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中國,安徽省，廬州。
    江淮儀表廠家屬區，季紅軍家。
    “我說,老季,你就不能去找找你那個妹夫嗎你瞧張曉峰現在可是張校長了，手裏那麽多店麵,還有那麽多學校,歪好給他侄子找個工作,也比俊華一天天在家沒事幹強啊。”
    季紅軍皺眉，“說了好幾次了,我沒法去跟張曉峰張這個口。”
    “怎麽不能了你不是文雅的親舅舅嗎”王文萍聲音尖銳，“再怎麽俊華也是文雅的表哥,有這層血緣關係,我也不求他們怎麽帶攜你或是俊華,就是一個工作！我可是打聽過了,光是文雅的那所大學，老張可是把他家張家的很多親戚都塞進去了。要論起他們張家那些人親戚關係都那麽遠了,你妹夫還不嫌棄,肯安排他們工作,怎麽我們俊華就不行了”
    季紅軍也有點心動了。他自己有工作，混著溫飽也不是問題,妻子王文萍也有個家屬工的工作,就是兒子季俊華有點兒難辦。倒不是兒子有什麽不好的,季俊華太老實，別人做事他背鍋,原本的工作丟了,自己工作能力也不突出,到現在兩年了還沒找到工作，隻能打打零工，成了王文萍心裏的痛。
    前次張文雅回來，季青青害人不成反害己，季紅軍也隻是帶老婆兒子去了一趟殯儀館，連張文雅的麵都沒見。他是覺得自己這個舅舅當初沒能阻止妹妹折磨外甥女，現在也沒有什麽臉麵找外甥女要“好處”。
    張文雅當時覺得這個舅舅雖然對她非常一般，但也沒給她找過麻煩，就當一家普通親戚，偶爾有來往就行，不討厭，也不親近。
    季紅軍坐那兒憋了半天，“當年我這個舅舅沒什麽用，管不了青青，也沒有管文雅。她一個小孩子，青青就那麽對她，真不能算是好媽。”
    “那你也要跟文雅說清楚，當年是你不想管嗎季青青那張嘴連你這個哥哥也沒有輕饒。”王文萍哼了一聲。
    “那還不是你當初多嘴，背地裏笑話她離婚了，沒人要。”季紅軍沒好氣的說：“青青從小就不是吃虧的人，嘴上也不吃虧，她惱恨你，連我也說不上話。”
    王文萍撇了撇嘴，“還不是你沒用！”
    季紅軍沒吭聲。
    “哪怕讓妹夫給俊華安排個看大門或者看倉庫的工作呢。”王文萍聲音放軟，“文雅現在家大業大的，招了那麽多人，用什麽人不是用俊華沒有別的毛病，就是太老實，這個性子也不知道像誰。但老實人也有老實人的好處，俊華肯定不會給文雅拖後腿，也不會像別人，仗著有個好親戚就欺男霸女的。我們兒子……至少俊華小時候也帶過文雅玩，為了護著她，還被人打的一腦門血回來。就算你這個舅舅、我這個舅媽都對不起她，俊華可沒有對不起她這個表妹吧”
    季紅軍點點頭。
    小時候俊華和文彬文雅兄妹也是常在一起玩的，文彬野性大，玩起來就玩瘋了，經常忘了妹妹。倒是俊華知道守著妹妹，有一次因為別的孩子罵文雅是“沒爸爸的野種”，老實孩子俊華為了妹妹跟別的孩子打了一架，被打得頭破血流的回來，王文萍心疼壞了，但也沒說文雅，她一個小孩子呢，說她做啥後來是兩家不來往了，季青青性子要強，嫂子背地裏笑話她一個離婚女人，她就寧可不跟親哥哥來往。
    “麗珠不用我們發愁，她在街道上班，過幾年再跟小許結婚，我就徹底不愁了。你瞧俊華比文雅還大半歲呢，文雅現在跟他們美國那個王子結婚了，孩子都有了，俊華連個女朋友也沒有，我都愁得睡不著覺。老季，你說那個小肯呀，以後會不會像他爸爸那樣當總統”
    “他當不當總統是他們美國人的事，你瞎操什麽心”
    “到時候俊華不就是美國國舅了嗎你
