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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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白發勝雪,是那麽的冰寒。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張子默的變化,暗影的人眼中敬意越來越濃,而其他人則是沒由來的一陣心驚。
此時的張子默,眼神實在太可怕。所有人落在他眼中,好像都不在是一個生命,隻是一個工具。
這頭發,早在張子默控製住那數萬苗人的時候就白了,隻是當天已黑,又正值大戰結束,無人注意。
“石頭……”蚩瑤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張子默眼神淡漠,走向那寨中深處那被抓起來的五名萬夫長。
片刻後,一聲劍鳴傳來,所有人的兵刃都震顫不已。
一劍化萬,再化萬萬。此時的張子默身邊,劍氣深沉如海。再一劍破萬萬,便是劍二。
劍二,他悟到了。
可最後一劍,他猶豫許久,還是沒有凝聚。
他還是沒找到心魔。
也許劍二,本就無心魔。他不知道,在沒有找到答案前,他不會凝聚最後一道劍氣。
張子默返回眾人麵前,言語冰寒,“丁醜,現在告訴我,可否可平盤瓠苗?”
丁醜道:“自然可以,憑此大軍,足可以攻入盤瓠苗侗,將那盤瓠苗主斬殺。”
張子默微微頷首,“整軍,待救出聞人羽後,進軍。”
“是。”
張子默突然抬頭看向天邊,隨後便看向蚩瑤,“楓樹苗的客人來了,應該是來找你的。”
石頭寨外,一隻近萬人的隊伍遠遠地與盤瓠苗的軍隊對峙,顯得十分謹慎。領頭的,正是楓樹苗的薑泉與薑兆。
除了這二人外,還有一位幹瘦老頭,看薑泉與薑兆的神情,對這位倒是十分恭敬。
按輩分,這位是他們叔叔,楓樹苗主的弟弟薑望,是楓樹苗主最信得過的人。
薑泉看著那數萬軍隊,眉頭一皺,“我們是不是來晚了,看這個架勢,這支軍隊剛剛經過一場大戰,我們是不是來晚了?莫非聖女已經被擒?”
薑兆冷哼一聲,“大哥怕什麽?待我率軍衝進去將聖女救出來。”
薑望撫須沉吟道:“不可衝動,待探明情況再說。”
軍隊突然讓開一條道路,薑望看著為首那個白衣少年,眼睛一眯,隨後看到身後那三個氣息驚人的黑麵人後,頓時心驚不已。
然而當他目光落到蚩瑤身上後,連忙躬身行禮,“見過聖女!”
身後眾人也跟著行禮,薑泉與薑兆深深地看了蚩瑤一眼這才低頭。能否繼任苗主,就看他們能否請到蚩瑤了。
蚩瑤看著三人手上的楓樹蝴蝶刺青,“你們是薑叔叔的人?”
薑望神色越發恭敬,“正是,屬下薑望,奉兄長命,前來接聖女回去。”
蚩瑤一下子紅了眼眶,“爹爹原來就常跟我說,薑叔叔跟他說歃血為盟的兄弟,原來苗疆還是有人在乎我的。”
薑望道:“苗主突聞九黎侗噩耗,心急如焚,一有聖女消息,便立刻讓我們來迎接。請聖女跟我們回去,苗主一定會舉全族之力,替兵主複仇,助聖女平定苗疆。”
蚩瑤轉頭看著張子默,“石頭,你覺得呢?”
薑望仔細打量著張子默,以他多年的經驗來看,少年那平靜的眼神下藏了多少心思,“這位是?”
蚩瑤道:“他叫石頭,是蜀山派來幫我的。這些日子多虧了他,不然我早就被盤瓠苗的人抓住了。”
“原來如此。”薑望連忙帶著眾人再次行禮,“蜀山大恩我等銘記於心,日後必報。”
張子默微微頷首,並未言語。
薑望看著那對張子默恭恭敬敬的軍隊,忍不住問道:“聖女,聽聞盤瓠苗舉十萬大軍前來追殺聖女,怎麽如今他們能與聖女相安無事?”
