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白帝城,花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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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峽州,鎮嶽王朝三十六州之一,因離渝州很近,這裏的世家對皇室一直忠心耿耿,修真門派在這裏倍受打壓。北峽州乃是拱衛渝州的重鎮,無論是地位還是力量在三十六州中都是頂尖。
而作為北峽州中心的白帝城,更是匯聚了整個北峽州的頂尖力量,名門世家皆聚集於此,繁盛程度也就渝州城可壓其一頭。
大雪飄落,將整個白帝城覆蓋,這是至元二十三年下的第一場雪,讓喧鬧的白帝城安靜了下來,往日摩肩接踵的街道,也隻剩下了少許為了生活奔波勞碌的小商販。就連那些乞丐,也縮在了橋洞緊靠取暖。
白帝城外,一老一少並肩而立,看著這座千年古城,神色各異。而二人身上的黑袍,在這雪白的世界中十分顯眼。好在雪天陰寒,路過並無行人,這才沒有引起注意。
秋收時離開蜀山,始終在各個村莊裏轉悠,直到入冬才到了此處。也是此時,張子默這才知道他一直在白帝城附近。
獨孤鴻看了許久這才開口:“交代你的事,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獨孤鴻將一個麵具遞到張子默手中,麵具青銅所鑄,布滿古老的紋路,最為特殊的,便是那一副猙獰的獠牙,“不要暴露你的身份,這次你若成功,鬼麵便歸你了。”
張子默將麵具按在臉龐上,麵具立刻與血肉緊緊粘連,直至融入血肉之中。下一刻,張子默的模樣發生了變化,麵容變得十分普通,哪怕放在人堆中也是最不起眼的那個。而戴上麵具後,張子默的氣息也發生了變化。此時哪怕是南宮雨站在麵前,也認不出這是張子默。
獨孤鴻轉身離去,張子默獨自走入城中。這一老一少,在雪中踏出兩條背道而馳的足跡。
張子默按照獨孤鴻告訴他的路線走了許久,最終在一家酒鋪麵前停下腳步,門上木匾書三字:老酒鋪。
張子默輕輕扣門,裏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卻並未開門,而是湊在門縫中仔細觀察著張子默,“今日關門早,打酒明日再來吧。”
“我不打酒,我是來打油的。”
“這裏是酒鋪,沒有油,隻有酒,你找錯地方了。”
“你就不問問我要打什麽油?”
“你愛打什麽油打什麽油,這裏是酒鋪,不賣油!”
“既然不賣油,便借盞燈,夜裏好走路,燈油要添滿。”
門終於打開,一個穿著樸素的小二將張子默領了進去,默默帶著張子默穿過前堂,掀開一個木板,走入密道中。
良久,小二停下腳步,在一個石門前停下,“掌櫃的就在裏麵,小人隻能帶您到這裏了。”
張子默打量著石門周圍,手輕輕撫過石壁,一個個陣法瞬間亮起,這些陣法隻有一個作用,隱藏蹤跡和氣息。哪怕有修行者站在上麵的鋪子裏,也不能發現這間密室。
石門突然打開,一個身著灰衣的中年人走了出來,手中一對核桃盤得直泛油光,嚴肅地看著張子默,“這是我們掩藏形跡的陣法,閣下既然對上了暗號,應該是組織裏的人,怎麽如此不懂規矩?看你的年紀,想必是剛加入組織不久,你是哪個分部的,我看看是誰教出這麽不懂事的人!”
張子默不緊不慢地收回手,“隻是碰一碰,應該沒關係吧?”
灰衣人眉頭緊皺,“你不像是組織的人,你到底是誰?”
灰衣人話音剛落,張子默便察覺到周圍多了數道強橫的氣息,每一人的修為都在他之上,隻有他有任何異動,這些人便會出手。
張子默心念一動,鬼麵浮現,“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嗎?”
灰衣人麵色瞬間大變,連忙單膝跪地,“屬下不知大人駕到,還請大人恕罪。”
張子默道:“我記得我來白帝城之前,便已傳過消息給你們,你會猜不到我的身份?”
