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一十八章 斬首宰相,明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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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殿內,眾目睽睽之下,韋方質痛苦的從袖中取出一本奏本遞上,躬身道:“罪臣這裏有韋氏田產名錄,可以和宮中,戶部,雍州府對比,其中差別,一望可知。”
群臣神色頓時肅然起來。
三萬頃良田,韋家的田產,你崔家就貪墨了一成半,比雍州府拿的還要更多。
過分了!
李絢從韋方質的手裏接過,然後向上遞出。
徐祿接過之後,遞到了鄭氏的手裏。
鄭氏擺擺手,徐祿立刻轉身,將奏本遞給了陸元方等人。
一眾宰相看過之後,又遞給了戶部尚書雲弘胤。
雲弘胤仔細閱讀,最後沉沉拱手道:“回稟太後,此中記錄多為韋氏隱匿田地,但不在戶部和宮中記錄,如今隻需回去一查,究竟在誰的名下,清晰可知。”
“不必查了。”鄭氏冷漠的目光落在崔知溫身上,冷笑說道:“此中之事,上下其手本是常事,為人貪婪更是本能。”
李絢拱手上前,沉聲道:“回稟太後,先前之事,韋氏有罪,依律處置,然崔相統管,查抄韋氏,其中私人貪墨數目巨大,非一人可為,臣請徹查其中之舉。
該歸宮裏的歸宮裏,該歸戶部的歸戶部,該歸韋家的歸韋家。”
李絢最後一句話,跪在地上的崔知溫猛然抬頭,正好和一臉怨恨的韋方質目光對上。
濃重的幾乎化不開的殺意,直接衝入崔知溫的心靈深處。
瞬間,當初無數被斬首的韋氏子弟,杜氏子弟,竇氏子弟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腦海。
崔知溫冷不丁的打了一個寒顫。
崔知溫猛然意識到,以他現在的罪名,少不了要被抄家,若是韋家,杜家和竇家這些關中世家介入其中,那麽他們崔氏子弟,恐怕不知道要死多少。
濃重的血腥一下子充斥崔知溫的腦海,他現在終於明白李絢的狠毒。
當初讓他查抄韋氏,就是李絢開口建議的。
“準!”鄭氏的聲音傳入崔知溫的腦海中,他下意識的低頭。
李絢平靜的拱手道:“太後,還有一事,韋氏之事,經查察,韋方質前後的確一無所知,但其族人有罪,罪當免職。
如今,韋方質舉報崔氏有功,我朝曆來有功獎有過罰,故臣請封其為監察禦史,同時賜田千畝,以養其家。”
“臣附請!”司農寺少卿竇馳忍不住的站了出來。
“臣附請!”侍禦史杜審言站了出來。
“臣附請!”中書舍人蘇味道站出拱手。
隨即零零散散十幾人站了出來,不過除了竇馳以外,基本都是五品以下的官員。
鄭氏轉頭看了諸相一眼,見沒人反對,她輕手一揮道:“便如此吧。”
“喏!”滿殿群臣同時俯首。
看到這一幕,李絢同樣俯首的眼底不由得微微一變。
世家是天下最根本的秩序之一,李絢可以打壓一個世家,但若是想要徹底毀滅它,恐怕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無形中憎恨他。
世間沒有那麽多的善惡對錯,更多的是親疏遠近。
如今李絢給了韋氏重新複起的根基,而他們的滿腹怨恨自然都在崔知溫的身上。
那麽將來李絢真要更上一步,韋氏不僅不會站出來阻擋,反而為其搖旗呐喊。
順帶竇氏,杜氏,蘇氏等也是一樣。
未來任重而道遠啊!
