到，但項目畢竟已經談妥。
    靜虛從大相國寺拿到了二萬兩的報酬，已經是欣喜若狂了，哪裏還在意什麽佛祖菩薩的，自然是興高采烈的將智能兒送到了秦府。
    而她自己也卸去了主持的職位，帶著家底，就要返回老家養老了。
    然而。
    任她百般小心，也沒有掩飾住那發自內心的喜悅，廟裏的弟子都猜測她定然是從寧國府得到了一大筆銀子。
    偏生又說要將水月庵交給弟子們，自己回家落葉歸根。
    出家人哪裏還有根？
    眾尼姑當中，年齡最大的大師姐智通本就是個混不吝的滾刀肉，自是知道師傅定然有貓膩，但卻並未揭穿。
    而是到了夜裏，偷偷摸摸進了靜虛的房間，悄聲翻箱倒櫃。
    “誰！”
    靜虛本就警惕，聽到聲音當即驚醒，智通頓覺不妙，但見靜虛下意識去抱枕頭，便知道銀子藏在枕頭裏。
    認為靜虛如此急忙跑路，銀錢一定不少。
    便惡向膽邊生。
    撲上去，仗著自己強壯的身體，直接騎在了師傅身上，掐住了她的脖子。
    “智通……”
    靜虛雙目怒睜，滿是憤怒和恐懼，但已經於事無補了。
    待靜虛沒了氣息，智通顫抖的打開枕頭，待拿出裏麵的銀票，看清楚了麵值後，便是又哭又笑，癡傻如狂。
    竟然有二萬兩……
    拿了銀票，又看到了一旁的包裹，解開包裹，發現裏麵的小盒中，竟然也裝著百兩黃金，想必這是靜虛以往壓箱底的存銀了……
    “發財了，發財了。”
    智通嘀咕著，便當即卷起銀兩，悄然就要離開水月庵。
    可臨走之前，她眼中閃過一縷凶光，便有折返到柴房，布置了一翻，點了火，這才義無反顧的離去，而她身後，是耀眼的火光，還有淒厲的慘叫……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有時候驟然得到一筆財富，並不是什麽好事，反而是禍事的開端……
    ……
    水月庵一夜之間化為廢墟，智能兒好歹脫離了那牢坑。
    但靜虛是直接將她送回秦府的，不可避免的被秦業撞見了，問她來曆，她又怕再被送回去，自是說出了她與秦鍾兩情相悅的事情來。
    秦業聽到兒子與一名尼姑私定終身，一口氣沒能喘上來。
    竟然直接氣暈了過去。
    這晚秦府一陣雞飛狗跳，秦鍾無力料理家事，終究還是傳到了賈蓉那裏，賈蓉也是惱那靜虛辦事糊塗。
    派人請了名醫，便也沒有多插手了。
    這是秦家自己的事情，秦鍾這點事如果都不能解決的話，他和智能兒被拆散也是應該的。
    “爺。”
    “聽說那智能兒囔囔著她與秦鍾兩情相悅，想要做秦家正經過門的妻子哩。”
    “這可不是異想天開嗎？”
    晴雯替賈蓉洗著腳，嘲諷著秦家傳來的糗事。
    倒不是不給秦可卿麵子，實在是秦可卿現在也極為惱火，她知道智能兒這麽做，是在討價還價，先說做過門妻子，實在不行，妥協個小妾，安身在秦鍾身邊。
    可誰知秦鍾那個蠢貨，竟然一往情深。
    說什麽自己已經與智能兒約定終身，此生非她不娶，希望老爺成全。
    如此才讓秦業被氣昏過去。
    “官宦人家，便是娶個姑子當小妾，也是要被笑話的，從此秦鍾就不好娶妻了，何況還鬧這麽一出。”
    “這世上，許多事情，就是能做不能說啊。”
    賈蓉有些感慨，他前世就是如此，背主的事情古往今來少了？十八路諸侯，哪個不是大汗的逆臣？可偏偏一個個表現的忠肝義膽。
    重活一世，早受點撥。
    便已經明白，很多事情，可以做，但不能說，更不能背了那個名聲。
    秦鍾納智能兒，能算個什麽事？等智能兒長些頭發，言說是寧國府的丫鬟，他賜給秦鍾的，自然就能輕鬆將智能兒納入門。
    從此他們就可以長相廝守了。
    偏生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事情挑明……
    “秦鍾的事，等他自己折騰吧，請了名醫給老丈人治病就好，等秦鍾實在受不了了，要離家出走的時候，再給他指條路好了。”
    賈蓉搖了搖頭，如此說道。
    他不願意多管閑事，但幫忙是舉手之勞，自從秦鍾受不了苦從京營裏逃走後，他就不會再去操心秦鍾的前程了。
    人各有命，選擇什麽，他都尊重。
    “秦鍾做了這些混賬事，便不肖管他了，讓他自生自滅就好，我不就不信，他還有臉再求到你這個姐夫麵前來。”
    秦可卿斬釘截鐵，是決心不願再幫秦鍾了，必要讓他吃些苦頭才好。
    畢竟是上午才交代過的事情就能辦砸，太令人失望了。
    “消消氣。”
    反而是賈蓉開始安慰起了秦可卿來，但作為親人，她還是有些難以放下，隻覺得養父這麽些年老來得子，培養了這麽個兒子，實在是有些難受。
    賈蓉拉著秦可卿的手，說道：“二太太最近看那些命理的書，有句話怎麽說來著？”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秦鍾這般，或許命裏就是風流浪跡之人吧，反而把他圈在家裏，難得善終。”
    賈蓉不懂什麽命理，但他知道秦鍾這樣的人，遲早會敗在一個情字上，若是真的談花好色，也就那樣，反而禍害留千年。
    但秦鍾卻是真心愛智能兒，雖然這份愛顯得過於倉促糊塗。
    但他就是一心撲在了上麵。
    對於娶尼姑這種明知不可為，提都不該提的事情，居然鄭重其事的求秦業允許，深情到這份上，若是打散這對鴛鴦，怕是要不了多久，秦鍾就得憂思成疾，年少早逝了。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秦鍾這樣，確實不適合在留在家中，且讓他們去浪跡江湖，做一對神仙眷侶，說不定還有回來的一天。”
    秦可卿也想開了，便打算明日就安排秦鍾和智能兒離開京都，送些盤纏，等他們自己去闖蕩算了。
    說不定多年以後，他們二人至少可以為秦家開枝散葉。
    如此，也算是對老父親有一個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