蚩瑤笑道:“你說這個啊,昨天石頭他們斬了楊昭,軍隊如今已被石頭收服了。”
“哦?”薑望眉頭緊皺,不過很快便恢複平靜,“那楊昭乃是盤瓠苗主的親弟,更是苗疆數百年不遇的將才,統領十萬大軍聲勢驚人,居然還是敗在蜀山手下,讓人敬佩啊。”
薑泉與薑兆也緊緊盯著張子默,從這麽少年身上,他們總能感到一種莫名的危機之感。一切,都來自於少年那視眾生如無物的眼神。
蚩瑤笑著將眾人迎了進去,而為表誠意,薑望也隻是帶了薑泉與薑兆進了石頭寨。
鼓樓內,蚩瑤與薑望談起楓樹苗的種種,有說有笑。幼時她曾去過一次楓樹苗,對那棵大楓樹和蝴蝶念念不忘,她一直認為,那是她見過最美的景色了。
寒暄過後,薑望終於開口:“苗疆大亂,盤瓠苗也參與其中,如今聖女雖然收服了那些軍隊,但盤瓠苗的那個老家夥也不是易予之輩,聖女留在盤瓠苗境內始終不安全,還是跟我們回去吧。”
蚩瑤抬頭看著站在窗邊的張子默,雖未開口,但那意思十分明顯,是在等著張子默的決定。
薑望目光再次落到張子默的身上,神色一下子複雜了起來。眼前這個白發少年,手下三名黑麵人與兩名劍仙,這樣的實力無論放在哪裏都足以讓人尊重,可見此人在蜀山必定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最重要的是,剛才在寨子外麵時薑望便發現聖女對此人十分依賴,這對苗疆可不是什麽好事。
見張子默微微搖頭,蚩瑤連忙拒絕道:“我就留在這裏,按我們的計劃,解決盤瓠苗以後,三苗就可以平定。到時候,我們就可以進九黎侗,將其他叛亂的人收拾了。”
薑望深深地看了一眼張子默,撫須不語,反倒是後麵的薑兆沉不住氣了,“苗疆的事,什麽時候輪到蜀山來管了?聖女,恕我直言,蜀山插手苗疆的事,多半也沒安什麽好心。盤瓠苗大軍雖然被收服,但盤瓠苗還有力量,更何況九黎侗的那些叛賊也不會善罷甘休。還請聖女跟我們回去,隻有在楓樹苗才最安全。”
蚩瑤連連搖頭,“我不去,我就留在這裏。”
一直沉默的薑泉突然起身,走到張子默麵前,“敢問閣下為什麽不讓聖女跟我們走?”
張子默淡然道:“因為你們沒誠意。”
“嗯?”薑泉一愣,“父親派我和二弟率萬人前來迎接聖女,如果這樣都不算有誠意,怎樣才算?”
張子默問道:“你們把她接回去以後,要幹什麽?”
薑泉眼中疑惑越來越濃,“自然是起兵助聖女平定苗疆。”
張子默平靜道:“她留在這裏,我也可助她平定盤瓠苗,然後繼續進軍定三苗。盤瓠苗十萬大軍盡在我手,盤瓠苗指日可定。你楓樹苗自苗疆大亂開始,做過什麽?日後等她成為兵主,你楓樹苗可有寸功?空口白話就想將人接走,可能嗎?”
薑泉一時語塞,臉上依舊掛著笑,隻是眼神卻逐漸陰沉起來。
薑兆怒目而視,“大哥,別跟他扯這些有的沒的,他一個蜀山的人憑什麽管到我們頭上?不用跟他廢話,動手把聖女帶走便是。”
戊子手握住刀柄,“我建議你好好說話,不然別說你們三個,外麵那一萬人今天也得留下。”
蚩瑤連忙攔在中間,“別動手,都是自己人,有什麽話都好好說。”
薑望突然笑出聲來,起身拍了拍薑泉與薑兆的肩膀,“人家幫了聖女這麽多,對整個苗疆都有大恩,怎麽跟人家說話的?”
薑泉與薑兆這才後退至薑望身後,死死地盯著張子默。
薑望學漢人做了個拱手禮,笑道:“閣下此話有理,此事的確是我們考慮不周,不過苗主之誠,遠非閣下所能想象。實不相瞞,苗主派二子前來迎接聖女曾有命令,聖女跟誰走,誰便是下一任苗主。苗主此舉,等於將苗主的繼承權交到聖女手中。如此,應該足以表明我苗主的誠意了。”
張子默微微搖頭,“還不夠。”
薑望依舊是笑容滿麵,“那閣下以為該如何?”
