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暴露,黑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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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底,雨水悄然而至,張子默禦劍落下,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上很快就被雨水淋濕,張子默終於忍不住流出眼淚混著雨水一起落下,嘴裏不斷念叨著:“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張子默忍不住想起原來在靈溪村的時候,想起了爹娘。
那個時候,他的父親還不叫張清雲,而是那個村裏那個勤勞能幹的張三,豐神俊朗,待人寬和。靈溪村的鄉親,沒有一個不誇父親好的。
至於母親,也不叫北冥九璃,而是叫九妹。每次母親帶他出門,總能引起轟動。因為母親長得實在太美,無論男女老少,隻要看了母親一眼,便移不開目光。因此母親極少拋頭露麵,基本上都在家中帶他,閑來無事織布繡花,父親也從來不會讓母親做農活。一家人其樂融融,雖不是大富大貴,但也是幸福安康。
五歲之前,他一直以為張三和九妹就是爹娘的名字。
直到那天,大批修士突然出現,將靈溪村整個上空遮住,叫出爹娘的名字後,他才知道為什麽爹娘名字看起來這麽普通,卻給他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而隻是農民的爹娘,會從小便教他讀書認字。
張子默這個名字,爹娘隻有鄉親父老前才會叫。而在家中,爹娘會叫他另外一個名字。
張靜玄。
道法自然,清靜無為。父親既然是龍虎山張家清字輩,那他便是靜字輩。隻是在靈溪村的時候他不知道,他隻覺得這個名字好聽。
眾多修士的來臨,讓年幼的張子默興奮不已,以為是仙人臨凡。可那些修士一露麵,便讓爹娘交出太玄經,身上散出的氣息更是讓靈溪村的村民全部灰飛煙滅。
張子默這才明白事情並不像他想的那樣,看著那一個個凶神惡煞又強大無比的修士,忍不住害怕了起來。
而他的父親,對眾多修士視若無睹,反而輕聲安撫道:“兒子別怕,他們看不見你,一切有爹爹在。”
這句話,讓張子默心中緊張有所緩和,很快他就發現,無論他有什麽動作,那些修士目光都不會落在張子默身上,仿佛他不存在一樣。那個時候他不理解,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爹娘應該是用了某種特殊手段,將他的氣息和身形完全掩蓋,讓人察覺不出來。
很快,戰鬥爆發,那個平日裏溫和的父親,手輕輕一伸,空中便電閃雷鳴,無盡雷霆落下,將許多修士困在雷池之中。而他的母親,身上氣息更為暴虐,身上魔氣遮天,每次出手都有大片修士隕落,將靈溪村的土地染成了血色。
隨後,爹娘找到了一個機會,帶著他逃出。在父親離開前,他們足足逃了三天。這三天,張子默滴水未盡,更是沒有說過一句話。
這一切,太不真實,他多希望這隻是一個夢。可身後的眾多修士,以及完全變了一個人的爹娘,都在提醒著他這不是一個夢。
爹娘十分強大,可追殺他們的修士實在太多,哪怕不斷有許多修士隕落,可隨著時間的推移,追殺他們的修士卻越來越多。
最終,父親顯露了一種神奇的力量,引得眾修士目露貪婪,紛紛放棄了娘親,一起追殺父親。
父親笑著看了他與娘親一眼,然後離去,娘親顯得十分平靜,好像早就料到了今日的事一般。張子默隻能一遍又一遍喊著爹爹,看著父親消失在天際。
