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南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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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晉元州內,張子默與祈天平並肩而立,看著前方山脊,“翻過這座山就到南安州境內了,就送到這兒吧,你回去的時候也小心點。”
    祈天平點了點頭,“我看著你過去。”
    張子默走了幾步,轉頭對祈天平笑道:“你是我娘的部下,按輩分我得叫你一聲叔。走了啊,祈叔。”
    張子默一步躍起數百丈,抬起手揮了揮,幾步便消失在山中。
    祈天平在原地站了許久,臉上突然出現溫和的笑容,然後轉身離去。
    南安州邊境,張子默跨越重重山脈,剛走入大道中便看到一群神色匆匆的百姓推著小車走來,車上裝的都是鍋碗瓢盆等家當。
    張子默拉住一名看起來較為和善的老者,“老伯,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老者長歎一聲,“馮家與齊家打起來了,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隻能逃難了。”
    張子默道了句謝,剛要走就被老者一把拉住,“你這個娃子是是不是沒聽清我在說什麽,怎麽還敢往前走?南安州到處都在打,每天都在死人,連仙人都死了不少,我親眼見過的,你這娃子莫非以為我在騙你不成?”
    老者口中的仙人,自然就是修行者了。張子默沒想到南安州的兩大世家居然會打起來,而且聽起來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也不知道此事在不在老頭子的布局之中。
    都說修道者該趨吉避凶,可他這個師父啊,偏偏喜歡讓他往危險的地方鑽。
    張子默朝老者笑了笑,“多謝您的提醒,敢問您是準備去哪兒避難啊?”
    老者又是一聲長歎,“隻要不在南安州,去哪裏都可以,我打算去晉元州避難。娃子,聽我一句勸,別再往前了,真的會死人的。我那苦命的兒子跟兒媳就是……唉,不說了,我要趕路了,你保重吧。”
    張子默從百寶袋中取出幾兩銀子和一些幹糧遞給老者,“多謝您的提醒,這些您留著路上吃,祝您一路順風。”
    老者見張子默從小小的袋子中取出了這麽多東西,立刻意識到張子默就是他口中那所謂的仙人,連連後退,望著張子默的眼神充滿了恐懼。
    仙人,是值得敬畏和害怕的,尤其是這些仙人打架根本不顧他們這些凡人死活的時候。
    張子默無奈一笑,將東西收了起來,轉身逆著人群朝著前方的那條大江走去。
    大江邊有一渡口,江上許多小船爭先恐後地朝江邊遊來,船中擠滿了逃難的百姓,回去的船上卻隻有船夫。
    張子默站在渡口邊,正要踏上一條空船時,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小子,不給錢就想坐船?”
    張子默轉頭看著靠在木樁上的那個臉龐被鬥笠遮蓋的人,歉然一笑,“我以為是直接給船夫就行了。”
    那人伸出手,“十兩。”
    張子默伸手正要從百寶袋中取銀兩,突然瞥見岸邊一條小船上的中年船夫給他使眼色,笑著收回了手,“回去是空船,要這麽貴?”
    那人收回手,將蓋在頭上的鬥笠拿下,臉上幾道交叉的傷疤看起來很猙獰,身上靈炁波動,手中鬥笠如同旋轉的利刃飛向那中年船夫脖頸。
    張子默手輕輕一抓,將那鬥笠抓回丟向那人,笑眯眯道:“價錢談不攏可以再商量,無緣無故摘人頭顱做什麽?”
    那人輕咦一聲,穩穩接住鬥笠,“原來你也是修行者,不過小子,我得提醒你。年輕人仗著自己有點微末道行就想出來呈英雄,下場可是很慘的。想坐船,就得按我的規矩來。你就是能飛過去,今天也得做我的船。”
    張子默取出十兩銀子放在那人手中,“好說好說,該按規矩來。”
    那人直接將手中銀子丟在地上,“這是剛才的價,現在漲了。”
    張子默問道:“那你覺得多少合適?”
