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王
    有熊氏之墓。
    李長青的心髒仿佛被一隻利爪死死攥住，大腦霎時空白一片。
    有熊氏，姬姓。
    “軒轅黃帝？”李長青雙目發直。
    眼前的一幕差點兒讓他的道心出現裂痕，無敵天下，在傳說中所向披靡的人王軒轅。
    他的墓為什麽會在太陽裏？
    “怎麽可能！”
    然而還沒等他回過勁來，遠處流動的太陽核心內。
    一塊塊古老的蒼涼石碑在其中靜靜沉浮。
    有巢氏之墓，燧人氏之墓，神農氏之墓……
    每一個名號都讓李長青心神劇顫，他一一細數著眼前的墓碑，到後來甚至於不願看清墓碑上的名號。
    少昊之墓，顓頊之墓……
    三皇五帝。
    傳說中所有人類的祖先，在山海時代腳踏天神，敢於戰天鬥地，同創世神祇戰鬥的英雄人物。
    他們的墓碑竟然就這麽靜靜地躺在太陽之中。
    無數年來卻無一人發現。
    李長青在心頭祈禱，可他的願望卻終究沒有獲得任何回應。
    一塊並不起眼的石碑進入他的視線，邊角殘破甚至沾染血跡的表麵，刻著幾個大字。
    人王
    夏後氏之墓。
    那個背負星空，手持曳影斬斷銀河的偉岸身影浮現於李長青腦中。
    “禹王，也死了？”
    那個出現在人王傳承中，天上天下皆無敵的男人。
    這裏居然也有他的墓。
    “不，不可能！”
    李長青完全不願意相信，無敵的人王怎麽會孤零零地埋葬在太陽之中。
    “張角明明在烙印中親口告訴我，要讓我追隨人王的腳步，參加偉大的人族大遠征。”
    “他們，怎麽可能全部埋屍於此？”
    假的！
    李長青目光如炬，他直接登上時光長河。
    雙目離宮激蕩出洞穿曆史的神光。
    時光，回朔！
    他倒要看看，這些墓碑是什麽時候存在的！
    因果之係。
    連接在李長青和眼前大禹的墓碑之上，他的意識朝著過去的時光飛速追尋。
    百年，千年，萬年……
    時光的流逝不斷加速，修整之力已經讓李長青不得不運轉內景，使用體內蛻變的天神之力。
    可這條因果之線仿佛沒有盡頭一般。
    在他的不斷回朔下，竟然超越了漢末時分，而且還在向前追朔。
    “轟——”
    時光的修正之力，隨著李長青不斷逆流曆史，猛然掀起了恐怖波濤。
    瞬間。
    撕裂了他所有的防禦。
    漢之前的曆史，不是他可以企及的目標。
    時光的浪花將李長青直接從過去拍到了現在節點，他緩緩展開雙目，石碑在太陽中隱沒。
    “這是……人王？”
    終於，玉凋直到現在才有了反應。
    和李長青不同，在前者看來所謂的山海時代依舊隻是傳說，人王從來便子無虛有。
    可看著眼前這散發出恐怖氣息的石碑，那股蒼涼寂寥之感讓玉凋說話都不敢用太大的聲音。
    此刻，玉凋終於回憶起曾經李長青口中的人族大遠征，無敵天下的人王。
    他可以確信，如果人王真的存在。
    那些曾經阻攔他們，連呂洞賓都無法戰勝的強大文明，根本不可能是人王的對手，連螻蟻都算不上。
    但人王給他的感覺越強大，玉凋心中的驚恐便越深厚。
    如此強大的人王。
    又是何等恐怖的敵人才能將其殺死？
    外星文明？亞空間邪神？
    根本遠遠不夠！
    敵人又是誰？危險又在何方？
    逃遁之言就要脫口而出，可話在嘴邊，玉凋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逃？
    逃去哪兒？
    亞空間邪神曾經被東皇太一所擊敗，現在就算降臨太微文明，他們隻要遠離室女座便好。
    外星文明也是同樣的。
    玉凋大致知道對方分布的星域，隻要他們小心一點兒，就根本不會出事。
    可現在。
    麵對這可能殺死了人王的敵人。
    他們又能跑到哪兒去。
    “小子，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李長青沒有理會玉凋，他的現在的心很亂，但依舊想起了一個家夥。
    對方，是唯一可能給李長青帶來答桉的了。
    他袖口一揮，抬手便把玉凋掛在腰間，隨即抓起那根碧綠竹簡。
    無支祁的傳說之身。
    孫悟空！
    作為橫跨山海世界，在漢末都有過活躍的存在。
    他一定知道真相！
    李長青別的不想知道，他隻想從孫悟空嘴裏確定，人王真的全部殞命了嗎？
    “走！”
    竹簡確定道標。
    李長青的身軀再入時光長河之內。
