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出國讀書的事不用著急，我之前有幾個優秀的學生，不僅拿了國際頂尖學府的offer，也拿了獎學金，這國外的學校嘛，很注重人文儀式，申請資料裏需要兩封任課老師的推薦信，若月在接下來的兩年，如果沒有大的紕漏，這申請國外的大學，也是情理之中的，你們不用太著急。”
    “所以您的意思，我們若月還是有希望出國讀書的，是嗎？”
    陸老師微微一笑，“不僅有希望出國讀書，若月優秀又努力，拿到獎學金，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林貞大喜過望，激動得手不知道往哪裏放才好，“太好了太好了，陸老師您不知道，我今天剛從我姐姐家回來，聽我二侄女說國外哪裏哪裏都好，我也想讓我們家若月出國去看看……”她的聲音頓了頓，有些慚愧的笑，“說了也不怕您笑話，可我又很擔心這出國的費用……我們這樣的普通家庭負擔不起，如果能申請到獎學金，那真是太好了啊！”
    陸老師不在意的笑著擺手，“不用著急，時間還早，什麽都是有可能的，我妹妹是留學申請的專家，回頭我把她的聯係方式給你，你們可以直接溝通，若月隻要把目前的成績保持下去，不要被不好的事情影響，光明的未來指日可待啊！”
    “真的嗎？唉，我真是感激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陸老師！”
    二人聊得熱烈，若月僵硬著身子在一旁聽著，她的雙手交纏著放在膝蓋上，當聽到陸老師說“不要被不好的事情影響”的時候，她的雙手一緊。
    他這話，是說給她聽的，如果此刻她表現出抗拒，他定然會把雷穆陽幾次三番送自己回家的事告訴媽媽，按照媽媽的脾性，少不了又要到學校裏一頓鬧。
    她抬眼看向媽媽，媽媽聊得激動不已，臉上是感激的笑意，她在心裏歎了口氣。
    他太知道媽媽的痛點在哪裏了，他的話，字字句句都打在媽媽心上，她不知道他究竟為什麽這麽說，這麽做，不知道他為什麽對自己格外“上心”，可她知道，她抗拒，也害怕。
    她總覺得，這份“上心”，沒有那麽簡單，也沒有那麽單純。
    他們依舊還在熱切的說著，她卻覺得，她不能再這樣沉默下去了，縱然陸老師會把雷穆陽的事和盤托出，她也要讓媽媽知道她的態度。
    “我不去國外上學。”
    兩個人的談話被她冷冷的話打斷，她緊張得攥緊雙手，“我……不想去國外上學，在國內，挺好的。”
    林貞看著若月微愣，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忽然沒有禮貌的打斷他們，她皺了皺眉，示意若月不要插話，“回頭媽媽告訴你今天在姨媽家的事。”
    “告訴我，我也不去。”
    若月抬眼看媽媽，目光裏是不留餘地，她當然明白媽媽是在叫她注意禮貌，可她必須開口，接下來的兩年多，她不想和陸老師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
    怒意在林貞目光裏一閃而過，可陸老師在這裏，她也不好發作，隻能佯裝安撫的拍了拍若月的手，“大人說話，小孩子聽就好，難得陸老師對你如此關照，你應該多多感謝陸老師才是啊！”她客氣的看向陸老師，“陸老師，我們接著聊。”
    若月無奈不已，咬了咬牙，站起身來，“不管你怎麽說，我都不會去國外讀書的。”
    說完了話，若月快速的離開要進房間，身後的媽媽卻厲聲叫住了她，“馮若月，站住！”
    她下意識的頓住腳步，媽媽幾步就衝到她麵前，“你幹什麽？今天吃錯藥啦？老師在家裏，你怎麽那麽沒禮貌？！”
    若月沒說話，想抽出手回房間，沙發上的陸老師也站了起來，“時間也不早了，我也就不多叨擾了。”
    林貞難為情極了，死死的拉住若月，“陸老師再多坐一會兒吧？”
    “不了，若月還得做作業，你們也得陪著，怪辛苦的，我就先走了。”
    陸老師要走，若月心裏鬆了口氣，林貞拉著她送陸老師出家門，她低著頭，陸老師走過她身邊，停下了腳步，“若月，你要是覺得有哪裏不懂的地方，就多提問，你的化學成績雖然不錯，卻也不是頂尖，你身為化學課代表，要多努力才得以服眾啊。”
    林貞感激不已，“是是是，陸老師說的是。”她拉了拉若月，“趕緊道謝啊！”
    若月心裏難受不已，為了息事寧人，隻能從牙縫裏迸出幾個字，“我知道了，謝……謝陸老師。”
    “不客氣，應該的，我說了許多次了，你進一中是中考狀元，我希望你出一中的時候也是高考狀元，我們家離這裏隻有兩個路口，就住在體育場旁邊，如果你在學校裏有什麽不明白的，放了學，你也隨時都能來找我，做學問要嚴謹鑽研，尤其是化學這種理科學科，除了對考試有益，對你將來的生活也是有很多益處的。”
    陸老師的語氣和藹，態度溫和，林貞一聽，喜上眉梢，“哎呀，真是太感謝了，陸老師！”她想了想，扯過若月，“離得這麽近，讓若月送送您吧，我們家若月文科倒是好，這理科成績就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我和她爸也幫不上忙，讓她送送您，這一路上您也能跟她講講，這嚴謹鑽研的方法。”
    若月倏然回頭瞪大了雙眸看著媽媽，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是什麽。
    從小學開始每天都接送她放學的媽媽，這暮色裏，竟然讓她送陸老師回家？
    難道，是她剛才的拒絕，不夠明顯？
    “我不去，外麵太黑了，我害怕。”
    她有意的看了一眼陸老師，媽媽卻全然不懂，從身後推著她出門，“怕什麽啊，你又不是一個人。”
    “我不去，媽！”
    若月不顧反對抽出了手，媽媽卻驟然就冷了臉色，壓低了聲音，“你別不識抬舉！人家陸老師那麽關照你，你送送人家怎麽了？！路上多跟老師溝通，找找學習的方法！去，快去！”
    馮天安見兩人起了爭執，怕惹老師笑話，趕緊招呼著陸老師出門，林貞見陸老師走出去，把聲音壓得更低，“你沒聽陸老師說申請國外的大學要推薦信？他妹妹還是辦理出國留學的專家！將來有我們求得著人家的時候！快去，你這個內向的性子也該改改了！”
    “我不……”
    若月話沒說完就被媽媽推出了家門，她求救的看向爸爸，陸老師下了樓，爸爸還禮貌的陪著笑，對上她的目光，擺了擺手，“快去啊！”
    若月依舊站著不動，馮天安拉過她，“趕緊去，一會兒你媽又要生氣了！”
    樓道的聲控燈熄滅了，黑暗倏然而至，若月看著熟悉的家門，卻找不到爸媽的身影，爸爸跺腳，燈重新亮起來，媽媽生氣的對著她擺手，示意她下樓，爸爸轉身回了家。
    她看著他們，仿佛看著兩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兩個，全然不顧她的遭遇，她的想法，僅憑一己私欲，就把她推向深淵的陌生人。
    她僵硬的轉身，陸老師就站在樓梯拐角的地方，仰著頭看她，那一層沒有亮燈，他的眼睛卻泛著幽幽的光。
    如同夜鷹，在黑暗裏，等待著他即將到口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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