    那人伸出手掌正反比了一下,“一百兩。”
    張子默笑道:“一百兩銀子,沒問題。”
    那人又伸出手指搖了搖,“我說的黃金。”
    張子默臉上還是掛著笑,“也沒問題,不過你確定不會再改了嗎?”
    那人抬起頭仔細打量著張子默,“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挺有錢,一千兩黃金,不改了。”
    張子默依舊是眼中含笑。
    劍光閃過。
    張子默俯身將那十兩銀子拾起,看著那滾落在地的頭顱,輕歎道:“有些人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麽死的。”
    張子默踏上中年船夫的小船,將那十兩銀子放到船夫手中,“開船。”
    岸邊一眾船夫好似後知後覺,直到張子默上傳這才驚叫起來,“殺人了!”
    中年船夫顫顫巍巍地看著張子默,“娃子,你……你還是快逃吧。”
    張子默沒有問為什麽,直接坐在了船頭上,“你剛才提醒過我,所以你可以放心加價,不會和剛才那人一樣。”
    船夫連連搖頭,“不是錢的事,若不是被他們逼著,我早就帶著一家子出去避難了。你能殺得了他,可河對麵還有他的同伴,城裏還有更多,你一個人怎麽是他的對手?而且他們若是知道我送你過河,我一家老小就活不下來了。”
    張子默起身從船夫手中接過竹竿,“那就用十兩銀子買你的船,回去和家人在一起吧。”
    船夫大喜過望,喜的不是張子默給了他十兩銀子,而是他終於可以擺脫控製回去和家人團聚了。
    其餘船夫見狀,也直接棄船離去。
    張子默正要撐船離去,一個溫潤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這位道友,可否載我二人一程?”
    張子默回頭一看,出聲的是一個十七八歲左右的青年,身後跟著一名長須老者。
    青年一身白衣,麵如冠玉。張子默對於青年的麵容並沒有太過留意,目光在青年身上的白衣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在蜀山待久了,看見白衣就會下意識地以為是聞人羽。
    張子默抬手指著邊上一排排空船,“這麽多船可以坐,為什麽非要上我這條?”
    青年指著岸邊那具無頭屍體,笑道:“南安州發生如此變故,多個人心裏會踏實一點。”
    張子默將竹竿扔出,“這條船我買下來了,想坐自己撐船。”
    長須老者接過竹竿,做了個請的手勢,待青年上船後,手掌微微用力,船便遊出數十丈。
    青年走到船頭坐在張子默身邊,“在下林永川,敢問道友名諱。”
    “張子默。”
    張子默答過之後,便看著對岸,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林永川,並沒有太多交談的興趣。
    林永川望著不斷劃過的船,聽著那些成功抵達岸邊的船上發出的歡呼,溫聲道:“道友殺了那個人,對於那些船夫來說這是好事,可對於那些想要過江的百姓來說卻是壞事。”
    張子默平靜道:“好事壞事,且看後續。我看你跟著我不是想求心安,而是想看熱鬧。”
    林永川微微一笑,“道友若是不同意,我又怎麽會有熱鬧可看?”
    張子默道:“那你猜猜我接下來想做什麽?”
    林永川道:“若是猜出來了,這熱鬧看起來也就沒意思了。”
    張子默又問:“那你是打算過河就分開呢,還是跟著我走?”
