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阿紅！你居然能讓一個死人複活。”
    王察靈眼皮狂跳，渾身仿佛都僵住了一樣，眼神中透露著不可思議的神情。
    他知道阿紅死在幽靈船的船長手上，這是不用懷疑的事實。
    梁興揚看著蘇醒的阿紅說道：“你是靈異的產物，現在我需要你配合我進行一些危險的實驗。”
    阿紅眼神中的迷茫褪去，扭頭打量周圍，蹙眉道：“這裏是哪裏，我們不是在別墅準備修複臉龐麽？”
    一旁的王察靈像是察覺到什麽，疑惑地詢問道：“你不記得自己死了麽？還是，失去了記憶！”
    “我會把事情告訴你。”
    梁興揚指了指自己旁邊的座位，讓阿紅坐下。
    報紙鬼不具備修改記憶的能力，而是來自那張染血的報紙。鬼報紙成了鬼影的拚圖，所以想讓阿紅幫忙，還需要他解釋情況。
    阿紅坐下來後，眼裏閃過濃濃的不解，檢查出身上沒有攜帶化妝盒，頓時產生一種不好的預感。
    公交車緩緩運行，車廂內一片平靜。
    一番交流過後。
    阿紅知道了一切，還有自己複活的任務，臉色頓時蒼白沒有血色，坐在座位上陷入沉默。
    梁興揚認為實驗需要阿紅主動配合，所以不打算逼迫她同意，隻是臉色平靜地說道：“實驗成功的話，你有機會再次成為馭鬼者，你考慮考慮……”
    “太驚人，這種想法和構思委實難以置信。讓鬼奴與鬼主合二為一、豢養鬼嬰，如果成功的話，阿紅必定要成為異類。”
    王察靈心底掀起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靜。
    良久，阿紅似乎接受了現實，語氣複雜地說道：“這應該不是我第一次複活吧。既然我的記憶被永遠存檔，我似乎沒有拒絕的權利。”
    此時，梁興揚在她眼中就像是地獄裏的魔鬼。
    仿佛自己的靈魂永遠都會受到這個魔鬼的奴役，終生沒有擺脫的機會。
    梁興揚銀亮的眸子宛如一汪池塘，似乎能照見人心，心底並不反感阿紅的目光：“沒錯，作為一個死人的人已經喪失了選擇的權利，相反，這是你的機會。”
    就像阿紅認為的那樣，作為靈異產物，她其實沒有拒絕的權利。
    雖殘酷，但現實。
    現在有一份新生的機會擺在阿紅麵前，如果她夠聰明的話，一定會選擇不顧一切的把握機會，搏一搏希望，畢竟她也沒什麽可以再輸的了。
    一次失敗，還有下一次複活的機會。
    或許，她應該慶幸自己被選中。
    “好，我會幫你。”阿紅釋然地笑了笑。
    “等會兒，我先準備一隻既具備了鬼蜮，又陷入死機的厲鬼。”梁興揚點了點頭，隨後在記憶中尋找這種符合條件的厲鬼。
    王察靈抬了抬眼鏡，眼神盯上了車廂的厲鬼：“七十天之後，車廂或許能產出你需要的厲鬼。”
    放在現實之中，死機且具備鬼蜮，同時滿足這兩種條件的厲鬼無比稀缺，但是在有人掌控的靈異公交車上，篩選出來卻並不難。
    他對鬼奴和鬼主融合的方案十分感興趣，因為此時他並沒有具備鬼蜮的能力，一切都大有可為。
    梁興揚瞥了一眼車廂，微微搖頭道：“靈異公交車的壓製其實並不徹底。厲鬼脫離公交車之後，馭鬼者動用靈異力量的次數一多，厲鬼會慢慢擺脫死機狀態，再次複蘇。”
    滿足徹底死機的條件隻有兩種，一種是持續性的靈異衝突下死機，比如哭臉與笑臉。另一種是一次性死機，比如鬼影承受八音盒的必死詛咒。
    王察靈又道：“既然方案之是實驗性質，這種短暫的死機情況也足夠使用了吧。”
    阿紅突然皺眉，他曾經參與過王教授幫李軍設計的血俑計劃、骷髏鬼妝計劃，經驗豐富。
    在腦海中將方案推演了一遍，便能知道采用短暫死機的厲鬼實驗意味著什麽。
    這代表著，即便她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成功了，沒有徹底複蘇的厲鬼就是懸在她頭頂的一把劍，作為鬼奴，最後必然會被複蘇的厲鬼控製。
    她臉色冷冽，說道：“王察靈隊長，車廂內的厲鬼並不滿足條件。”
    王察靈臉色一滯，挑眉道：“說說看！”