張子默道:“下一步是平定盤瓠苗,若要顯示誠意,派兵助你們的聖女攻入盤瓠苗侗。”
鼓樓瞬間安靜了下來。
薑望沉默許久,緩緩道:“茲事體大,容我回去與苗主商議。”
薑望轉身看著薑泉與薑兆,“你們留在這裏好生保護聖女,那一萬人也留給你們,若是出了一點差錯,就不要回來了。”
二人連忙應下,把薑望送了出去,薑望交代了幾句,這才快速離去。
薑泉與薑兆留在了寨中,薑兆生性好動閑不住,沒過多久就自告奮勇去打獵去了。至於薑泉,倒是老老實實待在寨中,甚至還幫著幹起了活,沒有一點架子。
這二人一離開,鼓樓內便都是自己人,有些話也方便說了。在張子默的命令下,齊寧與付如鬆離開,帶著蜀山弟子在周圍巡視,尋找魔族的蹤跡。戊子三人也很識趣地離開,給蚩瑤和張子默單獨說話的機會。
蚩瑤走到張子默身邊,輕聲道:“為什麽不能跟他們離開?”
張子默道:“看一個人心意要看其言行,空口無憑,若是你去了他們扣住你,你就會成為傀儡。”
蚩瑤道:“不可能吧,薑叔叔與我爹爹是歃血為盟的好兄弟,怎麽可能有這樣的心思?”
張子默道:“你那些叔叔,還是你父親的親兄弟,不也照樣叛亂?”
蚩瑤無法反駁,眼神有點黯淡,目光透過窗子看著水井邊的薑泉,“那他們兩個,我該選哪一個。”
張子默道:“你未來是兵主,要著眼整個苗疆,一個苗主之位不必放在心上。看哪個順眼,就選哪個。”
蚩瑤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你這個家夥,也太隨意了一點。”
眼見張子默沒有發笑,蚩瑤心疼地看著張子默的一頭白發,“究竟是怎麽了,怎麽會一夜……”
張子默微微搖頭,靠在牆邊,“我累了。”
沒多久,張子默便沉睡過去。同時以道心魔劍控製這麽多人,對他心神的負擔實在太重。
“師叔,師叔,蜀山的弟子們來了!”齊寧突然跑了上來,蚩瑤連忙比了一個噓的手勢,看著已經熟睡的張子默,又躡手躡腳地退了回去。
蚩瑤坐在張子默身邊,抱著膝蓋哼起了歌謠,像是哄孩子一般,時不時地轉頭看一眼,看得十分入神。
她記得,張子默比她還小一歲,可無論是修為心智都比她強太多,這都是因為經曆不同。她自小高高在上,若不是苗疆叛亂,可能現在她還在九黎侗玩耍吧。
兩個時辰後,張子默突然睜眼,起身推開窗看著下方那眾多佩劍身影忙來忙去,這才緩緩下樓。
蜀山弟子到了,這一覺,睡得踏實。
兩萬蜀山弟子,張子默一個認識的都沒有。想來是那幾位師兄刻意安排,雖然張子默顯露的不是真實麵容,但手中玄穹還是有一些人見過,一切自然是謹慎為好。
眾多蜀山弟子一來,便沒有閑著,替婦女們下地幹活,修繕房屋,有張子默的例子在前,眾人看蜀山弟子的眼神都不一樣了,有些未嫁的少女,眼眸中已經是秋水盈盈了。
齊寧突然湊了過來,“師叔,您看看,我可沒讓這些臭小子閑著,大戰他們沒趕上,就讓他們多幹點活吧。”
張子默笑道:“讓他們別亂跑,若是不小心進了誰家的閨房,就留在這裏當女婿吧。”
齊寧拍著胸脯保證,“師叔放心,別看他們在蜀山一個二個膽子大得很,又不少跟姑娘說話都會害羞呢。這點規矩,他們懂。”
付如鬆突然飛來,麵色凝重,“師叔,我們在三百裏外發現了皇室的人。總共三個人,為首一人身著紅袍,衣服上是皇室子弟才能用的紋飾,其他兩個人都是天仙境,身著甲胄,應該都是朝廷的將軍。我們發現了他們,他們也發現了我們。為首那人正朝這邊趕,說是要見蜀山這裏能說話的人。”
張子默略一思索,拍了拍齊寧的肩膀,“給你個任務,帶些人去鬧一下,將他們趕走,隻要不真正動手,隨你怎麽鬧都行。”
齊寧眼前一亮,“師叔放心,這個我在行。”
付如鬆笑道:“鬧歸鬧,可別太過分啊。”
齊寧笑得越發開心,“放心,我心裏有數,你們兩個,跟我來。”