時至今日,張子默都清晰地記得父親那句傳入他腦海中的話,“兒子,爹走了。好好活著,等爹來找你。”
逃亡,無休止的逃亡,哪怕父親引開大多修士,可娘親這裏的情況依舊沒有好轉。因為護著他的緣故,娘親出手十分顧忌。而這些修士卻好像殺不完一般,越殺越多,還有人不斷在前方攔截,逼得娘親不得不改變路線。
娘親帶著他逃了五天後,最終還是選擇了將他放在亂葬崗,獨自引開所有修士。
再後來,他便被李阿婆收養,最後成了一名乞丐。
爹娘的身份,自從聞人羽出現,帶來許多匪夷所思的事後,張子默就有了猜測。從看到那名帶走小雪的魔族後,張子默便知道了娘親是魔族,也知道他體內有魔族的血脈。
至於父親的身份,那是在進蜀山考核時,聽範玉麟和歐鑄說起張家時,他猜到的。
隻是雖然有了猜測,但真的看到卷宗後,張子默心中還是充滿震撼,以及悲憤。
他的爹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報仇,報仇……”張子默眼中逐漸布滿猩紅,體內魔氣再次失控,“一定要報仇,所有參與過追殺我爹娘的人,我一定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張子默怒吼一聲,猛地鑽入叢林,胡亂出手,打斷大片樹木。直到力竭,這才癱坐在地上。既是因為心中怒火,也因為魔氣已經影響了他的神智。若非小雪的玉佩,恐怕早就心神失守。
雨還在下,可張子默上方卻沒有滴落,一把紙傘替張子默擋住了雨。
“嗯?”張子默終於察覺不對勁,猛地起身下意識出手,紙傘掉落,撐傘的南宮雨被張子默抓住脖頸,按在了樹上。
南宮雨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張子默,看著他眼中的猩紅,還有身上不斷飄出的魔氣,還有他眉心那個詭異的魔紋。
張子默看到南宮雨後,這才恢複了幾分清醒,但是卻並未鬆手,手上的力氣反而越來越大,將南宮雨白皙的脖頸捏出紅印。他心中暗暗後悔,為什麽不再小心一點?知道當年真相後,他便心神恍惚,竟將他和南宮雨推到了這等尷尬境地。
如今南宮雨已經知道了他魔族的身份,用不了多久,他的身份便會暴露。
張子默想的是立刻逃走,可心中卻響起另一個聲音,“殺了她,否則她回去一定會將你的真實身份說出。現在殺了她,等別人發現她的時候,你已經逃走了,殺了她!”
張子默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直捏地南宮雨喘不過氣來,南宮雨始終一言不發,看著張子默眼中充滿殺意,淚水終於從眼眶中流出。
淚水滴落在張子默手上,玉佩突然大放光芒,雖然隻亮了一瞬間,卻將張子默腦海內的魔氣逼出。
張子默終於恢複清醒,連忙鬆開了手,看著默默流淚的南宮雨,越發手足無措,“對不起,我……”
南宮雨撲進張子默懷中,放聲大哭,“你嚇死我了!”
木屋內,換了幹淨衣服的兩人,坐在床邊,卻不敢看彼此,氣氛十分尷尬。
終是張子默忍不住先開口:“你都看見了?”
南宮雨低著頭,輕輕嗯了一聲。
“我是魔族。”
“我知道。”
張子默突然按著南宮雨肩膀,四目相對,“我要離開了,如果你還念及同伴的情分,給我一個時辰的時間,一個時辰後再向蜀山稟告好嗎?”
南宮雨那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為什麽要走?”
張子默一時語塞,想了許久這才開口:“我是魔族,若是被蜀山知道了我的身份,不會放過我的。”
南宮雨連忙搖頭,“我不會說的。”
“啊?”張子默猝不及防,又充滿疑惑,“為什麽?”
南宮雨道:“我們是朋友,我不會告訴別人的,相信我。”
張子默道:“可我是魔族,你不怕嗎?”