……
“崔氏第三罪,為謀逆之罪。”
李絢聲音一出,滿殿肅靜,一切終於到了最要命的地方。
“臣有罪!”鄭玄楷從群臣當中站了出口,然後跪倒叩首道:“臣早先在宮中,聽崔氏所言,言有科舉弊案,臣為其所惑,將其引入甘露殿,但臣實在沒有想到,其竟悍然搶奪天子金箭虎符,臣未能阻止,臣有罪,請太後治罪。”
“臣有罪!”崔神基從後方站了出來,跪地叩首道:“臣本在代州,接到崔氏來信,言說有人有人意圖行大逆,臣為其所惑,悄然率兵抵達河津,臣有罪,請太後治罪。”
“臣有罪!”崔玄暐從後方站了出來,跪地叩首:“……”
一名又一名的鄭氏崔氏盧氏官員從群臣當中站了出來,一個個的跪地叩首,全部指出其為崔知溫所惑,才行大罪之事,請太後治罪的同時,也將一口口大鍋死死的扣在了崔知溫的頭上。
崔知溫的目光死死盯在了鄭玄楷的身上,其他人他能夠理解,但是鄭玄楷呢?
崔知溫現在所做的這一切,到最後,無一不是在保證李重俊最終能夠順利的親政,掌握大權。
的確,現在他崔知溫或許執掌朝政一時,但他能活多久,說不定不到了皇帝成年,他就死了。
但是李絢,李絢現在還年輕,甚至最後,皇帝成年了,他都還健壯。
說不定隱伏兩年,等到皇帝生下嗣子之後,再出手翻覆殺害皇帝,再立新帝。
這種事情史書遍地都是。
崔知溫下意識的就要開口,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喉嚨突然劇痛,竟然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李絢從前方走來,一掌輕輕的拍在崔知溫的身上,然後才又轉身看向鄭氏和群臣道:“崔氏為獨掌大權,竊奪韋氏資財,製造科舉冤案,最後引兵入京,意圖混亂天下,臣請以大逆論罪。”
“臣附議!”禦史中丞王及善站了出來,神色鄭重。
他這個禦史中丞,李絢在洛陽時便已經賦予了他彈劾宰相的權利,但可惜,崔知溫做的太隱秘了,他竟然一點也沒察覺。
等到崔知溫悍然動兵圍了彭王府的時候,他才豁然驚醒。
崔知溫做的,就是在謀逆。
“臣附議。”何以求,蕭嗣業同時站了出來。
禦史台,刑部,大理寺全部都是同一意見,其他人如何說?
難道真的要將崔知溫斬首嗎?
要知道,崔知溫可是宰相啊!
鄭氏坐在禦榻之上,凝重的氣氛一時間讓她也不敢隨意開口,隻能目光看向一側的陸元方。
陸元方麵色凝重的拱手站出,沉聲說道:“太後,我大唐開國至今,未曾有一位宰相被處斬,臣請……”
“有的!”鄭玄楷突然開口,打斷陸元方說道:“中書令裴炎,在去歲,便被斬首洛陽南市。”
鄭玄楷一句話,頓時,所有宰相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隨即緩緩的落到了李絢身上。
李絢微微躬身,開口道:“太後,崔氏謀逆,其中牽連崔氏,鄭氏,盧氏,還有其他各族子弟數十人,若依唐律,謀大逆已行者不分首從皆斬,那麽這些人全部該斬首,但天子初登基,就妄行殺戮的確不好。”
所有宰相的目光頓時溫和了許多。
李絢繼續拱手道:“故而,臣建議,崔氏,鄭氏,盧氏,還有其他各族子弟數十人,其人父子,兄弟,叔父、兄弟之子,三族以內,全部罷官奪職,抄沒家產,流放西域,遇赦不赦,至死方休。”
一句“至死方休”,所有人都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但所有人都明白,這是李絢能夠接受的最大底線了。