    在逆流時光之力的庇佑下，前往了山海時代的某處宙光碎片。
    很快，一座遠超李長青想象的巨大宙光碎片，浮現於他眼前，在竹簡的庇佑下迅速進入其中。
    “孫悟空！”
    淮陰龜山。
    李長青的身影自虛無內浮現，他一聲爆喝，嗓音傳入江河之底。
    然而並沒有任何回應。
    “見鬼的封印！”雙目掃過四方天地的封鎖。
    李長青搞不懂，無支祁的傳說之身都可以在後世，同元始天尊論道。
    大禹將其鎮壓在龜山，也並非是傳說中的關押，看上去二者更像是合作。
    既然如此，還整一個封印做什麽？
    嗖——
    李長青一個猛子紮了進去，天神之力勃發，瞬間穿過了身下萬頃碧波。
    又來到曾經看見孫悟空的地底。
    但這一次，龜山之地卻沒有傳來微微亮光，四周的布置似乎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時間點不對？”李長青的眉頭緊蹙。
    宙光碎片內的時光並不是線性流動的，而是一個周而複始的循環，起點和終點取決於這塊宙光碎片被截取時的初始狀態。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不好辦了。
    這個時間點的無支祁要是沒被關押，那說明他現在所處的宙光碎片，時間跨度相當驚人。
    上次碰見或許是正好。
    想要再遇上對應的時間點，可能是下一次，也可能是數萬年後。
    至少現在的李長青無法改變。
    他深吸一口氣，也沒別的辦法了，希望孫悟空現在還在這裏。
    閃身進入龜山之地。
    曾經那閃爍著微光，指引前進方向的龍宮般建築並不存在。
    通天徹地的定海神針自然也不在原地，連同其一並消失的還有那隻桀驁不馴的金猴。
    “時間點，錯了嗎？”
    李長青明白自己來錯了時間，這時候無支祁還沒有被禹王鎮壓。
    如此說來。
    “我能否直接去尋找淮水裏的無支祁？”念頭一起。
    李長青眼睛一亮。
    蛇巫之山，也就是龜山，地處淮陰。
    而淮水也會經過此處。
    也就是說，自己頭頂那條江河很大概率是淮水支流。
    雖然把淮水之君關押在自己的地盤很離譜，但考慮到無支祁和禹王的關係，已經並非是敵人。
    無支祁身處淮水可能有別的目的。
    如此說來並非不可能。
    懶得衝出去。
    一縷神力浮現，李長青抬手握住造物神劍，對準頭頂猛然一劍斬下。
    鏘——
    天神之力勃發，內景隨之轉動。
    哪怕沒有銀河係作為臂助，在內景天地蛻變為神話世界之後，李長青的力量也遠勝以往。
    轟！
    ！
    神力匯聚的江河被他斬斷，淮水倒灌而下。
    “無支祁！”
    李長青的神力瞬息之間衝入其中，兩股天意發生碰撞。
    隻要無支祁還在這處宙光碎片之內，就會立馬覺察到他神力的呼喚。
    劍氣緩緩消散。
    被斬開的神力江河又有了合攏的跡象。
    但李長青依舊沒有感覺到任何無支祁的氣息。
    “無支祁！出來！”
    “我有話要問你！”
    結果依舊是石沉大海，李長青沒有得到一丁點兒的反饋。
    “怎麽會這樣？”事情的發展超出了他的預期。
    “宙光碎片是一個完整的類秘境，哪怕是現在我來的時間點不對，無支祁還沒有被困於龜山之下，但他也必然是存在這處天地間的，最多隻是位置不同，宙光碎片內又不能無中生有。”
    “他不在淮水，又能在哪兒？”
    最後一條線索失去了蹤跡，李長青的心緒沉入穀底。
    “小……李長青，你這是要找誰？”
    眼看李長青的力量平複，被他掛在腰間的玉凋才敢開口。
    “無支祁，四瀆淮水之君，你不知道？”李長青挑了挑眉。
    “不知道。”玉凋搖搖頭。
    他確定自己從沒聽說過這個人物。
    “孫悟空。”李長青也懶得解釋二者之間的關係。
    “他們是一個人。”
    玉凋沉默了，半晌後。
    他的嗓音幽幽響起：
    “那個我問一下。”
    “孫悟空……是誰？”
    李長青的表情凝固，他緩緩扭頭，雙目直勾勾地鎖定玉凋。
    後者被看的遍體生寒。
    “嗯……有什麽問題嗎？”
    “你認真的？”
    李長青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笑意。
    “我真沒聽說過。”玉凋又一次確認。
    無論是無支祁還是孫悟空，他都完全沒有絲毫印象。
    荒唐！
    太荒唐了！
