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海妖塞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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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塞壬的到來實在是有點突然,&bsp&bsp但是由於他們之前也不是沒有準備,所以心態還算是相當的平穩。塞萬提斯甚至都興致勃勃地準備好拔羽毛了。
安東尼也被大家的談話聲從半夢半醒間驚醒了過來,墨一樣的眸子有些好奇地看向了天空,&bsp&bsp同時把自己懷裏的玫瑰抱得更緊了一點。
但丁打了個哈欠——他自己目前的狀態是沒有什麽攻擊力的,也隻能在邊上打打輔助劃劃水的樣子,&bsp&bsp至於生命安全問題……
光是神曲·煉獄所代表的“複活”就可以讓他想死都死不了,&bsp&bsp頂多年齡再縮一次水而已。
隻是……
“這家夥好不容易才睡上一覺。”
北原和楓偏過頭,&bsp&bsp看著壓在自己的肩膀上,&bsp&bsp已經沉沉睡過去了的薄伽丘,眼眸中帶著無奈的神色“本來還想他好好休息一會兒的。”
他垂下眼眸,看著吟遊詩人少年般的眉宇間泛著的輕微疲憊,&bsp&bsp微微歎了口氣。
塞萬提斯稍微猶豫了一下。
他抬起頭,看向黑夜裏逐漸變大的那個黑點,小聲地說道“其實我可以嚐試……”
“不,還是按照之前計劃的來吧。你的異能在佛羅倫薩戰鬥的話,&bsp&bsp對於附近古建築和藝術品的破壞性稍微有點大。到時候鬱悶的還是他。”
北原和楓搖了搖頭,&bsp&bsp拒絕了這個建議,&bsp&bsp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喬萬尼?薄伽丘?”
“哈欠……北原?”
少年麵上雪白色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然後有些迷茫地睜開,露出裏麵那一對矢車菊藍色的眼睛,&bsp&bsp像是一汪最為澄澈動人的瀲灩湖光,&bsp&bsp上麵還彌漫著朦朧不清的霧氣。
不過很快,這份茫然就從他的眼中完全消退而去,&bsp&bsp隻剩下了如同真正的矢車菊藍寶石上麵閃爍的光輝一樣的冷靜和淡定。
“塞壬已經來了?好的,&bsp&bsp我已經看到了……”
薄伽丘微微的眯了一下眼睛,&bsp&bsp認出了那個在天空中越來越大,&bsp&bsp甚至已經抬頭隱約可見具體形象的身影。
該說幸好佛羅倫薩的人沒事不會隨便朝著天空看嗎,&bsp&bsp否則附近估計都要開始發生騷亂了。
不過這種情況應該也不會持續太久,畢竟塞壬這種傲慢又漠然的妖精,真的要打起來的話,可是不會在意附近還有沒有普通人在的……
薄伽丘想起那個對方的作風,撇了撇嘴,然後閉上眼睛,毫不猶豫地使用了自己的異能。
——禁絕一切外來的打擾,隱匿自身區域的存在,專門為故事而開設的場地。
異能名為,十日談。
四周的場景驟然褪去,色彩和形態如同幻象一樣迅速地消散,空間凝固成具體可感的銀白色鏡麵,把被拉入這個異能的人封鎖在其中,層層疊疊地組成了一個巨大的迷宮。
在鏡子的麵前,像是同樣由鏡麵折疊而成的玻璃蠟燭沒有被點亮,靜靜地漂浮在這一片漆黑裏,看不清具體的模樣。
“原來十日談開啟的內部是這個樣子啊……”
薄伽丘歪了一下腦袋,有點好奇地趴在北原和楓的肩膀上,纖細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唇角“我自己都不清楚來著。”
北原和楓沉默地扭頭注視了一眼,順手把安東尼的耳朵捂上。
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異能用起來什麽樣,你這個異能使用者當得像話嗎?
“嗬,北原你難道指望這個家夥有膽量進自己的異能?”
因為看到熟悉的場景,本來心情就有點不爽塞萬提斯聞言挑了一下眉,麵上的表情。。是十足十的嘲諷。
“別說一百個故事了,要他編出十個故事就和死了人一樣。明明是吟遊詩人,但是唱來唱去講的東西也就那麽一點——他的異能是什麽樣子的,估計我和塞壬都要比他清楚。”
“這個都要比較就過分了哦。”
薄伽丘繼續懶洋洋地依靠在旅行家的身上,看上去對這句話一點感覺也沒有,隻是抬起了眼眸,露出一臉無辜且欠打的表情
“畢竟某個人好歹和我的異能朝夕相處了幾百年呢——騎士先生要是還不了解的話,就連世界上最笨的笨蛋都算不上了吧。”
但丁和北原互相對視了一眼,最後齊齊無視了互相鬥嘴的兩個人,討論起了正事。
“對了,塞壬是被分到了這個鏡子迷宮的另一頭了嗎?”
