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既至此,  再頂著這不屬於自己的麵容也沒有什麽意義，且更顯幾分怪異。楮語便直接施了個見術二重張，順利破除身上夜行令的易容法術,  恢複了本貌。
    “果真是太微楮語！”
    一時,  街上人聲更沸。
    “她怎麽如此輕易便破了夜行令的易容之術！這又是他們星修的哪座星官什麽功法？”
    “太微楮語當真隻有築基境界嗎？如此怕是絕對要築九層高基才會結丹了罷！”
    星修雖少，但也恰有幾名在附近,  北鬥峰與太微皆有,  隻不過他們沒有大聲，都是各自低喃。
    “又是金昴臨！”一名北鬥弟子低聲疑惑道,  “但此次分明沒有使用振天鈴，為何她這金昴臨與我們所學的金昴臨似乎還是不同？”
    “張宿……”太微弟子,  “見術一重是為‘見’,  隻可‘見’而不可‘破’，那這……莫不是小師妹自行領悟的第二重！”
    他們的鄰近靈修隱隱聽見了幾個字，詢問道：“道友說什麽？”
    但皆沒有得到回應。
    便再次都將注意力回落到人群中心的那兩位天驕身上。
    施術者可以使自己不受所施展法術威效的影響，故而雖然楮語也身處被金昴臨減緩了時間流速近乎停止的空間中，仍能如常將外麵眾好事修士的議論聲聽得清清楚楚。
    不過她神態自如,  無所動容，在眾人注目中平靜地側過身，運使星韻將金昴臨法術威效的範圍縮小，收到大致隻籠罩那三名“為賊”修士的範圍。
    第一劍從法術中脫離出來，當即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半步,  保持二人間距離的合禮。
    而後，他沒有緊接著出手助楮語做什麽,  隻同她一般在眾修士的議論聲中無所動容，如常漠然地立著。
    閑言戲語如風中微塵，在他耳畔便已散盡,  一字也不入劍心。
    至於三名修士，他們覬覦的是她的鏡，她既有能力控製，他不必插手。
    第一劍看向楮語。
    她已再次撚訣。
    破除他人夜行令上的易容法術很難，但不施展見術二重張，隻施展一重見，事情便變得簡單了。
    不破除易容法術，楮語以個人之眼“破障”即可。
    詢問身份不如她直接自己“見”來得快而真實。
    六枚星子連成的張宿星官長懸於她身後半空，見術法印再一次結現。
    隱隱有金光在她雙眸中一閃，與她額間那枚明明滅滅的淺金色天印相映，在她眼中顯化出三名“為賊”修士的本貌。
    她的目光淺滯一瞬，心底生起淡淡訝意。
    看清三人身上樣式一致的宗服後，她眉梢微微一挑，眼中的金光化成細碎的笑意。
    她維持著金昴臨的法術威效不收，偏過頭看向身側漠然靜立的第一劍。
    也許是因三人修為不高，這會行的又是此般顯幾分鬼祟的“偷竊之事”，同樣的玄衣，穿在第一劍身上顯得尤為不同。
    華山玄色宗服即使樸素無紋，著旁的弟子之身，或多或少也可提升幾分氣質。
    在第一劍身上，卻是以濃重的顏色沉沉壓他三分。
    不叫他顯得極致冷漠。
    第一劍目無波瀾地看著楮語轉向他。
    視線對上的瞬間，他隱隱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法力又起波動。
    法力波動間，他看見了她身後那三人臉上齊齊靜止住的表情……忽然自極慢至緩慢，漸漸轉變成驚訝。
    三人的動作也同時自極慢至緩慢，漸漸恢複了正常的速度！
    第一劍的眼底終於再次生起一絲波瀾。
    她施展的這金昴臨，果然不是其他星修所施展的定身之術。
    而是——掌控時間的法術！
    天地顏色忽然淡去，世間聲音也忽然息去。
    他隻看見她的眼角眉梢微微上揚，明眸中流轉星光。
    聽得她聲音溫和平靜，輕淨如風，忽視了周遭所有人一般，與他一人言：
    “問仙道友。這便是我所會的——昴宿功法金昴臨。”
    長街之上，無數好事修士被此番動靜吸引而圍擁上來，齊齊看向被璀璨群星共同環繞其中的太微驕子與華山名劍。
    二人並肩而立，相對相視，身姿皆筆挺。
    乍見氣質一溫一冷，如和風與堅冰，卻竟又不叫人覺得有什麽不合，反而見他們皆神態自如，絲毫不受眾人的言語與注目影響。姿容氣度卓越無雙，化成絕佳的般配之色。
    引得熱議之聲更加洶湧，沸沸不絕。
    楮語抬頭看著第一劍，第一劍低頭微垂眼瞼看著她。
    看她神色溫靜，眉眼含淺笑，嫻熟地施展當世獨她一人會的與眾不同的神妙法術。
    遊畏秋話多，常在傳訊中與他提及她，道她的優秀與非凡，故而他主動承接遠岫劍君贈劍之事，將自己當時所鑄之劍改為短劍，又在雲上城外初次相見之時便向她發出日後論劍之邀。
    定雷鍾秘境裏同行、重霽主街旁觀，以及方才與此刻。
    他以自己之身、自己之眼，親曆、親見了這名尚且築基的天才的卓越。
    當時將所贈之劍名為“爭日”，他取的是“與日爭輝”之意。
    此刻，他忽然生出一個念頭，令他覺得莫名與不解，這念頭於他而言屬於並無意義、絕不應有的：
    眼前之人，來日或真可與日爭輝。
    第一劍迎著楮語靜色之下渾身張揚明媚的氣息，同她一般忽視周遭所有人的目光與聲音，忽視近處三名陌生模樣的修士在她徹底收起金昴臨法術威效瞬間齊聲響起的“師兄”二字。
    他啟唇，聲冷如常，與她一人言：“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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