不愧是齊寧,那邊是三人,自己這邊也隻三人前去,一點便宜不占,至於對方那兩位天仙境的將軍,齊寧估計也不放在眼裏。
付如鬆也並未多問,若是放在剛開始遇見的時候,別說是齊寧了,就是他也會問個究竟。隻是與張子默相處這麽久,他們已經知道張子默滴水不漏的性格,如此舉動必定有原因。而且他們共同戰鬥過,張子默與己醜冒死入陣作餌,已經用行動征服了他們。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吵鬧,付如鬆連忙上前查看,見薑兆揪著一名蜀山弟子的衣領不放,另一隻拳頭高高舉起,隨時會落下,連忙上前用巧勁將兩人分開。薑泉也在這個時候趕到,攔在了薑兆麵前。
付如鬆眉頭一皺,“曹琪,怎麽回事?”
曹琪憤憤道:“師兄,他言語間對蜀山不敬,我一時氣不過,就和他吵了起來,然後他就要和我動手。”
付如鬆眼睛一眯,看向薑兆的眼神突然淩厲起來,“欺負小輩算什麽本事,和我比劃比劃?”
付如鬆再怎麽生性隨和,但眼看同門被欺負,再好的脾氣也會摟不住。還好齊寧被張子默派出去了,不然恐怕早就和薑兆打起來了。
薑泉抱拳道:“閣下恕罪,舍弟一時衝動,我代他向這位小道長賠罪了。”
薑兆冷哼道:“大哥,何必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打就打,單對單,我誰也不怕。”
薑泉回頭瞪了薑兆一眼,“不可如此,蜀山對聖女有大恩,就是對苗疆有大恩,還不給人家道歉。”
薑兆怒聲道:“我才不認他們這份情,聖女不是蜀山的人,憑什麽不讓聖女跟我們走?”
“原來是衝我來的。”人群中突然讓開一條道,張子默帶著蚩瑤走了過來,雖說眼神沒有任何波動,可眾人還是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薑兆死死地盯著張子默,“沒錯,我就是衝你來的。你一個蜀山的人,憑什麽插手苗疆的事,若不是你攔著,聖女怎麽可能不跟我們走?”
蚩瑤道:“薑二哥,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你們要怪就怪我,別怪石頭。”
蚩瑤一開口,薑兆聲勢立刻弱了下來,隻不過依舊是憤憤不平,“反正我就是不服!”
張子默淡淡道:“不服好辦,你最擅長什麽?”
薑泉道:“閣下有所不知,我這二弟最擅長排兵布陣,單打獨鬥也許你們在座中有人能贏他,但論起排兵布陣,不是我自誇,我二弟絕對可以完勝你們。”
“丁醜。”
“在。”
張子默轉頭問道:“他外麵有一萬人,給你多少人能勝?”
丁醜平靜道:“一千。”
薑兆怒極反笑,“狂妄,區區一千人也想敵我萬人,你輸了怎麽辦?”
張子默道:“輸了聖女你們帶走,你輸了立馬回去。”
“好!”薑兆重重點頭,飛至空中,挑釁地看了丁醜一眼,“我等你,放心吧,輸了我也不會殺你,我會留你一條命的。”
付如鬆囁嚅許久,也說不出話來,他都不知道薑兆為什麽會這麽自信。難道薑兆從沒想過,盤瓠苗這十萬大軍是怎麽敗的嗎?
凡是參與過之前那場大戰的人,都不會對丁醜的排兵布陣能力有懷疑。以三千對十萬還有辦法取勝,一千對一萬,是不是多了點?
天空上,陣紋擴散,丁醜點兵一千,對上了薑兆從楓樹苗帶來的一萬精銳。
兩炷香後,丁醜緩緩落下,手裏還拎著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薑兆,“幸不辱命。”
張子默冷冷地看了薑兆一眼,“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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