在鎮嶽王朝與天啟王朝,魔族一直被人視為洪水猛獸,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僅僅是四千魔族越過通天山脈,鎮嶽王朝便有如此大的反應,由此可見一斑。
南宮雨看張子默的眼神依舊和以前一樣,並沒有因為張子默的魔族身份而多了不一樣的色彩,“不怕,我隻知道,你是張子默,是我的朋友。”
張子默看著南宮雨,眼神越發柔和,“謝謝。”
南宮雨柔聲道:“不用謝,沒想到你一直背負著這麽沉重的東西。現在我也知道了,有什麽事我們一起承擔。我們是朋友,永遠都是。”
“好。”張子默靠在南宮雨肩膀上,看著窗外的綿綿細雨,“雨真美。”
“嗯?我沒聽懂。”
“你真美。”
南宮雨頓時羞紅了臉,不敢去看張子默。直到張子默沉穩的呼吸聲響起,南宮雨這才看著已經熟睡的張子默,讓張子默枕著自己的腿,輕輕撫摸張子默的臉龐,喃喃道:“我需要你的時候,你一直都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也會一直在。”
這場雨,就這樣一直從白天下到了入夜時分。
見南宮雨遲遲未歸的明隱,終究是尋了過來,手撐紙傘站在屋外,“徒兒,該回去了。”
“師父,我馬上就來。”南宮雨取過一個枕頭給張子默墊上,運功將脖頸上的淤青消除,深深地看了張子默一眼,這才走出屋外,“師父,對不起,我沒注意時辰,害得您親自來找我。”
明隱將傘伸了過去,聲音依舊溫和,“沒關係,咱們回去吧。”
“嗯。”
屋內,張子默依舊睡得很沉,渾然不知南宮雨已經離開。
直到第二天中午,張子默這才醒來,舒服地伸了個懶腰。自從爹娘離開後,他還是第一次睡得這麽踏實。他心中實在背負了太多東西,來蜀山後,他一直擔心身份被發現,更是不敢想那些朝夕相處的夥伴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後會有什麽反應。
可昨天南宮雨的反應,讓他卸下不少擔子。一個人保守秘密的折磨,遠比兩個人要強的太多。哪怕南宮雨隻知道他的魔族身份,依舊讓他輕鬆了不少。
張子默回想昨日記下的劍法,拔出玄穹,崖底很快便再次響起劍鳴。
無論是報仇還是找回爹娘,都是以後的事。他現在,唯一要做的便是提升自己的實力。
直到夜深時分,張子默這才收回玄穹,走進屋中靜坐許久,這才從百寶袋中取出娘親留下的那個黑匣子。
昨日南宮雨的突然到來,給張子默提了個醒。張子默刻意等到晚上,就是怕有人突然來訪。而他在知道爹娘的事後還練了一天劍,是逼著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不能像昨天一樣心神失守。
黑匣子取出的瞬間,張子默便散開靈識,不斷感應周圍的動靜。修煉一年,他的丹田內已經形成氣旋,靈識也可以擴散至十丈。十丈以內,任何動靜都逃不過他的感知。
張子默靈識散開,聽著屋外隻有風聲和蟲鳴,這才麵對黑匣子,體內靈炁運轉,緩緩打出一套印決。
這套印決,自他記事起,爹娘便會要求他每天都練,那時他還不知為什麽要這樣做。直到娘親將她放在亂葬崗中,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他這才明白這套印決是用來幹什麽的。
“等你以後修道了,體內有靈炁之後,施展我們從小讓你練的那套印決,裏麵有我和你爹留給你的東西,看到以後你就明白了。”
隨著印決不斷落下,沉寂的黑匣子突然亮起金紅紋路,不斷變換。
當最後一個印決打出,一聲清脆的金屬聲響起,黑匣子緩緩打開。
一本羊皮書,一封信,一枚紫金戒指。
那羊皮書上赫然寫著三個大字:太玄經。
天下第一經就在眼前,張子默卻視若無睹,直接拿起信拆開信封,看到第一行字時便眼睛一酸。
