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步步緊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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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老四的傷勢,你也見到了?”楚皇看向雍王熊梧。
熊梧出列,恭謹答道:“回稟父皇,砭兒自昨日起便未回府,兒臣未曾得見。”
熊梧話音剛落,熊棅說道:“啟稟父皇,四王侄及其他受傷人員皆被內司帶走了。”
百官聞言,又是一愣。
這打人的拍拍屁股走了,挨揍的怎麽反而被內司帶走了?
“還有這等事?”楚皇又皺了皺眉頭,對殿頭官說道:“宣陳三上殿。”
殿頭官高聲喝道:“宣內司大統領陳三上殿!”
少頃之後,陳三大踏步走入殿中。
而在等待陳三的這段時間內,百官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陳三踏入殿中,躬身道:“內司陳三聽宣!”
“陳三,內司昨日可曾帶回雍王府世子等人?”楚皇問道。
“回稟主子,內司昨日確曾帶回雍王府世子等人。”陳三道。
“謝愛卿參奏鎮國公府楊昊等人行凶,打傷了這些人。內司可曾驗過傷?”楚皇道。
陳三瞟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謝銘瑄,答道:“回稟主子,因事涉皇親,雍王府世子等人被帶回內司之後,微臣曾前往查看。世子等人被帶回之時,確實有傷在身。”陳三道。
百官聞言,再度一陣騷動。
陳三親自驗過有傷,那這事兒就沒跑了。
“朕之骨血在京師之地被毆傷,這倒是我大楚立朝以來的第一回了。”楚皇麵色一沉,說道。
“陛下,那楊昊恃寵驕狂,罔顧法紀,臣請陛下對其嚴懲!”聽楚皇如此一說,謝銘瑄立即再度叩首道。
“陛下,臣等附議!請陛下對楊昊等人予以嚴懲!”隨著謝銘瑄的呼聲,百官之中,呼呼啦啦走出一大片,齊齊跪倒在地,齊聲喊道。
“林相,林軒傷人之事,你可知情?”楚皇沒理會地上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卻看向老神在在的大楚左相林懷章,問道。
“啊?哦,陛下是在問老臣話呢。陛下,您所問何事?“聽到楚皇問話,林懷章好似瞌睡被突然吵醒了一般,一副迷迷瞪瞪的模樣。
眾臣心中,一陣無語。
這位老大人,身為百官之首,裝糊塗的本事真是到家了。
“啟奏陛下,臣昨日晚餐時未見犬子前來,問起夫人時,夫人隻是說犬子身體不適。臣並未多做他想,亦未多問,故而對犬子打人之事毫不知情。父親大人想必對此事亦是不知。“林懷章還沒迷糊完,還站著的眾臣之中,左光祿大夫林友之出列,躬身道。
眾臣心中,更是無語。
你親兒子和楊昊一起將雍王世子都打了,你居然會毫不知情?
“啊?誰打人了?是不是又是林軒那個小子?友之啊,為父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個小子雖然急公好義,但是做事衝動,容易闖禍。讓你好好管教,好好管教,你偏偏不聽。這回好了吧?打誰了?怎麽鬧到陛下這裏來了?陛下日理萬機,諸位同僚又都是國之重臣,難道還要操心這小子的破事兒?“林老大人好似終於從瞌睡中醒來了,對著林友之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數落。
眾臣:“……”
你林老大人這是當著大夥兒的麵教子呢?
還急公好義!
還破事兒!
“陛下,林軒那個小子把誰打了?嚴不嚴重?要不要老臣派人去探望一下?”數落完自己的兒子,林懷章轉向楚皇道。
眾臣:“……”
敢情您老大人剛剛是真地睡著了啊!
“咳,咳咳……“楚皇忽然咳嗽起來。
“萬歲爺,您喝口茶吧!“餘懷恩連忙上前,端起暖爐上的茶水,奉至楚皇麵前。
楚皇接過茶水,側過身,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眾臣看不見楚皇的表情,餘懷恩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楚皇的眼中,隱含笑意。
“諸位愛卿,楊昊等人毆傷數人,其中更有朕之皇孫,必須嚴懲。”楚皇放下茶杯,複又將臉一沉,說道。
“吾皇英明!”謝銘瑄帶頭山呼道。
“陳三!”楚皇輕聲喝道。
“微臣在!”陳三躬身道。
“傳朕口諭,著內司速降楊昊等人緝拿問罪。”楚皇道。
“微臣領旨!”陳三躬身一禮,便欲轉身出殿。
“陳大統領請稍等!”站立著的大臣中,一位朝臣一邊說話,一邊走了出來。
此人,正是大楚兵部尚書董釗。
“陛下,臣有話要說!”董釗對楚皇躬身道。
“董愛卿要為楊昊求情?”楚皇的神色看起來有些不悅。
“陛下,楊家世子此次入京,乃是專程代其父寧遠侯受印而來。祭天授印大典在即,若是此時將楊昊下獄問罪,臣擔心,會影響軍國大事。”董釗道。
楚皇聞言,微微一愣,似是才想起這一茬。
見楚皇有些猶豫,跪在地上的一名大臣開聲道:“陛下,董大人此言差矣!”