    “你弄反了最重要的一環。厲鬼的鬼奴不會具備活人的情感，隻有作為馭鬼者的鬼奴，我才能具備活人的意識，有駕馭死機源頭的可能。”阿紅麵無表情說道。
    王察靈神情一愣，最後陰沉地點了點頭。
    經過阿紅的點透，他明白自己理解錯了方向，心底一沉，說道：“這麽說我們得找一位馭鬼者，同時駕馭著死機兼有鬼蜮厲鬼。”
    實驗還沒開始就出現了跨不過的坎，對士氣的打擊有些大。
    阿紅眼神灰暗下去，心底也不抱希望了。
    梁興揚目光微動，第五條路本來就是以第四條道路為基礎重新設計，其實滿足條件的馭鬼者有很多，鏡鬼、鬼眼等等，但王察靈和阿紅的眼界不足，不清楚而已。
    驀地，一縷縷銀光湧動。
    他手上出現了一麵陰冷的鏡子。
    鏡麵呈方框螺旋狀，由一麵麵鬼鏡疊加而成，鏡中背景是一座莊園，裏麵還關押著一個人。
    這是一個戴著牛仔帽，胡子拉碴的外國男子，代號為牛仔的國王西蒙。
    他就是驗證第五條路最好的祭品！
    王察靈和阿紅齊齊側目看來。
    隻見梁興揚伸出了一隻手掌，手掌微微散發銀光，詭異地伸進了鏡子中。
    下一刻。
    鏡麵宛如墨汁暈染一樣，大片黑色順著散發銀光的手掌蔓延，被送進了鏡中。
    黑暗凝聚不散，像是粘稠的濃霧，漸漸匯聚成一個清晰的輪廓，一口巨大的棺材擺在了鏡麵中央。
    在王察靈和阿紅看不到的地方，鬼差已經襲擊了西蒙，無解壓製的靈異力量讓西蒙無力反抗。
    可是還沒有結束。
    鏡麵背景驀地一變，從微微光亮轉化為灰蒙蒙的世界，頭頂有宛如紙灰一樣的東西簌簌地飄蕩下來，像是染料一樣覆蓋了那口巨大的黑色棺材。
    過了一會兒之後。
    梁興揚毫無預兆地轉頭，輕聲說道：“阿紅，你該進去了。”
    阿紅雖然不清楚自己要做什麽，卻仍然點了點頭。
    很快。
    她發現眼前閃過銀色光芒，視線模糊一片，等視野恢複之時，發現自己出現在黑暗環境中。
    下一刻。
    黑暗的環境中，她眼前突然出現一雙淡綠色的眼睛，仿佛掩藏在黑暗中等待時機擇人而噬的野獸，眼神充滿了冰冷與死寂。
    “這…這是什麽？”
    阿紅渾身仿佛僵硬了一些，下意識地想取出化妝盒，又想起自己是被複活的靈異產物。
    “鬼，在自己麵前的是鬼，而且這鬼和自己貼的更近，麵對麵互相對視。”
    她心髒狂跳，拚命忍住了逃跑的衝動，等待著厲鬼的行動。
    然而下一刻。
    黑暗迅速消散，周圍變成灰蒙蒙的世界。
    借助光亮，她看清楚了自己麵前的鬼。
    “嘶……”
    阿紅臉色驟變，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後退幾步。
    在她麵前的根本就不是鬼，而是一個人，這個人是她自己，不，或者說是，另一個阿紅。
    那是一張精致的臉龐，完全和她一模一樣的臉。
    這張臉完全是由奇怪的顏料繪畫而成，除了顏色有些豔麗之外，沒有一點點瑕疵，但不知為什麽，這張色彩濃鬱的臉龐，無論這麽看都像入殮了的死人。
    鬼妝複蘇的阿紅眸子呈淡綠色，靜靜的看著報紙鬼複活的阿紅。
    她們是一個人！
    “我已經知道梁興揚的計劃，過來吧，讓我把你標記為鬼奴。”一身外國牛仔打扮，臉龐卻是鬼妝的阿紅露出無奈的笑容，柔聲說道，“希望我的死亡，能換來你的新生。”
    阿紅睜大眼睛，這時候才發現，在鬼妝阿紅身邊，還站著一個身穿紅色嫁衣，手拿詭異化妝盒，臉龐模糊的女子。
    鬼畫女子靜靜地站著，手指在空氣中比劃道：“我是梁興揚，我用鬼妝抹去了牛仔西蒙的臉和記憶，現在你的妝暫時接管了厲鬼，開始計劃吧。”
    鬼妝阿紅臉龐在緩緩融化，畫出的妝容在靈異侵蝕下維持不了多長時間。
    她幹脆的走到阿紅麵前，伸出屬於牛仔西蒙的手，抓住了阿紅的手腕。
    約莫片刻之後。
    她鬆開了手，阿紅的手腕處也多出了一個清晰的淡綠色眼睛烙印，就像一個紅色眼睛的刺青，格外醒目。
    鬼奴印！
    銀光一閃而逝。
    梁興揚從鬼蜮中走出，對鬼畫女子說道：“把李慶之畫出來，將牛仔西蒙的厲鬼拚到阿紅身體裏，看看鬼奴是否能駕馭住厲鬼！”