“靜玄吾兒,你能打開這封信,說明你已經踏上了修道之路。想必對於以前的事有諸多疑惑,為父本名張清雲,龍虎山張家第六十九代弟子,也曾是天師繼承人。你出生二十五年前,為父曾於天門關戍邊,與諸多好友深入臨淵王朝,想要感悟張家六十五代天師留下的太玄經。此事被臨淵王朝得知,派出諸多強者追殺。領頭的,正是你娘,臨淵王朝的長公主北冥九璃。一年之後,除我之外,其餘隨我一同深入者皆被斬殺。隨後你娘開始追殺我,在這個過程中,發生了一些事,我與你娘暗生情愫,最終化幹戈為玉帛,共同在石碑前感悟,終是悟得太玄經。而後我們曆經艱難,結為夫妻,卻也遭到了臨淵朝皇帝的追殺。我們走投無路,決定嚐試翻越通天山脈,雖千難萬險,最終也是僥幸成功。隨後,我們便在靈溪村住了下來,不久後便生了你。”
“太玄經為天下第一經,覬覦者無數,一定不能暴露。落在心術不正的人手中,便是災難。我和你娘知道太平日子不會長久,因此早早就有了準備。太玄經你看過之後,立刻焚毀。至於這枚戒指,是張家曆任天師的信物,你爺爺早就把他交給了我,隻是可惜我終究是辜負了他老人家的希望。我身懷太玄經,即便回到張家,也隻會給張家帶來災難。我不能回家,接任天師的一定是你大伯張清陽。若有機會,去一趟張家,把戒指交給你大伯。我在臨淵王朝時,便聽聞你爺爺仙逝的消息,隻可惜我有家不能回,不能見他老人家最後一麵。你到張家之後,替我在你爺爺靈位前磕頭上香。”
“戒指中,有張家嫡係血脈才可學的前半部五雷正法,八大神咒,還有一些傳承符籙,你可修習,但和太玄經一樣,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暴露。張家的符籙太過顯眼,修行稍深的人都認得出來,一猜便能猜出你的身份。至於這個黑匣子,是你娘留給你的東西,你運轉魔氣按在匣子上,便知道其中玄妙了。最後,為父要叮囑你,好好活下去,不用想著報仇。為父前半生,心中隻有道法,一心隻想挑戰蜀山的劍聖前輩,為張家奪回天下第一的位置,完成你爺爺的心願。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想得到太玄經。可是和你娘有了你之後,我心中已無勝負之心,隻希望你能一生平安,無憂無慮。書不盡言,吾兒萬自珍重。”
張子默看完後,愣愣地坐在床上許久,突然起身對著黑匣子一拜,“爹,娘,恕兒子做不到您們的囑咐。兒子終其一生,也會探尋您們的下落。若您們平安無事,兒子一定會永遠侍奉您二老。若您二老出了什麽意外,當年參與過追殺您們的人,兒子一定滅其滿門,為您們報仇!”
張子默翻開太玄經,仔細查看,一段段晦澀的經文出現在腦海中,“混沌者,天地之先。天地大道,盡生於混沌之中,此為無極。無極生太易,太易生太初,太初生太始,太始生太素,太素生太極,此為先天五太。太易者,未見氣也……”
通篇幾千字,張子默完全看不懂,可還是將其完全背下。雖然從小便過目不忘,可張子默還是背了十多遍,反複對照確認無誤後,這才將那羊皮書放在燭火下點燃,直至成為飛灰後,張子默這才卷起衣袖將其送出窗外,融入雨中,化為地上泥土。
張子默取過紫金戒指,送入靈炁將靈識探入後,頓時被嚇了一跳。
紫金戒指的儲物空間大得嚇人,成山的古籍堆在一起,也隻占了很小的一部分,不愧是曆代天師相傳的信物。唯有兩本書籍,不與那些古籍放在一起,一本書《五雷正法》,另一本書《八大神咒》。而在這些古籍不遠處,還有許多符紙以及書寫材料,也是堆得像一個小山坡一般。
張子默掃了一圈,將父親留下的信送入戒指內後,便將戒指跟脖子上的玉佩拴在了一起。父親的符籙秘術再好,張子默現在也不能學。他的劍法已入門,不能半途而廢。而且在以丹道為主的鎮嶽王朝,他就算修煉符籙,也不可能當著別人使用。起碼在將蜀山所有劍法學會之前,他是不會學符籙的。
最後,便隻剩下了那個空空如也的黑匣子。
張子默放出一縷魔氣按在黑匣子身上,一個溫柔似水的聲音響起,“天魔經,魔族皇室血脈方可修煉。魔族以肉身見長,以魔氣為引,開啟血脈,凝聚自身魔紋。以魔紋聚天地靈炁化為魔氣。修至大成,可移山填海,隻手遮天。第一卷,淬體卷……”
張子默聽著這個熟悉的聲音,瞬間激動到了頂點,“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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