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的結構開始了崩塌。
    炁。
    萬物的運行來源於炁的流動，可以說整個物質宇宙就是炁的流動於宏觀上的表達。
    靈能和炁互為對立。
    亞空間能夠扭曲炁，將其中的天地意誌湮滅，獲得支撐亞空間運轉的基本元素，靈能。
    而靈能也可以在現實宇宙被天地意誌斬滅。
    重新回歸最基本的形態。
    炁。
    雖然從某種意義上講，靈能是依托於炁而存在的能量，而亞空間是依附於現實宇宙的寄生蟲，但卻又因為四神的存在，大羅位格徹底錨定了亞空間和現實宇宙平起平坐的位格。
    現實宇宙是元始天尊開辟的，而亞空間來源於亞空間四神。
    大羅位格的加持下。
    就算是亞空間的最基本結構靈能，來源於對現實宇宙炁的扭曲，就算是沒有了現實宇宙，亞空間將失去存在的最基本邏輯，但前者依舊能夠完全對標現實宇宙。
    而現在。
    亞空間四神便要以自己最後的大羅位格，引動整個足以對標現實宇宙的靈能潮汐，將兩方時空徹底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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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狠固定住了漢末時分的現實宇宙。
    宛若固若金湯的城池爛在洪水前方。
    「是前輩！」張百忍大喜驚呼道，心緒驀然穩固下來。
    然而……亞空間四神的目光依舊戲謔。
    她們的目光向著前方，向著後方不斷蔓延，從過去到未來。
    這僅僅是靈能潮汐的第一波先鋒隊，就像是海嘯拍岸，第一個登陸的洪峰。
    更多的靈能潮汐已經擴散到了整個時光長河。
    大羅位格的衝擊。
    當前時光節點，更遠的未來，以及漢末的過去……
    除了山海世界外。
    所有不同的時光節點，全部迎來了亞空間自毀共鳴而掀起的靈能潮汐。
    「李長青，你的超脫之力的確可以阻攔一個時間點的湮滅，你的其他時光節點也能夠擋住，可剩下的呢？整條時光長河，你又打算怎樣？」
    「偽無限麵對真正的無限，依舊等於零！」
    這才是四神真正的依仗！
    大羅位格，占據整條時光長河，一切未來一切過去，統統在其掌握之下。
    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亞空間的湮滅，不僅發生在漢末時分，同時也發生在整條時光長河的每一處。
    李長青可以依靠暫時踏足太乙之境的超脫之力，抵擋住單一時光節點的毀滅，可其餘的呢？
    時光長河是連續的而非間斷，所有時間節點都能無限的細分，這也是導致了太乙和大羅之間，就算是即將占據整條時光長河的太乙，也並非大羅的一合之敵。
    李長青所能保護的時間節點，放眼整個時光長河完全可以和零劃等號。
    在真正的絕對無限麵前。
    毫無意義。
    「人類，結束了。」
    終於，所有的靈能潮汐都觸碰到了各個時光節點現實宇宙的屏障，大勢已去。
    「現在，就算是你原地成聖，證道大羅之位也毫無意義，元始天尊來了都沒辦法重開天地！」
    亞空間和現實宇宙，是兩個同樣具備存在屬性的大羅位格世界。
    而這兩個世界的交相湮滅。
    將導致存在之間的碰撞，從而化為徹底的虛無。
    天塌地陷。
    任何詞語都不足以形容如此毀滅，在兩個世界的湮滅前，世界末日都是那麽的仁慈，那麽的充滿希望。
    畢竟末日後將會迎來全新的開始。
    而亞空間和現實宇宙，將會徹底歸為虛無，就連太乙真仙都沒辦法活下來。
    唯有大羅能夠避免。
    「放心，等你和人族徹底消失後，我們總有一天會再度歸來，你不會被忘記的。」
    殘魂已經開始潰散，可四神依舊沒有停下話語。
    她們可沒忘記，導致自身先自斬真靈，到此刻又湮滅自身的罪魁禍首是誰。
    沒有李長青。
    她們大可以等到東皇太一的封印自行銷毀，而無需眼下這般以命相搏，還得憑借自身大羅位格的不滅特性和一個太乙真仙同歸於盡。
    簡直是太丟臉！
    不過……