    如此詭誕的異變，讓李長青有些不知所措。
    又掃了一眼，這沒有絲毫無支祁痕跡的龜山之地，他一把抓住竹簡。
    時光逆流之力帶著他回到了當前時光節點。
    剛一出現，李長青直接扭曲時空。
    抵達某處實驗室內。
    “長青？”
    康天辰被自己的學生嚇了一跳，待看清了，他連忙笑著上前。
    “你怎麽不說一聲，突然就來了。”
    “快來，快來。”
    康天辰完全按捺不住自己臉上的笑意，自從上回戰勝太微文明的艦隊後，他心頭就一直很掛念李長青。
    但考慮到李長青如今對藍星的重要，他很清楚不能因為自己的想法而打擾他最驕傲的學生。
    李長青已經不單單是他康天辰的學生了。
    還是藍星唯一的希望。
    此刻的康天辰就好像那獨自呆在家中的老年人，終於等來了出人頭地的孩子歸來。
    恨不得拉著李長青的手，和他把最近的事全部說嘮一遍。
    “今天的實驗先到這兒吧，你們回去休息休息，我給你們放半天假。”
    完全不理會自己手下學徒的怨念之色。
    康天辰緊趕慢趕地將其餘人推出實驗室，房間裏隻剩下他同李長青二人。
    “長青，坐。”
    “要喝什麽？我給你倒。”
    “教練不用了。”李長青現在無比迫切的想知道一個答桉，連忙叫停。
    “我很快就會走的。”
    康天辰手中的動作一頓，他發現了情況有些不妙。
    “長青，怎麽了？”
    李長青搖搖頭。
    “教練，你知道孫悟空嗎？”
    說完這話，他眼神專注地盯著康天賜。
    孫悟空。
    是藍星上最知名的傳說人物之一。
    上到老叟下到稚童，簡直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答桉。
    就算你去問幼兒園小朋友，他們也會立馬跳起來告訴你。
    孫悟空，齊天大聖，美猴王等等。
    可康天辰的反應，卻完全不在這之類。
    他眼睛轉了轉，竟然開始了思考，他在思考自己曾經有沒有聽過這三個字！
    終於。
    康天辰翻遍了記憶。
    “長青，我沒聽過。”
    “這是過去舊術修行資料裏的嗎？”
    李長青的眼神徹底凝固，沒有，沒有聽說過……
    “教練，你先忙！”
    一個閃爍間，李長青便消失在了實驗室內。
    藍星某處道場。
    白天賜童孔緊縮，便看見麵前的空間內走出一道白衣身影。
    “李長青？”
    沒等他開口詢問，後者已然問道：
    “白天賜，你聽說過孫悟空嗎？”
    “孫悟空？”前者眉頭微蹙，隨即搖搖頭。
    “沒有。”
    “你在想想！西遊記，齊天大聖，大鬧天宮那個！”李長青不死心。
    可聽完他的提示，白天賜更懵了。
    “你說的這些，我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怎麽，出什麽事了嗎？”
    “沒事。”
    李長青留下一句生硬的話，整個人再度消失。
    隨即在全球各個圖書館，都出現了一個李長青，他化身萬千開始尋常起所有曆史的痕跡。
    沒有，沒有……
    還是沒有！
    沒有西遊記，沒有孫悟空，沒有須菩提。
    人們耳熟能詳的齊天大聖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曆史之中。
    “為什麽我會記得？”
    曆史的改變，從時光最上遊發生了變化。
    所有沉浸在時光長河的存在，都會在這股修正之力下，重新來過。
    而他李長青，和其他人的特殊之處在哪兒？
    諸界唯一，不存在現在、過去和未來。
    “太乙特征？”李長青嘴裏喃喃自語。
    他抬起頭，目光落在了那冰寒的漆黑星空之上。
    明明已經是地仙。
    可李長青卻下意識抱住了雙臂，刺骨的寒冷讓他渾身上下每一寸皮膚都泛起了雞皮疙瘩。
    恍然間。
    他突然明悟了當初在龜山之地，無支祁借孫悟空之口，告訴他的真相。
    曆史，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過去並未被注定，未來也可被隨意更改。
    一切過去史，一切未來史。
    都是當代史！
    冰冷的星空深處散發微光。
    那是另一處時空的閃耀。
    與所有生靈完全相反的扭曲、湮滅之力，從室女座順著李長青斬出的那兩劍痕跡，追了過來。
    亞空間的邪神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