灰衣人越發惶恐,“大人恕罪,此間店鋪的暗號組織內知道的人不在少數,都怪小人眼拙,實在沒想到這次來白帝城的大人這麽年輕,請大人恕罪!”
張子默從灰衣人身邊走過,徑直走入密室中,在灰衣人的位子上坐下,拿起桌子上的一封信看了起來,偶爾用餘光瞟一眼灰衣人,見灰衣人跪在地上顫抖不已,這才鬆了一口氣。
來白帝城之前,獨孤鴻曾說他手下有一個組織,這個鬼麵便是他身份的象征。隻要戴著這個麵具,組織內所有人都可以調動。獨孤鴻曾提醒過他,對付手下這些人不能像在蜀山時一樣客氣,一定要拿出威嚴和手段來。
因此張子默剛來,便先挑釁再以身份威壓,以此來震懾這個分部的人。獨孤鴻不在身邊,一切隻能靠張子默自己琢磨。張子默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現在看起來還是挺有成效。
手中那封信,寫的是白帝城中一些達官貴人的秘聞,以及這個分部的一些行動,都是十分重要的機密。張子默直到現在,都不知道獨孤鴻手下這個組織是幹什麽的,有些什麽人,又有怎樣的規模。獨孤鴻隻告訴他,讓他戴著麵具來白帝城,指揮白帝城分部接下來的一個任務。
張子默看了許久,這才將信放下,“跪著累嗎?”
灰衣人連忙道:“不累,屬下有眼無珠認不出大人,就是一直跪在這兒也沒有二話。”
“轉過身來。”
灰衣人連忙轉身,依舊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近前來。”
灰衣人跪在地上挪到張子默麵前,心中慌張到了極點,“大人,屬下知罪,屬下知罪啊!”
“抬起頭來。”張子默將臉湊了過去,“看清楚了嗎?”
灰衣人顫顫巍巍道:“看清楚了。”
“下次見麵,還會認錯嗎?”
灰衣人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不會了,屬下就是化成灰,也不會忘記大人的模樣。”
張子默這才靠在椅子上,輕聲道:“這次白帝城的任務,進展到什麽地步了?”
灰衣人道:“啟稟大人,崔家家主大限將至,最多一兩年就要立繼承人。最有希望繼承這個位子的,便是大兒子崔義成和二兒子崔俊山。這兩個人無論是心性還是修為,皆是上上之選,無論哪個繼承家主之位,崔家都會蒸蒸日上。”
張子默沉吟許久,“這樣可不行,還有別的人選嗎?”
灰衣人道:“自然是有的,三兒子崔本樂,不學無術,若是能讓他上位,掌控崔家便很容易。”
獨孤鴻隻告訴張子默來白帝城完成任務,卻沒告訴張子默具體要做什麽。直到現在,張子默才知道是要以道心魔劍掌控崔本樂,扶其上位。
這個任務,不好辦啊。
道心魔劍,又豈是這麽容易感悟的。不過此事倒也不急,如今崔家這位家主還有一兩年的時間,還有時間去布置和感悟道心魔劍。
張子默輕輕拍打扶手,每拍一下,灰衣人看起來便更緊張一分,“告訴我你的名字,修為。”
灰衣人道:“屬下化名俞佐庭,至於真名還望大人見諒,咱們組織內沒有人用真名的。屬下修為低微,卡在道隱境已經很多年了。此間店鋪共潛藏兩百名修行者,一百名靈魄境,七十名通幽境,還有三十名道隱境,皆可為大人效死命!”
張子默道:“你們想必已經有計劃了,需要我做什麽?”
俞佐庭道:“針對崔義成和崔俊山的行動已經在準備,至於控製崔本樂的計劃,便交給大人了。”
“說說你們的計劃。”
“啟稟大人,據我們了解,崔本樂貪財好色,每個月都會去一次花滿樓。哦對了,花滿樓是白帝城最有名的青樓,背後是白帝城另一世家魏家。大人要接近崔本樂,便去花滿樓守株待兔,找機會接近崔本樂,並想辦法控製他。”
張子默眉頭緊皺,“你讓我去青樓,還要一直待在那裏?”
