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熊磼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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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陽城。
    雍王府。
    氣氛出奇地壓抑。
    自前夜起,雍王府便被一大隊全副武裝的九城兵馬司兵馬給團團圍住。
    當天夜裏,府中的大管事出去查看,才多問了幾句,就被一名凶神惡煞的小校一個大嘴巴子扇在臉上,連牙都扇掉了幾顆,嚇得府中的人再也不敢踏出府門半步。
    府外殺氣騰騰,府內也令人提心吊膽。
    雍王府書房中的燈光徹夜未滅,中途還傳出了好幾次砸碎杯盞和踢翻桌椅的聲音。
    此刻,已近午時,但熊梧卻連早餐都還沒吩咐下人給送過去。
    “聖旨到!”
    “聖旨到!”
    “聖旨到!”
    就在府中人人忐忑之時,緊閉的王府大門外,忽然響起一陣呼聲。
    府中的管事才命護院將大門打開一條縫,數名滿麵煞氣的黑衣人便呼地將府門大大推開,一湧而入。
    湧入之後,這數名黑衣人手按兵刃,趕鴨子一般,將大門附近的王府眾人趕開,然後分作兩排,肅立戒備。
    隨即,另一名黑衣人與一名內侍出現在門口。
    “衛統領,您請!”那名內侍道。
    “你是傳旨之人。你先。”那名黑衣人從鼻子裏嗯了幾個字出來。
    這名被內侍稱作衛統領的人,正是內司陳三部下三名統領之一衛哲。
    那名內侍聞言,對衛哲微微欠了欠身,舉步邁入府中。
    待衛哲也進入府中,先前湧入的那些黑衣人中分出兩名,守在府門處,其餘人則跟在衛哲身後。
    一行人走入內府,府中管事已備好香案,熊梧也肅手而立。
    衛哲遠遠瞧見熊梧的麵色,眉頭微微一皺。
    此刻的熊梧,哪裏還有昔日那副從容自若、滿麵威儀的模樣?
    此刻的他,眼窩深陷,麵龐發黑,看上去不僅十分憔悴,更好似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
    “雍王聽旨!”那內侍走上前,尖聲尖氣喝道。
    熊梧見這內侍手中並未捧著聖旨,微微一愣,卻也不敢怠慢,立即伏身在地,說道:“臣接旨!”
    內侍左右看了一眼,輕咳一聲,說道:“雍王殿下,奉萬歲爺口諭,小人有些話要代萬歲爺問殿下。請殿下先讓左右回避。”
    在場王府眾人聽聞此言,不待熊梧發話,趕緊退了出去。
    衛哲轉過頭,朝身後幾名黑衣人點了點頭,除一名黑衣人留下之外,其餘黑衣人皆奔至內府門口把守。
    “殿下,萬歲爺問話,卑職奉旨前來記錄。待記錄結束,還需請殿下過目簽押。“衛哲對熊梧拱了拱手,說道。
    “有勞衛統領!“熊梧跪於地上,點了點頭。
    衛哲身後,那名唯一留下的黑衣人則取出紙筆,準備記錄。
    “前年二月初八,爾之四子於鬧市之中撞傷路人,不僅未對傷者加以救治或安撫,事後反而使人尋釁,將傷者毆打致死。朕且問,爾可知此事?“內侍第一問,就讓熊梧後背一涼。
    “兒臣不知!“熊梧硬著頭皮答道。
    內侍點了點頭,看向那名正在飛速記錄的黑衣人。
    待那黑衣人也點了點頭,內侍又開口道:“前年五月十二,爾之四子路遇京中某許姓商人之女,垂涎其姿色,著人將其搶入府中蹂躪致死,後又將其屍身沉江滅跡。朕且問,爾可知此事?“
    “兒臣不知!“熊梧的額頭開始滲出汗漬。
    “前年十月十三,爾之四子聞聽撫州某嚴姓知事家中有祖傳白玉獅子一對,遣人索要無果,遂暗使人構陷罪名,誣其通賊,將嚴姓知事一家一十一口逼死二人,其餘成年者或充軍,或賣於勾欄,致其家破人亡。朕且問,爾可知此事?”待那名記錄的黑衣人又點了點頭,內侍繼續問道。
    “兒臣……不知!”熊梧本來發黑的麵龐變得發白。
    “去年……”內侍又道。
    “這位公公!衛統領!“熊梧忽然打斷了內侍的話。
    內侍一愣,尚未說話,衛哲冷聲道:“殿下,此乃代天問話,請殿下莫要失儀。“
    “衛統領,這位公公,劣子熊砭冥頑不靈,犯下大錯,本王自有管教無方之責。但本王忙於政務,並無暇顧及其平日之所作所為。月前劣子於望江樓中與楊世子一行發生衝突後,本王本欲對其嚴厲訊問,但劣子一直被內司羈押,本王再也不曾得見其麵,故而這些事,本王皆不知情。還請衛統領與公公在父皇麵前解釋一二。“熊梧跪在地上,對衛哲與內侍拱手道。
    “殿下,今日卑職隻是奉旨前來記錄。問話之外的話,還是請殿下日後麵聖時親自奏於萬歲爺吧。“衛哲淡淡道。
    “殿下,小人就是個傳話的奴才,哪裏敢在萬歲爺麵前多嘴多舌?還請殿下……”那內侍陪笑道。
    “嗯,兩個皇家的奴才而已,確實不該拿腔拿調。“內侍話音未落,場中忽然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
    聲音落處,一名白衣青年出現在幾人眼前。
    見場中憑空出現一人,大驚之餘,衛哲沉聲喝道:“爾是何人?!“
    衛哲身後,那名負責記錄的黑衣人一驚之後,一邊呼哨一聲,一邊火速收起紙筆,伸手握住腰間短刀的刀柄。
    內府門口,幾名負責把守的黑衣人也迅速衝了過來,各自按住兵刃,對著白衣青年虎視眈眈。
    白衣青年麵色淡漠,絲毫不理會衛哲等人的反應,緩步走至同樣在發愣的熊梧身旁,彎腰輕輕一攙熊梧,說道:“父王請起身。“
    熊梧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仔細看了看白衣青年的模樣,遲疑道:“你是……磼兒?!”