    說，文雅到時候會不會接她們張家的親戚去觀禮上次他們張家人去參加她婚禮，報紙上報道了那麽多天。我滴個老天呀！那婚禮我這一輩子也沒見過！”王文萍猛拍大腿，“你說當年咱們怎麽能想到文雅這麽有福氣！”
    “那是她自己的福氣。我跟你說，你在外麵可千萬別說啥，你要說文雅對我們好，那人家又要問，你們咋還沒去美國享福你要說文雅對我們不好，別人又得笑話我們是小人、是窮親戚。”
    “知道知道，種什麽瓜得什麽果，我懂的，我也不為這個多嘴說小話。俊華沒工作，上哪找老婆結婚呢”王文萍愁得不行。“眼看著他就要三十歲了，還是幹啥啥不行。”
    季麗珠是衛崗街道辦事處的文員，很少有人知道她有個在美國和中國都很出名的表姐，她自己也很低調，從來不提。這份工作大小也算是國家正式工，隻要不是違法亂紀就是鐵飯碗了，一輩子安安穩穩，按年漲工資。她沒什麽大誌向，對這份工作很滿意。
    辦公室同事有時候會說到張文雅，誰能知道當初廬州的一個年輕女孩能去了美國，認識什麽“美國王子”呢，簡直是想都想不到的事兒。張文雅和小肯尼思結婚之後，不光市裏重視，省裏也很重視，就看張文雅在省裏辦學校給了多少政策傾斜就能知道了，這可是一般人得不到的便利。
    季麗珠也沒想到當年那個文靜聽話的表姐去了美國鬧出那麽大動靜！
    同事們私下裏都在說她能進街道是市裏麵特地關照的，不然她家就是普普通通工人家庭，街道辦事員的工作多吃香，她家無門無路，怎麽會忽然平白無故的叫她來上班季麗珠覺得也是這個理，心想有這麽個表姐倒也不是沒有好處。
    省裏的報紙電視台也經常報道張文雅和小肯尼思，小肯尼思從國會眾議員到國會參議員，本地報紙連篇報道，甚至把美國議員競選的流程都給仔細講解了一番。美國的國會參議院相當於中國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參議員相當於人民代表（事實也確實是人民代表），隻是美國的競選都像是表演，最大型的表演當然是總統競選。
    小肯的爹當年以四十三歲的年齡當選總統，是美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當選總統，中國群眾熟悉他是因為他倒黴的被爆了頭，以及跟好萊塢大明星的緋聞，說實話民間真有不少群眾覺得他是人生贏家呢。死後名聲也極盛，全世界都知道。
    這不，今天辦公室的話題又是張文雅一家三口，哦不，四口，帶張曉峰這個老爸。
    趙大姐說：“哎喲！今天又是張文雅啊今天又是什麽事”翻著報紙。
    “是小肯，小肯去這個叫——佛羅裏達州的肯尼思航天中心演講了，和文雅一起去的，還有愛文。”
    “快快，愛文在哪裏”趙大姐趕緊翻報紙。
    小寶貝人人喜愛，可愛的小愛文成了全民萌寶。中國報紙隔三差五的便將美媒的消息轉載過來，換上自己的標題。張文雅一家三口就是周末去度假，在美媒那兒也是必須報道的事情。放在中國媒體上也不違和，她和小肯感情一直很好，這是中國群眾也很喜聞樂見的事兒。
    季麗珠將這些報紙雜誌上的報道都仔細收好，沒事就拿出來看看。她其實不太記得文雅表姐長什麽樣兒了，那時候文雅很小，她更小，兩家都是哥哥妹妹兩個孩子，張文彬早野的沒影兒了，隻有自己的哥哥俊華帶著她和文雅兩個女孩子。
    真沒想到文雅現在在美國成了那麽有名的人！
    是她怎麽都夠不到的層次。
    上海。
    當年火車站鐵路招待所的陳姨已經退休多年，上海電視台去年拍了一部五十分鍾的紀錄片《尋找張文雅》，拍的就是張文雅在上海的一年多，陳姨很高興自己能在紀錄片裏出鏡