    鬼畫女子點了點頭，打開了手上的化妝盒，用鮮豔的顏料在模糊的臉龐上塗抹著。
    片刻之後。
    “哢嚓！”
    精致的中年男子妝容覆蓋了模糊的臉龐，隨著地麵上一層濃鬱的陰影擴散，宛如虛無中傳來一聲鏡麵發裂的炸響，李慶之睜開眼睛，蘇醒了過來。
    “你們是誰？這裏又是什麽地方？”
    李慶之觀察著周圍的情況，眼神鋒利無匹，像一把磨的鋥亮的柴刀，充滿了攻擊性。
    以前在鬼郵局相識記憶，隨著上一副鬼妝的消耗也消失了。
    梁興揚目光微動，明白了過來，解釋道：“我在尋找終結靈異的方法，追尋馭鬼者新的道路，希望這條路能終結靈異時代。我希望把鬼奴與鬼主融合在一起，讓強大的靈異力量、正常的活人意識、無盡的壽命共同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你的思路很好，馭鬼者竊取鬼奴的身份，再重新駕馭死機的厲鬼源頭。既延續了死機的道路，又同時擁有無盡壽命。”李慶之沉思片刻，眼眸一亮，忍不住一聲驚歎，“有趣又驚人的構思！”
    這一刻，他竟然有種剝開雲霧的，得見明月的感覺。
    梁興揚冷靜說道：“我需要你幫我，將這隻厲鬼轉移到她的體內，完成最後一步。”
    “沒問題！”
    李慶之一口答應了下來，他困頓於壽命的限製，也希望方案能夠成功。
    濃鬱的陰影蔓延，鋪滿了地麵。
    鬼妝阿紅輕輕歎了口氣，坦然微笑道：“來吧。”
    李慶之沒有一點波動，直接用鬼影接管了牛仔西蒙的身體，卻沒有抹去阿紅的妝容。
    濃鬱的陰影蠕動，一張失去載體、卻保存完好的精致妝容被扒了下來。與此同時，一具外國男子屍體像垃圾一樣被丟了出來。
    鬼影拚接。
    鬼影拂過臉龐，一張精致怪異的妝容覆蓋到了阿紅的臉龐上，同時鬼影宛如墨汁一樣流動，裹挾著一雙淡綠色的眼睛進入到阿紅的眼睛裏。
    但是這還沒有結束。
    李慶之眯著眼睛，眼中寒光閃爍，手指輕輕劃動，陰影在此刻仿佛成了一把最精準的手術刀，小心地把厲鬼肢解成一塊塊最細微的靈異，把拚圖打得更碎，靈異四處分散卻又以某種規律構成一隻厲鬼。
    哪怕厲鬼沒有死機，這種手段也能大大緩解機會的複蘇的情況。
    “嘶……”
    梁興揚瞳孔微縮，銀亮的瞳孔觀察著李慶之的操作。即使是第二次見，他仍然能被這種精妙的手段震撼到。
    民國時期的馭鬼者把靈異力量增強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境地，他們對自身靈異理解程度也積累了數十年之久，這是他們這些新一代馭鬼者難以比拚的底蘊。
    “我把那張靈異臉龐和鬼妝拚在了一起，她們的意識應該也融合在了一起。”
    李慶之目光一沉，手指猛地劃動，漆黑的鬼影如同墨汁一樣從阿紅的身體內流淌出來，回在他身邊消失不見。
    此時。
    阿紅雙眼緊閉，臉龐上覆蓋著一層怪異的妝容，與臉型輪廓無比契合，隻是死氣沉沉，像是一個入殮了的死人。
    既沒有蘇醒，也沒有癱軟倒地，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沒有動靜。
    “沒醒？”
    梁興揚目光微動，緊緊盯著阿紅臉龐上的鬼妝，心底猜測是否是兩種意識融合出現了問題。
    李慶之凝眉，以他的眼光觀察，似乎發現了什麽，臉色略微陰沉道：“是載體出現了問題，鬼奴印在同類型的靈異侵蝕下消失，畢竟駕馭了厲鬼，那麽鬼奴印應該會消失。她沒有蘇醒的原因，大概率是鬼妝的時間已到，融合過的意識一起消逝了，現在是靈異在維持她的屍體。”
    “不用消沉，你的思路仍然可行。靈異產物具備活人的意識可行，前提是你需要準備一具更好的載體。”
    “……”
    梁興揚眸子一暗，不太甘心地走上前去，檢查阿紅的手腕。
    淡綠色眼睛的烙印在他視線中漸漸地變淡，變淡，最後主動消失不見了，融合到了這具屍體中。
    梁興揚有些沮喪，歎了口氣道：“看來鬼奴無法作為載體，需要更換更好的靈異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