    白衣青年點了點頭,說道:“父王,一十八年未見了。”
    “磼兒!你真是磼兒!”熊梧緊緊地抓住白衣青年的雙臂,驚喜萬分。
    這名白衣青年,正是十八年前失蹤的雍王府二世子熊磼。
    當年熊磼在王府神秘失蹤之後,大楚偵騎曾遍索天下,卻完全未能探得其蹤影,以致於此案成為大楚立朝以來最大的懸案之一。
    整個大楚,唯有熊梧一人知道,當年熊磼是被一位修行高人給帶走了。
    此刻驟然見到熊磼,熊梧的驚喜中,既有十八年後重新見到自己兒子的歡喜,亦有知道自己使用的那塊玉符起了作用的竊喜。
    見熊梧露出如此神色,熊磼本來淡漠的神色中似是現出一絲溫情,卻又飛快地一閃而逝。
    “殿下父子重逢,可喜可賀!隻是,殿下,小人奉旨問話,有些話還未……”那內侍戰戰兢兢道。
    這內侍也是個極有眼力見的。方才見熊磼憑空出現,內侍心中已有猜測,已很是恐慌。但苦於旨意在身,他又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
    熊梧聞言,尚未說話,熊磼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也未回,手亦未抬,隻是朝後輕輕一拂,那內侍便呼地倒飛出丈許,跌翻在地,不省人事。
    “大膽!”幾名黑衣人見內侍被擊飛,同時大喝一聲,兵器出鞘,便欲朝著熊磼圍攏過去。
    “二世子!”衛哲抬了抬手,將幾名黑衣人止住,盯住熊磼正要說話,熊磼一回頭,淡漠的眼神看過來,衛哲竟然覺得心中一寒,快到嘴邊的話都咽了回去。
    “殿下!“衛哲暗自吸了一口氣,看向熊梧,沉聲道:”二世子十八年未歸,忘了我大楚法度禮儀,情有可原。但毆打欽差,罪在……“
    “聒噪!“衛哲話音未落,熊磼輕輕一抬手,衛哲隻覺得一股大力臨身,不由得噔噔噔後退了幾大步。
    衛哲尚未穩住身形,幾名黑衣人再度同時大喝一聲,各自亮出兵刃,朝著熊磼直撲過去。
    “且……“熊梧一個慢字還未出口,熊磼又皺了皺眉,再度一拂手,幾名黑衣人也如同那內侍一般,同時倒飛出去,兵刃也盡皆摔落在地。
    “磼兒住手!“熊梧連忙叫道。
    熊磼回過頭去,看著熊梧。
    見到熊磼那又恢複了淡漠的神色,不知為何,熊梧也覺得心中一寒。
    “磼兒,這些人都是你皇祖父派來的欽差,不可造次。”熊梧定了定神,連忙說道。
    這一句話說出,熊梧心中忽然泛起一種怪異的感覺。他覺得,這一刻,麵對自己的兒子,他好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在對著自家長輩解釋一般。
    “哦。”熊磼麵無表情道。
    “衛統領,磼兒失蹤多年,誠如你方才所言,對我大楚法度,想必已是忘卻。方才之事,待本王與磼兒一敘之後,自行入宮麵呈父皇如何?”熊梧看向才立住身形的衛哲道。
    “殿下,二世子傷人之事,卑職可以暫不計較。但欽差奉旨前來問話,卻被二世子打傷,無法再行問話之事。這個旨,卑職隻能如實回繳。”衛哲冷冷道。
    “這……”熊梧一時語塞。
    “父王,皇帝既然有話要問,我這便陪你入宮,讓他當麵問。”熊磼淡淡道。
    衛哲聽熊磼提起皇帝,而且還是他的祖父,語氣中卻全無半點兒敬意,心中更驚,再度沉聲道:“殿下,如今京師戒嚴,任何人未奉旨意不得入宮。而且,殿下目前正禁足府中,不可擅自出府。請殿下約束二世子,莫要自誤!“
    “磼兒……“熊梧看向熊磼。
    “無妨。“熊磼淡淡地說了一聲,抬起手,輕輕一揮,場中眾人盡皆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