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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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卯時。
金鑾殿。
待楚皇落座,眾臣山呼萬歲完畢,殿頭官出聲喝道:“百官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殿頭官話音剛落,眾臣之中,已有一人出列,躬身道:“陛下,臣有本奏!”
眾人一看,此人正是大楚左都禦史謝銘瑄。
見謝銘瑄出列,百官之中,微微一陣騷動。
左都禦史奏本,不知道六部之中,又是哪一部要遭殃了。
看來,今日這早會是快不了了,回籠覺也都別指望了。
龍椅之上,楚皇貌似也微微皺了皺眉頭。
“百官肅靜!“殿頭官再次喝道。
待百官重新肅立,楚皇開聲問道:“謝愛卿有何事要奏?”
謝銘瑄雙手抱笏,答道:“啟奏陛下,臣要參奏鎮國公府世子楊昊及左光祿大夫林大人之子林軒!”
百官聞言,又是一陣騷動,許多人都將目光投向左相林懷章及左光祿大夫林友之。
謝銘瑄要參奏的這兩個人,一個是林懷章的嫡孫、林友之的三子,另一個不僅是鎮國公府的世子,同樣也是林懷章的親外孫、林友之的親外甥。
令百官有些驚詫的是,聽到楊昊與林軒要被參奏,林懷章父子好似全無反應。尤其是林懷章,雙手攏在袖中,耷拉著眼皮,麵無表情,跟打瞌睡沒什麽兩樣。
“謝愛卿,這二人官卑職微,那楊昊不是才至京城幾日麽,有什麽值得愛卿你這個左都禦史親自參奏的?”楚皇又輕輕皺了皺眉頭。
“啟奏陛下,臣要參奏此二人身為重臣之後,不顧大體,不識檢點,於大庭廣眾之下,聚眾鬥毆,打傷數人!”謝銘瑄朗聲道。
“鬥毆傷人,依律法辦便是。諸位臣工都是國之重臣,無須為此等小事費神。謝愛卿,退下吧。此事無須再奏。“楚皇道。
“陛下,此事非是小事!“謝銘瑄的聲音更大了。
“哦?“楚皇再度皺了皺眉。
“啟奏陛下,其一,此二人打傷之人,不僅亦有重臣之後,更有皇室至親。“謝銘瑄道。
“哦?被毆傷者都有何人?”楚皇道。
“啟奏陛下,被此二人所傷者,除雍王府四世子及其護衛外,還有邱相爺之嫡孫、戶部江大人之嫡孫、巡檢司曹少司之嫡孫以及京城申大善人之嫡孫,”謝銘瑄道。
“哦?鬥個毆居然能將朕的皇孫和如此多的重臣之後都鬥進去了?”楚皇道。
“啟奏陛下,不僅如此,此二人行凶之後,那楊昊更是罔顧法紀,多次抗法!”謝銘瑄道。
“抗法?”楚皇又皺了皺眉。
“啟奏陛下,那楊昊行凶之後,先是亮出天子親衛身份,拒不配合巡檢司之法。隨後更是亮出禦賜金鞭,抗拒威王殿下,更打傷威王府內務大總管。”謝銘瑄道。
謝銘瑄此言一出,百官騷動得更厲害了。
天子親衛?
皇帝何時賜了楊昊這麽一個身份了?
還有那禦賜金鞭,楊昊竟然會攜之入京,更仗之抗法,連威王府的內務大總管都給打了?
“陛下!”謝銘瑄一撩官袍,拜倒在地,高聲道:“楊家世受皇恩,那楊昊本該感恩戴德,謹言慎行。但此子不僅未能如此,反而仗著其世子及天子親衛身份,聚眾鬥毆,連傷數人,更將禦賜金鞭這等莊嚴之物公器私用,暴力抗法!陛下,此子分明是無視皇恩,藐視聖威!臣請奏陛下,治此子大不敬之罪!”
這一番話,謝銘瑄說得是慷慨激昂,百官是聽得各自變色。
大不敬?這個罪,不是一般地大啊!
謝銘瑄話音剛落,百官之中,早惱了一人,大步出列,大聲喝道:“老謝,你這口口聲聲,又是行凶傷人,又是暴力抗法的,你親眼看見了?”
眾人看去,此人正是大楚車騎將軍寧不缺。
見寧不缺出列發話,不少人心中暗道,這下有好戲看了。
在朝百官,誰都知道,大楚這位車騎將軍對鎮國公楊弘義最為仰慕,昔時更曾追隨在楊弘義身邊征戰多年,與楊延平及戰歿的楊延定兄弟二人也是惺惺相惜,相交莫逆。
“寧江軍,禦史台風聞奏事,乃是體製,何須親眼所見?”謝銘瑄和寧不缺鬥嘴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寧不缺這話一問出來,謝銘瑄直接就拿話將其堵住了。
“你少拿體製糊弄我!你要風聞奏事,奏你的事就是!憑什麽給老公爺府世子扣這麽幾個大帽子?!”寧不缺喝道。
謝銘瑄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愣。
剛剛說得太溜了,還真沒注意到這一點。
不過,論起打嘴官司,禦史台若認第二的話,誰敢認第一?