    林永川道:“那得看道友讓不讓我跟了。”
    張子默似笑非笑地看著林永川,“你剛剛說的對,有些事問出來也沒意思,各自留個迷題讓對方去猜,這一路也不會無聊。”
    林永川的突然出現,也許是個巧合。但林永川偏偏要跟他同行,此事就不是巧合了,其真實目的值得深思。不過這一路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猜。
    林永川笑得溫和又燦爛,“在下完全同意。”
    江對岸擠滿了想要逃難的人,哪怕傾家蕩產也爭先恐後地付錢上船,岸邊那名修士正坐在椅子上美滋滋地收著錢時,瞳孔突然收縮,倒在了地上。
    一刃封喉。
    張子默看著岸邊驚恐的百姓,轉身一劍揮出,冬冰蔓延,將整條河冰封,將那修士的百寶袋打開,銀兩銅錢堆城一座小山,“拿上你們的錢,過河。”
    百姓愣了片刻後,歡天喜地的拿起錢踏著冰路過河。
    城中百姓還在源源不斷地朝這裏趕,張子默搬過椅子坐下,目光落在了城頭那塊牌匾上。
    沐江城。
    這是南安州的邊城,百姓能有逃難的機會,說明此城應該還沒被戰火蔓延。而城中的修行者能放縱百姓逃難,說明自顧不暇。
    他倒想看看,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會想得出這種辦法來撈老百姓的錢。
    長須老者手指輕輕一動,岸邊一顆樹木飛來,木屑紛飛,到林永川身後時,已經變成一把精致的木椅。
    林永川在張子默身邊坐下,“好歹也是一個邊城,裏麵的修士應該不在少數,道友就這麽在這裏坐著?”
    張子默平靜道:“反正都有麻煩,不如在這裏等著他們來。”
    林永川笑而不語,靜靜等待。
    不多時,城中一名身著藍袍的中年人帶著數十名修士從城中飛出,看到那被斬殺的修士後,目光立刻落到了張子默身上,“你幹的?”
    張子默反問道:“過河收錢的事,你們都參與了?”
    中年人冷哼一聲,“是又如何,你一個小小的道隱境修士,管到我頭上來了。”
    張子默拔出玄穹,露出森森白牙,“很好。”
    那中年人麵露譏諷,手輕輕一揮,“殺了,把他的頭掛在城牆上。”
    除了中年人是鬼仙外,其餘人都隻是凡境,從靈魄至道隱不等。
    一劍冬滅,隻是一劍,中年人的手下便被殺得一幹二淨。
    張子默麵無表情橫起玄穹,手指輕輕撫過劍身,劍上龍吟響起,劍勢越來越強。
    這不是他第一次與仙境修士交手,除了與卞烈交手時依靠血脈壓製和種種手段僥幸獲勝,其他時候麵對仙境修士他都隻能逃遁。
    可是如今他五髒已經凝練,修為又到了道隱境,或可一試。
    中年人冷笑一聲,取出一柄仙劍遙遙相對,“劍修?有意思,若你不修劍,或許能在我手下撐更久。”
    在中年人看來,張子默剛剛的冬滅劍意的確很驚豔,可他依舊不認為張子默是他的敵手。同為劍修,彼此相差一個境界,會被壓製的毫無還手之力。
    張子默笑了,笑得很開心。他的想法和這名中年人差不多,若換做別的鬼仙,也許勝負未知。可偏偏,這中年人也是劍修。
    若論天下劍修,無人可出蜀山左右,而道心魔劍,更是蜀山劍決的巔峰。
    他的劍道是極致的霸道,對於自身劍道必須要有絕對的自信。僅僅相差一個境界都不能用劍擊敗對方,還修什麽劍?
    二人誰也沒有先出手,都在默默積蓄劍勢。
    可隨著張子默氣勢陡增,中年人麵色突然難看起來。當張子默的劍勢超過他後,中年人終於按捺不住搶先出劍殺向張子默。
    雨滴不斷,冰冷的雨水落在中年人身上,寒冷卻深入骨髓,這是劍雨與冬滅的融合。
    中年人還未至張子默身前,一身劍意便已經消散,隨後張子默的劍意猛地爆開,中年人身形倒飛而出,身上布滿密密麻麻的細小傷口。
    張子默持劍殺去,手中劍輕輕一揮,萬萬劍氣瞬間落下。
    中年人低吼一聲,咬破舌尖吐出一口精血噴在劍上,手中劍迎風暴漲,元神出竅握住劍瞬間到了張子默麵前。
    張子默以劍指天,短暫改變天時,狂風暴雨落下,化為劍氣將中年人身軀湮滅,並指輕彈將中年人元神震退,奪過元神手中之劍。
    中年人看著自己身軀消散,頓時心生退意,元神轉身融入天地間快速逃遁。
    張子默拿著中年人的佩劍,一身劍意灌入其中狠狠丟出,佩劍破空穿透元神,一劍化萬萬,將元神斬得支離破碎。
    “你不配修劍。”張子默看著中年人元神消散在天地間,留下一句冷冷的話語,飛身入城。
    當張子默從城中飛出來時,城中再無修士。
    張子默收劍入鞘,看著眼神略微呆滯的林永川,“這樣的熱鬧可還滿意?”