出聲這人,卻是禮部尚書湯若溪。
“陛下,祭天授印大典,乃是國之重事。正因為如此,受印之人,須當德高品尚。楊家世子如此驕橫,若是代父受印,必有失莊重。依臣所見,不僅應該將楊家世子緝拿問罪,更當除去其代父受印的資格。”湯若溪道。
湯若溪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一大幫朝臣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剛剛才老實了一小會兒的寧不缺聞言,火氣又上來了,大喝道:“湯若溪,你放什麽屁?!那些狼崽子們馬上就要攻打雁門了。這個節骨眼上,你說不授印就不授印?耽誤了戰事,你吃罪得起?!”
“寧江軍稍安勿躁!”站立諸臣之中,武王熊橳走了出來,說道:“湯大人隻是就事論事,建議取消楊昊的受印資格而已。”
武王熊橳,不僅身為皇子,同時也監察天下兵事,算得上是大楚所有將兵的半個上司了。
不過,寧不缺似乎並不完全買熊橳的帳。
“武王殿下,如果楊家世子的受印資格被剝奪,誰來受這個印?難道讓寧遠侯親自來?甚至是讓國公爺親自來?”寧不缺沉聲道。
“寧江軍,依本王所知,西軍目前並未有任何針對我大楚的任何異動。授印之事,本就隻是未雨綢繆之舉,並非迫在眉睫。”熊橳淡淡道。
熊橳此言一出,許多朝臣又紛紛點頭,表示附和。
“父皇,湯大人所言,兒臣讚同。楊昊傷人之事屬實,若不加以懲處,讓其就此代父受印,恐難服眾。”熊橳對楚皇躬身道。
“父皇,兒臣等附議!”熊橳話音一落,寧王熊櫭、成王熊朼、譽王熊棖與威王熊棅也同時上前躬身道。
見五位皇子齊齊出聲,眾臣神色各異,都看向楚皇。
“雍王,你的意思呢?”楚皇看了看並未隨著這幾位皇子出聲的熊梧,問道。
“回稟父皇,依陳大統領之言,砭兒當亦在傷者之列。兒臣既為砭兒之父,理當回避此事以避嫌。”熊梧躬身道。
楚皇深深地看了一眼熊梧,然後看向自始至終未發一言的太子熊樗,問道:“太子,你的意思呢?”
“回稟父皇,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楊家世子既然確有傷人之舉,當依律法辦。”熊樗躬身道。
眾人聞言,齊齊一愣。
這不對啊!
楊昊入京的第二日,便被太子邀入府中長談,想必太子定是在努力爭取楊家的支持。
而且,簡老夫子如今在寧遠任長史,其師弟餘固又繼簡老夫子之後,做了太子之師。怎麽說,太子此時應該力保楊昊才對啊!
跪在地上的謝銘瑄也愣了一愣。
不過,謝銘瑄反應極快。
稍稍一愣之後,謝銘瑄高聲呼道:“陛下,臣叩請陛下應太子及眾位殿下之情,徹查此事,嚴懲楊昊!”
謝銘瑄呼聲未落,不僅跪在地上的一大幫朝臣跟著高呼,一些個還站立著的朝臣也拜倒在地,齊聲高呼道:“臣等叩請陛下徹查此事,嚴懲楊昊!”
楚皇掃了一眼地上黑壓壓一片人頭,又皺起了眉頭。
眾臣等了片刻,楚皇卻依然沒有出聲。
“陛下,楊昊之事,如今已激起民憤……”見楚皇意猶未決,湯若溪再次開聲道。
“民憤?”楚皇麵色一沉,直接打斷湯若溪的話,說道:“我大楚如今國富民強,朕之億萬子民安居樂業,何來民憤之說?區區鬥毆之事,湯愛卿卻扯上民憤,是何居心?”
楚皇這一發作,眾臣心中齊齊一驚。不過,稍一轉念,眾臣立即想明白了。
君民君民,君不明,民則憤。很多時候,當著帝皇的麵大談民憤,跟指著帝皇的鼻子罵昏君沒多大區別。
“陛下,臣請罪!”湯若溪戰戰兢兢之時,眾臣之中,一人跪伏道。
楚皇一看,此人卻是大楚國子監祭酒賈乃明。
“賈愛卿何罪之有?”楚皇道。
“回稟陛下,臣忝為國子監祭酒,對國子監學子教導無方,管教不力,致使百餘名學子於今晨聚於皇城之外喧鬧。臣叩請陛下,治臣失職之罪!”賈乃明誠惶誠恐道。
“還有這等事?”楚皇的麵色變得愈發陰沉。
大楚本朝不禁言論。但非大逆不道之言,大楚不僅允許禦史台這些言官於朝堂之上高談闊論,亦不禁止民間談論國事。
國子監學子不僅多飽學之士,更不乏熱血之子。激昂文字,指點江山,對於國子監學子來說,乃是家常便飯。
隻不過,當今楚皇在位數十年,國子監學子聚於皇城之外鬧事,卻還是頭一遭。
這個事兒,一點兒都不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