謝銘瑄隻是愣了那麽短短一瞬,立即便道:“此事在京師之內已是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必是不假。“
“不假個屁!“寧不缺啐了一口,再次喝道:”說來說去,你老謝還是在風聞奏事!“
“你……你個莽夫!“在金鑾殿上,當著楚皇和百官的麵,被寧不缺爆了一句粗口,謝銘瑄的臉頓時漲紅了。
“俺就是個莽夫,怎麽地?俺這個莽夫都知道,楊家世代忠良,義薄雲天!你姓謝的倒好,一個風聞奏事,就給楊家世子扣上一個大不敬的帽子了。你是刑部尚書?還是明鏡司寺卿?你這上下嘴皮一碰,隨便噴幾坨糞,就敢給人定個大不敬的罪名了?我呸!“寧不缺的火氣明顯上來了,連鄉音都飆出來了。
寧不缺這一通連喝帶吼一出來,百官之中許多人都垂下頭,各自憋笑,好不辛苦。
敢在金鑾殿上罵左都禦史滿嘴噴糞的,大楚這一朝,貌似也隻有這位車騎將軍了。不過,話說,大家夥兒聽得好像也很過癮啊!
“你……你……你……“謝銘瑄跪在地上,氣勢上本就弱了幾分。被寧不缺吹胡子瞪眼這一通罵下來,謝銘瑄又氣又惱,整張臉都漲紫了。
“俺俺俺,俺怎麽了?俺說錯了嗎……”寧不缺意猶未盡,還要再罵。
“寧江軍,不可君前失儀!”殿頭官喝道。
被殿頭官喝止,寧不缺狠狠地瞪了一眼謝銘瑄,然後朝楚皇行禮道:“陛下,這姓謝的分明就是捕風捉影,小題大做。請陛下莫要聽信讒言!”
“什麽姓謝的?寧不缺,給朕滾一邊兒去。謝愛卿,你平身吧。”楚皇皺眉道。
被楚皇這麽罵了一聲,寧不缺不再吭聲,老老實實回到班列之中。
百官聽到楚皇讓寧不缺滾一邊兒去,好些人禁不住多看了寧不缺幾眼,眼神中不乏羨慕。
朝堂之上,楚皇極少用這般口氣與眾臣說話。能被楚皇這麽指名道姓地罵一句滾開,那不是訓斥,而是皇恩。
不過,眾臣對此也隻有羨慕的份兒。這份恩寵,是寧不缺當年拿命掙回來的。
二十年前的那場大戰,楚皇及群臣陷入重圍時,若不是寧不缺拚死血戰斷後,楚皇及眾臣可能都撤不到待援之地,等不到援軍。
據戰後傳出的消息稱,那一場血戰之後,寧不缺是從死人堆裏被大楚官兵給扒出來的。而且,將寧不缺扒出來之時,大楚官兵發現,寧不缺幾乎全身是傷,已昏迷過去,卻還死死地掐住了一名西軍將領的脖子,手指都掐入那名西軍將領的脖子裏麵去了。
“虞愛卿,謝愛卿所奏之事,是否屬實?”楚皇看向巡檢司主司虞中則。
“啟奏陛下,據東巡檢使韋一山稟報,昨日巡檢司到達現場之時,確實見到有數人受傷。”虞中則出列,躬身答道。
“威王,你也在場?”楚皇又看向站在眾皇子之中的熊棅。
“回稟父皇,兒臣昨日恰好路過附近,聽聞有大批巡檢司人員趕赴望江樓,兒臣擔心有事發生,故而曾前去查看。”熊棅出列,躬身道。
“你之所見呢?”楚皇道。
“回稟父皇,兒臣到達現場之時,亦見到四王侄等人受傷,而楊昊等人正在與巡檢司對峙。”熊棅道。
“你監察天下刑事,都未能製止?”楚皇皺眉道。
“回稟父皇,兒臣確實曾表明身份,命巡檢司將楊昊等人捉拿歸案。但是,正如謝大人所言,楊昊不僅亮出天子親衛身份,更取出禦賜金鞭,並以金鞭打傷兒臣府中內務總管。”熊棅道。
熊棅的話一說完,眾臣頓時麵麵相覷。
既然威王都這麽說了,看來謝銘瑄所奏是確有此事了。
這鎮國公府世子怎麽這麽橫?
“陛下,臣叩請陛下嚴懲楊昊等人!”熊棅話音才落,剛剛才站起身來的謝銘瑄又跪拜下去,高聲呼道。
隻是,這一次,謝銘瑄學了個乖,沒有建議給楊昊治個什麽罪。
“這麽說,巡檢司沒拿下楊昊?“楚皇沒有理會謝銘瑄,繼續對熊棅問道。
“回稟父皇,楊昊有天子親衛身份在身,又有禦賜金鞭在手,而且極不配合,巡檢司拿之不下。“熊棅道。
“這麽說,楊昊傷人之後,就這樣走了?“楚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回稟父皇,正是。楊昊傷人之後,揚長而去,內司對其也無可奈何。“熊棅道。
眾臣聞言,齊齊一驚。
怎麽連內司都出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