    林永川這才回神,拍掌笑道:“精彩,著實精彩。”
    張子默轉身便走,林永川快步跟上,“如果他的修為是人仙,你會怎麽辦?”
    張子默笑道:“打不過,自然是跑了。”
    林永川問道:“可這樣會不會太莽撞了一些?畢竟來之前你可不知道這城中的修士實力如何,如果你打不過也跑不過,就隻能死在這兒了。”
    張子默平靜道:“打不過又如何?如果判斷對方的實力再決定要不要出手,那是心外之勇。若心生怯意,劍道也就止步不前了。”
    林永川認真地看著張子默,仿佛要用目光把張子默看穿一般,“本以為這一路會很無聊,沒想到居然遇到你這麽個有趣的人,這一路可否與道友同行?”
    張子默淡淡道:“腳在你身上長著,怎麽走我管不著。”
    林永川突然大笑起來,“妙,那這一路就打擾了。”
    一路上,林永川總是主動開口,而在交談過程中,張子默發現林永川幾乎是無所不知,哪怕是南安州一些小地方的曆史典故也能如數家珍,從其談吐也能知道其家世優良。
    至於一直跟隨林永川的那位長須老者,一路上基本沒有開口,隻是在默默照顧林永川,看起來更像是仆人。可張子默卻始終沒有掉以輕心,這位老者偶爾不經意散發出的氣息,和暗影的六十甲子相比絲毫不差。
    能讓天仙境強者跟隨甘當仆人,林永川的來曆必不簡單。隻不過張子默沒有問,而是默默觀察猜測,就像林永川觀察他一樣。這是他們之間默認的遊戲,就看誰先猜出對方的身份。
    過沐江城,行千裏,當天空上靈炁急劇波動起來時,三人心中都明白,從這裏開始,這一路不會平靜了。
    馮齊兩家的修士已經殺紅了眼,天空上不斷有修士隕落,這樣的戰鬥,遍布整個南安州。
    從這裏開始,不會再有逃難的百姓了,因為他們已經被戰火籠罩,逃不出來了。他們隻能祈禱,天空上那些所謂的仙人能稍微注意一點,不要讓那些神通術法落在他們身上。
    張子默停下腳步,看著天空上卷入戰團的那數千名修士,伸手戳了戳林永川,“該你了。”
    峨眉在雲霞城,這裏是必經之路,無論是從空中還是地上經過,都會進入這些修士的攻擊範圍。而這數千修士中不乏仙境修士,修為最強的已經到了人仙,而且還不止一人。
    既然是猜身份,就不能一直是張子默出手。在沐江城張子默已經出過手,現在該到林永川了。
    林永川笑道:“這樣好像我有點虧,而且這麽多修士,我衝進去好像是去送死。”
    張子默聳了聳肩膀,“你要是厚著臉皮,也不是不可以出手。而且又不是要你去和他們打,開出條路帶我們過去就行。”
    林永川莞爾一笑,飛身上前。
    馮齊兩家的修士幾乎是同時轉頭,眼神中透出詢問之意。
    林永川笑道:“在下路過,能否麻煩各位讓個道,我們過去你們再打?”
    眾人冷眼相待,繼續拚殺,沒有理會林永川。
    更有甚者,直接對著林永川發出一聲桀驁笑聲,“小子,等我殺光齊家這幫孫子,就來宰了你。”
    林永川見張子默眼中露出戲謔目光,無奈一笑,神色瞬間認真起來,鬼仙氣息散開,一指破空,帶著張子默直接衝入戰團。
    眾人齊齊回頭,怒目而視,“小子,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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