平心而論,張子默最不喜歡的地方便是青樓。小雪便是被人拐到青樓,這才與他失散。
俞佐庭道:“大人有所不知,崔本樂所交皆紈絝子弟,大人隻有裝成紈絝子弟才能引起他的興趣。崔本樂雖然每個月都去花滿樓,可是時間卻不固定,因此大人需要一直待在花滿樓,最好是弄出點名氣來,這樣才不會引人懷疑。至於去花滿樓的一切開銷,屬下早已準備好。”
俞佐庭遞過一個百寶袋,張子默靈識一掃,便心中一驚,不過麵色卻始終平靜。這個百寶袋裏,足足有萬兩黃金,還有白帝城最大的商行聚寶商行發行的十張萬兩銀票,珠寶玉石十多箱,還有許多修行者之間通用可以交易的法寶和丹藥。這樣的財富,哪怕在這寸土寸金的白帝城也足夠他揮霍很久了。
張子默目光一觸即回,“我以什麽樣的身份去接觸崔本樂?”
俞佐庭奉上一本戶冊,“這是廣平州許家的所有人的信息,許家曾是世家,後家道中落這才被取代。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廣平州許家也是富甲一方。大人此次的身份,便是許家第五子的許青山。許家已在組織掌控之中,這個許青山平日鮮少露麵,大人不用擔心身份會暴露。至於被人問及為何來白帝城,大人隻需說在家中不得誌,想出來闖蕩一番便可。”
張子默接過戶冊全部記住,這才將戶冊還給俞佐庭,“你倒是準備得很充分,行了,任務我已知曉,走了。”
“大人等等。”俞佐庭叫住張子默,“大人畢竟是富家子弟,不可無隨從,屬下給大人準備了一個護衛,就在鋪子外。大人若是有什麽指示,讓他傳信便可。屬下對外身份隻是一個普通人,不能暴露修為,恕屬下無法送大人出門。”
“無妨。”張子默轉身離去,很快便消失在密道中。
老酒鋪外,當張子默走出時,一身黑袍已經換成了華服。他掃視一周並未發現任何人影,靈識散開許久,這才察覺到右邊有微弱的靈炁波動。
一個滿臉胡茬的瘦削刀客突然出現,單膝跪地,“屬下周興,見過大人。”
張子默饒有興致地看著周興身後的那柄玄鐵長刀,“修刀者不多見,你什麽修為?”
“道隱境。”
“知道此次我的任務是什麽嗎?”
“屬下不知,這不是屬下該問的事。屬下的任務,便是保護好大人,替大人傳信。”
“知道花滿樓在哪裏嗎?”
“知道。”
張子默踏入雪中,“我叫許青山,往後叫我公子。”
“是,公子,屬下記住了。”
密室內,張子默剛走不久,一個麵容俊秀的藍衣人便出現在俞佐庭麵前,十分隨意地坐在俞佐庭的座椅上,而俞佐庭不僅沒有絲毫動怒,眼中反而充滿恭敬,“鍾離大人,您來了。”
藍衣看著張子默曾走過的密道,“你覺得,此人如何?”
談及張子默,俞佐庭不像先前那般恭敬,反而充滿不屑,“一個少年罷了,一來便擺出架勢,虛張聲勢罷了。”
“哦?這樣有何不妥?”