    能夠徹底殺死一個人王的繼承者，也值了。
    所有的靈能潮汐都徹底衝入了每個時光節點的現實宇宙之中，毀滅再無逆轉的可能。
    而四神的生命也抵達盡頭。
    她們拚了命的維持自己最後的存在，隻是想要在最後一刻看見亞空間和現實宇宙共同的湮滅，以及李長青的消亡。
    靈能開始衰敗。
    亞空間的基本結構開始
    了崩塌，失去了力量來源的邪靈化作虛無，伴隨著時空的潰敗一一消散。
    時光發生漣漪。
    就好似鏡花水月般，所有的曆史，一切銘刻在歲月中的痕跡開始了模湖。
    那君臨天下的東皇太一，以一敵四將亞空間邪神盡數封印的英姿，麵對亞空間入侵秦皇漢武的霸道果決，以及麵對李長青亞空間邪神的一次次吃癟。
    這些曆史統統如泡沫般破碎。
    隻剩下一望無際的虛無。
    空。
    徹徹底底的空，什麽也沒有。
    靈能潮汐抵達了最高點，在亞空間四神自裁後的共鳴下，爆發出了最後的衝激。
    炁與靈能的碰撞。
    以物質的徹底消散作為終點而畫上句號。
    潮水褪去沒有贏家。
    亞空間的時光長河徹底消失了。
    四道不甘離去的目光仿佛生根了似的，紮在李長青身上。
    為什麽……
    他還沒有消散？
    巨大的疑問帶來的是未知的驚懼，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
    沒有時光流逝的虛無中。
    從一開始便沒有動靜的李長青終於抬起了頭，發冠脫離，如瀑般的長發垂落，在半空中陡然凝固，最後化作土黃的泥塑。
    他的半張臉顯露出了泥土最原初的顏色。
    那土黃的，沒有光澤的表麵，卻是能孕育一切生機與存在之物。
    女媧創世之土。
    嘩啦啦——
    潮水褪去了，一片虛無中看不見任何現實宇宙的影子。
    然而李長青卻笑了出來。
    「你們說的很對，大羅也無法阻止這樣的湮滅。」
    「徹底的虛無中，無法誕生存在之物。」
    「但可惜，大羅無量之力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就是不可逆的。」
    李長青抬起已經徹底化作泥土的左手。
    「四位，再見。」
    「哦不，是永別了。」
    他無比真誠地朝亞空間四神道謝了一句。
    「麵對四尊大羅，麵對和現實宇宙平起平坐的亞空間，就算我再相信自己的天賦，也沒能想出短時間內徹底解決你們的辦法。」
    「結果沒曾想，你們居然幫我做到了。」
    「真是謝謝啊。」
    滴嗒——
    沒等亞空間四神反應過來，一道清脆的響聲，好似細雨朦朧回蕩在這虛無之中。
    ！
    ！
    「不可能！」
    虛無之中，別說聲音了，任何存在都不應該有！
    就算是大羅也隻能在這片虛無之地隱匿，而顯化不了任何神通。
    但當她們的視線下意識被吸引。
    卻隻看見一滴無法用如何言語形容的，好似水滴般的物質。
    那是怎樣一滴甘露？
    世界的光暈在其上流轉，開天辟地的偉力，重演地風水火的寂滅……
    所有的一切，世上有的，世上沒有的通通被其照應。
    隨著那一滴甘露落下。
    李長青周身浮現出亞空間四神從未見鬼的八卦之形。
    滴嗒——
    甘露落地。
    李長青的身軀徹底化作了泥塑。
    卡察——
    泥塑裂開，無量之光迸發。
    嘩啦——
    奔騰的流水好似幻聽，在虛無中掀起多多浪花，每一滴水珠都是一個完美的時光節點。
    時光長
    管虢公慢吞吞反折右臂，握拳輕輕捶打著後腰，喘息清晰可辨，嘶聲道：「古將軍因何引人到此？」
    他修煉出了岔子，身負寒疾，須日夜吸納地火岩漿的熱力方能壓製，故此隱居於海中孤島，將鎮守瀕海之地的重責托付給心腹之將古之豁，兩手一攤，從不過問。古之豁也沒有辜負他的信任，手腕老辣，恩威並重，將瀕海之地打造得如鐵桶一般，乃至於近百年來麾下精卒隻知有古，不知有管，對此管虢公心如明鏡，卻毫不介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隻要他在世一日，古之豁就絕不會生貳心，至於不存於世，還管他洪水滔天！