否則是個人都來上這麽一下,朝中政事還要不要辦了。
鄭氏轉身看向陸元方:“左相。”
“其人本人流放西域,其人父子,兄弟,叔父、兄弟之子,流放振州,遇赦不赦。”陸元方抬頭看向李絢。
“罷官奪職,家產抄沒。”李絢直直的看著陸元方。
人死不死他不關心,關鍵是土地。
“可!”陸元方鬆了口氣。
李絢稍微退後一步,拱手領命。
流放西域也好,流放振州也罷,這些人但凡能夠活著回來一個,就算他李絢輸。
而且真正被放過的,也都是些在朝中有官職的,這些事中還有大量沒有官職的普通人也牽涉其中,這些人就不在減罪之列,他們會像普通犯人一樣,秋後西市問斬。
……
鄭氏坐在禦榻之上,她能夠感受到之前的那股無形交鋒,隨即說道:“既然諸事已定,那麽今日……”
“太後。”薛紹突然間拱手站出。
李絢和朝中群臣,同時詫異的看向薛紹,他這個時候站出來做什麽。
“太後。”薛紹拱手,說道:“崔氏已經被罷相,政事堂宰相缺人,還有,吏部侍郎被罷免,吏部缺員,臣請補充。”
朝中諸位宰相的目光微微落在李絢身上,李絢輕輕搖頭,示意這件事和他無關。
他還沒有那麽咄咄逼人,今日剛剛差點殺了崔知溫,轉手就惦記崔知溫空出來的宰相之位。
“而且不隻是吏部侍郎,之後還會有大量官員空缺,臣請補充吏部,以免日後忙亂。”薛紹終於提出了一個像樣的理由。
但是他說完,沒有人應和,甚至就連李絢都沒有開口。
鄭氏轉身看向陸元方,低聲問道:“左相怎麽看?”
“駙馬說的確實有道理。”陸元方略微沉吟,隨即拱手道:“如今科舉剛剛結束,之後,還要閱卷,定名,甚至還要分官,吏部侍郎卻不得。”
薛紹終於鬆了口氣,然後退回了班列之中,不再開口,一副隻為公事的模樣。
薛紹心裏清楚,今日若不是公主讓他盯著朝堂,如果有人提替補宰相的事情,就罷了;如果沒有人提,那麽他就得站出來,若非公主,薛紹今日怎麽都不出這個頭。
“那麽便先論中書令吧。”鄭氏快刀斬亂麻的說道:“中書令缺人,那麽便調侍中轉任,如今的資曆?”
“侍中劉景先合適。”陸元方直接點頭。
“那麽侍中呢?”鄭氏看著陸元方。
陸元方沉吟起來,拱手說道:“臣有兩個人選,禦史大夫和吏部尚書。”
“臣退出。”王及善馬上站了出來,直接退出,現在的朝局突然有點不對的味道,他不想攤這趟渾水。
“那麽便是吏部尚書了。”陸元方看向張大安,點點頭溫和的說道:“張相是我等前輩,有他入政事堂,對我等都好。”
“是!”諸位宰相齊齊點頭。
“好,便如此定了。”鄭氏點頭,說道:“那麽繼任的吏部尚書和吏部侍郎?”
“吏部侍郎。”陸元方看向群臣說道:“戶部尚書雲弘胤升任吏部尚書,工部尚書黃仁素升任戶部尚書。”
“臣退出。”黃仁素站了出來,拱手道:“臣的能力,掌管工部尚可,戶部恐怕會有亂。”
“那麽就是戶部侍郎裴居道。”陸元方看向裴居道,感慨的點頭道:“也該是裴兄了。”
“那麽便由裴侍郎升任戶部尚書。”鄭氏繼續說道:“那吏部侍郎和戶部侍郎呢?”
李絢這個時候,站出拱手道:“太後,左相,臣推舉代州刺史崔神基任吏部侍郎,推舉戶部郎中崔玄暐任戶部侍郎。”
群臣無比詫異的看著李絢,李絢就這麽的坦然無私嗎?
要知道他可是剛剛毀了半個崔家啊!
……
原本要站出來的吏部侍郎趙喧,詫異之中,悄悄的收回了腳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