    。
    張文雅在上海隻住了一年四個月，這十六個月的生活十分豐富。紀錄片首次披露了張文雅的第一桶金：股票認購證，以及她在南京東路買下的三間門麵，其中最小的一間便是怡口甜甜品店最早的本部，另外兩間之後都是租出去拿房租。
    南京東路年進行了一次比較大的翻新，建造了南京路步行街，打造上海休閑購物中心。南京東路從二十世紀初便是繁華商業區，也是上海的地標性商業區。
    當年買下南京東路一大堆門麵的廣東李老板如今在商圈已經查無此人，他當年買下的多家門麵如今歸屬不同的公司所有，紛紛蓋成大樓。
    嚴老板的門麵如今也已經出售給開發商和市政府，嚴老板的小兒子嚴東寧脫離家族企業，做了自己的服飾公司，設計生產運動服裝，銷路很好，品牌也比較有名。嚴東寧最滿意自己的一點就是當年找張文雅這個“哈佛女孩”做了廣告，如今雖然早已約滿不能再用她的名字和照片做廣告，但中國媒體一直不忘提及此事，這筆錢（包括給媒體的錢）也算花的值得。
    張文雅的一家店麵正處在新翻修的步行街上，現在可就是最好的市口之一了。她現在不差錢，也就配合市政府的工程，以店麵入股開發商，合資修建了一棟高達十五層的商業大廈。目前大廈已經封頂，正在進行內部裝修工程。
    承包裝修工程的正是當年從皖南山區來上海打拚的程小山。
    被人稱為“程老板”的程小山也有點不敢相信，當年那個秀雅漂亮的年輕女孩如今成了大老板啦！他從來不提當初認識張文雅的事兒，嘴很緊。到底不是什麽好事，還是不說了。
    程秀梅早些年開始做茶葉生意，生意也做的不錯，茶莊開了好幾家，高中低檔茶葉都有，麵向不同需求的顧客，年利潤也有幾十萬。這是她自己做出來的生意，很辛苦，但穩定。
    她也常在報紙雜誌上見到張文雅，感覺當年在上海的那幾個月就像一場夢一樣。張文雅是很好的朋友，大方又講義氣，但她們之間隔著一道血河，再也做不成朋友。
    上海市跟廬州市打了幾年嘴仗，為張文雅到底是“上海女兒”還是“廬州女兒”的事兒撕得不可開交。張文雅在廬州出生、長大，但戶口當年可是落在上海的，至今也未遷出。
    上海是直轄市，廬州是省會，說起來地位不同，兩地媒體日常都自認張文雅是自家人。兩地市政府都使出渾身解數，要為文雅集團在本地的發展擴大保駕護航，政策盡可能的傾斜，據說這是“上麵”的意思。
    張文雅不是純粹的生意人，她的姿態便很好看，除了甜品店這個“長子”之外，重點項目就是中學和大學，這是利國利民的事業，兩地都大力支持。
    肯尼思當選參議員後便帶賓州企業來上海開了展銷會，上海市和安徽省的企業也都組團去賓州和紐約開了展銷會，費城、紐約還跟上海、廬州結為姐妹城市，商貿、文化來往頻繁。
    見過肯尼思參議員的中國人都說，小肯同誌長得果然很帥，為人也很親切，斯文有禮，要是美國人不選他當總統，那才是瞎了眼呢！
    更為張文雅這個國民閨女感到驕傲：社會主義接班人就是厲害！
    展銷會的企業團隊成員對張文雅在美國的受歡迎程度則更有切身體會：他們隨便在街頭書報亭都能看到張文雅或是小肯的照片，美國人說如果哪一天報紙雜誌的封麵不是王室夫婦，那除非是本拉丹被抓獲或被擊斃了，就連現在的總統也不能跟王室夫婦相比。
    好家夥！
    代表團的中國群眾想著王室夫婦什麽的就算了，但居然連小布希這個總統也不能跟張文雅和小肯倆夫妻相比，這是什麽概念呀
    小肯必勝！
    文雅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