    古之豁側轉身，負手而立，目光如電，示意李穿山上前拜見。管虢公成名已久，資曆遠在李涉江之上，李穿山是知趣人，雙膝跪地磕了三個響頭，咚咚有聲，很是實在。管虢公昏花的老眼落在他身上，短短一瞬，仿佛看穿了他的心肝脾肺腎，李穿山打了個寒顫，心中這隻是錯覺，但管虢公的目光令他如坐針氈，極不舒服。
    「好，好……」管虢公收回目光，幹癟的嘴巴微微蠕動，聲音低沉下去，似有些昏昏欲睡。古之豁言簡意賅，將李穿山出身來曆略說了幾句，提及他眉心泥丸宮內，種下一枚星針禁製，有些要緊的話說不出口，連一個念頭都會引發禁製動蕩，手段迥然有別，當來自深淵外三界之地，背後之人也呼之欲出。
    鳥不渡山，蛇盤穀，渡鴉崗，伏波江，九瘴穀，李涉江，趙傳流，陳聃，惠無敵，安仞，藍胡子，鄧剝，鬆千枝，契染，莫瀾，韓十八……管虢公隱居孤島，消息卻不閉塞，南疆之地，南疆之外，事無巨細林林總總，古之豁盡皆送到他手邊，以示毫無私心，而管虢公雖然老眼昏花，精力不濟，心裏比誰都明白，放不放手是一回事，知不知道是另一回事，他是盤踞蛛網中心的蜘蛛，而非蝸居地穴深處蟻後。
    「說說看，韓十八來到南疆，所為何事？」
    在管、古二將的注視下，李穿山如同的羔羊，毫無反抗之力，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管虢公那雙昏黃的老眼能看破一切虛妄，什麽都瞞不過去。腦中念頭急轉，李穿山躊躇良久，斟酌來斟酌去，挑無關緊要的大實話說了一些，從浡泥湖露頭逮個正著，到紅澤林奔走打探，再一路南下，每句話每個字都經得起質問，顛撲不破，但他並沒有說出全部，含混了一些關鍵的細節，不動聲色將二人的思路引入歧途。
    一切都說得通，一切盡在意料中，契染南下爭奪本命血氣，著他四下裏搜羅血氣，浡泥湖斬了哈千目，紅澤林斬了肉布袋，聽聞瀕海之地有魔物大軍駐紮，故命李穿山前來打探消息，尋覓可趁之機。
    管虢公吐出一口濁氣，咳嗽兩聲，覺得體內陰寒湧動，身心有些倦怠，哈千目殞命確是意外，不過本來沒什麽交情可言，死便死了，隨它去吧。他正待將此事交由古之豁處置，回轉居所吸納地火岩漿的熱力，忽然心血來潮，似乎錯過了什麽關鍵，隱隱有些不安。管虢公不覺皺起眉頭，茫然盯著腳下，沉思了許久，顫巍巍走上前，又顫巍巍伸出右手。
    古之豁揚起了眉毛。
    他的手枯瘦幹癟，皮包骨頭，皺紋如皸裂的土地，驚心動魄。李穿山眉心沒由來一陣刺痛，猛地意識到什麽，目中流露出大驚恐，待要有所回避，身軀卻無比僵硬，連眼珠都不得轉動，腦中轟然巨響，意識隨之淪喪。
    仿佛戳破一層無形的屏障，貪婪地汲取蓬勃生機，管虢公的右手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回複青春，隨著食指向前探去，生機一分分向上蔓延，手掌飽滿豐盈，血氣滋潤，充斥著鼎盛時的活力。指尖觸碰到李穿山眉心，生機戛然而止，停滯於手腕，管虢公深深吸了口氣，漫長得令人心焦，從指尖吐出一縷極細的血絲，鑽入李穿山顱內，輕輕搭在星針之上。
    李
    河，重現！
    轟——
    開天辟地的嗡鳴炸碎了李長青留下的泥塑。
    伴隨著浪花掀起，一個個本該被亞空間一同湮滅的完美世界重新浮現，依舊是曾經的模樣，就連時光的刻痕也沒有辦法差別。
    漢末的宇宙。
    張百忍等神祇臉上依舊掛著驚異的表情，誰也不知道剛才時光之外到底發生了什麽。
    終於，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亞空間四神徹底明白了那一滴甘露為何物。
    李長青又為何化作泥塑，本該被湮滅的世界為何重新歸來。
    因為那是……
    「創世之力！」
    悔恨？絕望？
    種種情緒剛剛浮現，還沒徹底占據四神心頭，便隨著她們的殘魂徹底泯滅。
    現實宇宙。
    昆侖山上，李長青仰頭眺望星河。
    時光長河貫通過去未來始末，一個個李長青行走其間。
    身側。
    昆侖玉虛宮遺址。
    上麵那半截殘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名身穿道袍的中年人，他朝著李長青一拱手。
    「貧道張道陵，多謝力道兄出手相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