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塵掩土埋紫金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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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蟾……”
    輕聲念叨著,楚維陽下意識的托著手肘,摩挲起下巴來。
    再仔細去看,這兩個字前後左右的原本模樣都被銷蝕的痕跡掩蓋,教人無法猜度,隻是看著這兩個字,連楚維陽也是一頭霧水。
    這是某種奇珍異獸的名稱?
    還是某種丹、器至寶?
    又或者是甚麽雕刻在地宮牆壁上的經文中相連貫的兩個字?
    楚維陽能夠想出許多種可能來,正因此反而愈發難猜的明白。
    哪怕一無所知,楚維陽仍舊仔細端詳了許久,某一個閃瞬間,他甚至主動回憶起前世今生的交錯記憶,引動自己的心神主動進入那觀照真無幻有的奇異狀態中去——
    就像是強行記憶那部《清微雷雲篆籙書》一樣,楚維陽生生將雕刻在碎石上的“紫蟾”二字烙印在了心神之中,包括那種獨特篆體字形的蜿蜒曲折,甚至包括歲月銷蝕之中產生的雕琢瑕疵,都一清二楚的烙印了下來。
    做罷這些,楚維陽方才將目光從這古篆字上挪開。
    有了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伴隨著白玉毒蛇貪婪的吐納,再加之那股毒炁的爆發本就是一擁而過的勢頭,隻數息之後,地宮裂縫處,便沒有了多少的毒炁彌漫。
    低下頭,劉道人仍舊埋頭趴在地麵上,隻是微微起伏的背部,表露著道人的生機猶在。
    這樣仔細端詳著,忽然,楚維陽笑了笑。
    “劉道友,若是醒著呢,就起來罷,莫不是還想要試探我?”
    話音在空洞的甬道之中回響,愈顯得楚維陽嘶啞的聲音低沉起來。
    趴在地上的劉道人仍舊毫無反應,仿佛是真個在昏迷中。
    楚維陽晃了晃手腕,玉蛇嗡鳴。
    “若是道友真個被毒昏厥了過去,我可要用我這靈寵,來為道友拔毒了!”
    “嗯?”
    話音落下之後,又是兩息,劉道人先是肩膀抖了抖,緊著著風箱似的猛喘了幾口粗氣,這才在楚維陽的注視下“悠悠轉醒”。
    不可謂不活靈活現。
    不可謂不細致入微。
    緊接著,劉道人這才頗茫然的看向楚維陽。
    “閆道兄,我這是……”
    沒等劉道人說罷,楚維陽徑直指了指幽暗深邃的地宮通道,也不答話,更沒有配合劉道人繼續表演下去的意思。
    楚維陽甚至有些想不明白,渾似劉道人這等人,偏生在眾目睽睽下,可以為了生計舍棄麵皮,可到了這般僻靜獨處的時候,在一些不緊要的地方,卻甚是在意非常。
    顯得執拗,並且倔強。
    牽強的笑了笑,劉道人趕忙爬起來,轉身看向地宮深處,探頭看了眼,隻兩眼抹黑,然後小心翼翼的順著來時的路摸索回去,接連幾腳才踹在了張、王兩個道人身上。
    “蠢得什麽也似!一股風兒就給刮成這樣,仔細耽誤了閆道兄的大事!”
    粗暴的喚醒了兩道人,劉道人這才推推搡搡著,又越過原地站定的楚維陽,一窩蜂似的湧進了地宮中。
    站在後麵,楚維陽瞧的真切,張道人取出了火折子,仔細吹著,待那點焰苗又燒了一會,王道人這才從隨身的包裹裏取了火把出來。
    焰光挑動,越過三人的身影打在四下裏,愈顯得陰影繚亂、明滅不定。
    “啊——呀!”
    到底見了光亮,等劉道人再往前看的時候,便隻剩了這麽一句驚呼聲。
    而與此同時,楚維陽已經背著籮筐,緩緩地走進了地宮裏。
    一邊走,年輕人還以為下意識的接茬問道——
    “怎麽——”
    楚維陽站在三人身後,借著火光,視線豁然開朗起來,登時間也是心中一驚。
    話未說罷,便已經失語。
    入目所見,是滿滿一整個地宮中堆積的灰燼與塵埃。
    細細的嗅著,空氣裏沒有多少泥土的氣味,也沒有多少腐朽的氣息,但又不是甚麽味道都沒有,那種無法形容的獨特陰霾味道,像是曾經一切有相諸寶在地宮之中,又在之後進一步的被歲月銷蝕,再然後,隻剩下了灰燼與塵埃……那味道,恍若是光陰的氣息。
    不論是甚麽人,在這灰燼的麵前,在歲月光陰的氣息麵前,恐怕都要肅然起敬。
    不過這樣一來,所謂摸金盜墓之類的最後一點緊張感,也從楚維陽的心頭煙消雲散去了。
    再定了定心神,楚維陽這才重新看向地宮中央的那尊巨大雕塑——
    那是灰燼與塵埃之中唯一拔地而起的事物,通體紫金色的蟾蜍雕塑,鎮坐在那裏,像是一盞燈,一座塔,一口鼎。
    像是曾經甬道中楚維陽曾經看過的所有禮祭之器。
    更栩栩如生的恍若是存活的蟾蜍靜坐。
    劉道人也好,楚維陽也罷,第一眼,都是被這紫蟾所驚著的。
    即便此刻,三位道人望著那紫蟾,都有些說不出話來,想來“走南闖北”,如這般模樣的物件,也是頭一回目睹。
    回頭看了眼楚維陽,見得年輕人沒甚反應,這下三人才撩袍端帶,像是要投河一般,紮進了灰燼與塵埃之中,小心仔細的摸索著掩埋在其下的葬物。
    而此刻,楚維陽仍舊在觀瞧著那紫蟾。
    老實說,讓人有些不適,楚維陽甚至能夠說出這種不適感的來源——
    巨物恐懼症,密集恐懼症……
    可是艱難的吞咽著喉嚨,楚維陽一點點放開心防,當心神中沉澱的痛苦與饑餓感覺被再度喚醒的時候,恐懼感也因之煙消雲散了。
    他已經足夠倒黴,病體足夠沉重,不需要再多一種負麵的,哪怕隻是負麵的情緒了。
    如此再眼神平靜的看過去,那既讓人恐懼又讓人敬畏的外相漸漸被楚維陽忽略掉,他開始琢磨起這紫蟾的細節。
    如此端詳了數息,通過自身那淺薄的修行學識,楚維陽勉強辨別出了這口古怪丹爐的本質。
    認出了是丹爐之後,餘下的很多事情便有了解釋。
    許是當年葬下的時候,這爐中便鎮著毒道寶丹,又或者此地本是閉生死關的活人墓,這爐中蘊養著的是道人調和君臣佐使之後的無上寶丹。
    隻是最後到底還是葬在了地宮裏,那一爐丹,曾經被靈火淬煉過的丹,又經曆了歲月的醞釀,最後成了如今的樣子。
    不過到底也算是真切的收獲了,至少在短時間內,楚維陽不用再為玉蛇的口糧犯愁。
    正笑著摸了摸手腕上的玉蛇,還不等楚維陽再有甚麽動作,忽然間,一道微不可查的劍意自身後湧現,微微低下頭,馬管事幾若呢喃的聲音響起。
    下一瞬,楚維陽挑了挑眉頭,頗為意外的看向那紫蟾丹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