俞佐庭道:“人越缺什麽,便越想展示什麽。他越想向我展示他的地位和威嚴,便說明他心中其實也沒有自信統領我們。他若是像您這般高深莫測,我倒是會真心臣服。”
俞佐庭的這個馬屁拍的極好,藍衣人卻不為所動,似他這樣在組織身居高位的人,早就有了自己的一套禦下之術,無論發生何事表情都不會有太大變化,隻是平靜道:“話不可說滿,永遠不要小看別人。”
俞佐庭心中一驚,以為自己馬屁拍在了馬腿上,這次可不是像之前那般在張子默麵前演戲,而是真心感到害怕和恐懼,“是,大人教訓的是。”
藍衣人詭異一笑,話鋒一轉,“不過你的話,我是十分同意的。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年,有什麽資格繼承那位的衣缽?這次的任務,有他沒他都一樣。色是少年第一關,此關不過,諸事難成。讓你的手下多盯著點,他若是沉迷溫柔鄉無法自拔,就讓他玩個夠,缺錢就給他送,讓他玩到任務結束,然後滾出白帝城。”
“是,屬下明白。”
城北,一座富麗堂皇的高樓拔地而起,每一層窗外皆以燙金畫上形態各異的仙女圖,在燭火照映下更是栩栩如生,看上去猶如仙境一般。哪怕這條街上都是輝煌的建築,卻也沒有一家能比得上花滿樓。這樣的規模,哪怕放在整個白帝城也不多見。
未至花滿樓,便已聞到百花香。白帝城中素有傳言,花滿樓中即便是下人,每日也要以花瓣沐浴,這才有了彌漫整條街的花香。
尚且黃昏,花滿樓便已掛上了象征開門的紅燈籠,樓中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斷,更有種種樂曲飄至樓外,聽得行人如癡如醉。
張子默剛至樓外,眼尖的女侍從便迎了出來,看著張子默身上的華麗服飾,畢恭畢敬,“公子,裏麵請。”
張子默踏過門檻,放眼望去,整個大廳除了來玩耍的客人外,全是女子,就是端茶倒水的下人也有幾分姿色,仿佛進了女兒國一般。這便是花滿樓的特色,整個白帝城的青樓隻此一家,非有錢有勢不可辦到。
至於安全問題,花滿樓自有安排。張子默一進門,便察覺到了許多隱藏在暗中的悠長氣息,靈識不斷在張子默身上掃過,皆是修為高深的修道者。花滿樓是魏家的搖錢樹,魏家自然不能容忍有人在此鬧事。
那位將張子默迎進去的女侍從微微欠身,“不知公子今晚想如何享樂?”
張子默笑道:“我是第一天來白帝城,不知道你們這裏的規矩,你給我說說吧。”
侍女伸手從一樓指到八樓,“公子請看,在一樓玩樂需付十兩銀子,二樓二十兩,以此類推,八樓便是八十兩。喜歡那位姑娘,需另付銀錢,具體價格,看每位姑娘的身價而定。”
張子默一愣,“進來就要收錢?”
侍女疑惑地看著張子默,看這位的穿著也是個富家公子,哪怕是第一天來白帝城也該對花滿樓有所了解才是,怎麽一點規矩都不知道。
侍女雖心中鄙夷,臉上還是畢恭畢敬,“這是花滿樓的規矩,這裏的姑娘都是絕色,哪怕是看一眼也是要收錢的。”
張子默道:“我從外麵看,這裏有九樓,你怎麽隻說了八樓。”
這一次,侍女絲毫不掩飾眼中的嘲諷,“九樓皆是達官貴人聚集的場所,價格遠超其他樓,奴婢沒有別的意思,也是為了大人考慮。”
張子默道:“沒事,你說說看,看能不能嚇到我。”
侍女道:“登九樓需千兩,九樓每一位姑娘的身價,都遠超這個價格。”
這一次,張子默倒是顯得十分平靜,取出十兩黃金遞給侍女,“我知道了,去哪兒付錢?”
侍女一愣,隨後便連忙道謝,歡天喜地的帶著張子默從大廳的一條通道中拐了進去。
一個花團錦簇的房間內,一個紅衣中年婦女端坐在主桌上提筆記賬,身後數十個女子不斷打著算盤。紅衣婦女雖已上了年紀,卻也是風韻猶存,年輕時必定是個讓無數人癡迷的美人。
侍女將張子默帶至房間內,“李媽媽,這位公子來付錢。”
紅衣婦女頭也不抬,“公子想必知道價錢,不知道公子想上幾樓?”
張子默道:“你們這兒,可以常住嗎?”
紅衣婦女平靜道:“自然是可以,隻要公子有錢,一輩子住在這裏都可以。”
張子默將六張萬兩銀票放在婦女身前,“九樓,我和我的侍衛先住一個月。”
房間內劈裏啪啦的算盤聲瞬間停止,一下子靜了下來,那紅衣婦女終於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的銀票,“我沒聽清,公子可否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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