“有可能。不過薄伽丘的異能並不算是建立迷宮,所以想要繞開這種布置,直接找到我們並不算困難。”
說到這裏,但丁皺了一下眉毛,看向了暗色中四周層層疊疊倒映出他們身影的鏡麵
“我比較擔心的是對方會藏在某個地方進行偷襲……雖然是以美麗的歌喉著稱的海妖,但她也具有部分鷹的捕食者特征,這種戰術帶來的麻煩還是比較大的。”
塞壬的具體形象往往會被簡單地概括為人麵鳥身,但是真要說的話,其實更傾向於“有著鳥的下半段身體,背後生長翅膀的美女”。
作為大型猛禽捕獵時最有用的工具,銳利鉤爪和強勁有力的翅膀都沒有在塞壬身上缺席。
在必要的時刻,這種妖精除了歌者,也可以是最危險的戰士和刺客。
但丁整理了一下自己頭頂的橄欖枝花冠,對著他們身邊的巨大鏡子思考了一會兒,伸出了自己的手,輕輕一握。
有金色的火焰在他的掌心燃起,好像握住了來自星辰的滾燙火光。
神曲·天堂,火星天。
其上居住的為有著堅定的信仰,可以為信仰戰鬥,甚至以身殉道的靈魂。
代表著信仰和光明的烈火驀然騰起,但是卻沒有給人帶來任何灼燙的感受,隻是驅開了四周濃濃的黑暗,以及人們心中猶豫不安的情緒。
在屬於鏡子的世界裏,火焰中迸發出的灼灼光輝在無數的鏡麵之間不斷地偏折和擴大,直到把這個世界全部點亮成耀眼的白晝。
“哇哦,好大的一朵煙花。”
薄伽丘在邊上發出一聲毫無意義的感慨,同時抱緊了自己的豎琴。
“那接下來我就負責拉仇恨和驅散負麵狀態啦,打架的事情就交給騎士先生好了。作為我們中間唯一的戰鬥人員,你可要加油哦。”
塞萬提斯舉起自己的長矛,瞥了他一眼,發出了諷刺似的一聲,熟練地擋在了北原和楓的麵前,眼睛之中的銀色火焰光輝也開始升騰。
北原和楓扭過頭看了他們一眼,感覺在有三個超越者在場的情況下,自己似乎也沒有什麽需要做的事情,幹脆打著哈欠去帶小王子對著鏡子蠟燭發呆了。
“所以我們是來幹什麽的?”
安東尼歪頭看了那一群人,好奇地詢問道。
“為了幫那些笨蛋們湊齊一百個故事。”
旅行家撐著自己的下巴,努力地思考了一會兒詢問道,“所以你想聽什麽樣的?”
“我想聽那個,醜小鴨的故事!就是安徒生先生之前說過的故事,我還沒有聽到結局呢。”
安東尼趴在北原和楓的懷裏,那對充滿了信賴和依戀的眼睛明亮地注視著自己身邊的大人,一點也沒有即將麵對危險生物的慌張,聲音聽上去也軟綿綿的。
“唔,《醜小鴨》嗎?”
北原和楓想了想當時結束的地方,把他抱得更緊了一點,用不緊不慢的語氣說道
“第二天早晨,人們馬上注意到了這隻來路不明的小鴨。那隻貓兒開始咪咪地叫,那隻母雞也咯咯地喊起來……”
——嗯,總之這種懶洋洋中還帶著安寧祥和的氣氛,要是有人誤入進來,十有會把這當做什麽故事會的現場。
在另一頭,塞壬合攏了自己的翅膀,落在高高的鏡麵邊緣,注視著眼前驟然變化成為鏡麵的場景,那對漂亮閃耀的孔雀藍色眼睛中泛起幾分厭惡的情緒。
“討厭的十日談。”
海妖小聲地用古希臘語說了一句,她的聲音顯得空靈而又悠遠,像是大海廣袤的神秘回音,帶著一種仿佛在引誘人墜入海底的魅力。
塞壬的手指微微按在下巴上,那對屬於鷹鳥的銳利爪子緊扣著鏡麵,嫵媚嬌美的麵孔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她現在正在思考一個問題。
現在她是被單獨拉進了十日談,還是薄伽丘和她一起進來了?
“不過以薄伽丘那個膽小鬼的性格,就算真的敢進來,肯定也準備好外援了吧。”
海妖薄薄的唇角輕勾,吐出這麽一句話,孔雀藍色的眼睛中譏誚的神色愈發明顯。
在她的背後,巨大的翅膀緩緩張開,顯然已經下定了決心,打算飛到這片空間的最高處看一看裏麵的情況。
然後她便看到了遠處順著鏡子的一路折射,次第照亮了整個世界的火光。
從河神的血液裏誕生的妖精警覺又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就連本來打算做的動作也稍微停滯了一下。
這種涉及到了神性的氣息……“舊約”?
不,她能感覺到,這種力量沒有“舊約”那個瘋子人類那麽強。
不過海妖還是稍微猶豫了一下
畢竟他們這些生活在歐洲的著名妖怪都知道那位“舊約”從亞洲開始,一路砍到歐洲和埃及的瘋子事跡。
當年那些最危險的存在有一個算一個,基本上都被他砍完了。也隻剩下對人類影響不是特別大的小貓小狗兩三隻。
以至於這個名字在當時經常用於嚇唬妖精幼崽,往往可以讓它們不哭不鬧好幾天。
“這可麻煩了。”
塞壬的眼中閃過一絲忌憚,表情也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她的確是厭惡薄伽丘這個家夥到了恨不得把他給剁了的地步,但這也不代表她就是一個可以為了複仇什麽都不顧的蠢貨。
在感受到這絲熟悉的感覺後,她就有一點想要退縮的意思了。
——更何況,如果她跑到了意大利沿海的地區,多弄沉幾艘船隻,豈不是更能讓這個吟遊詩人後悔和難受?
但也正在她打算趁早湊齊一百個故事,早點出去的時候,這片寬闊的天地裏響起了屬於豎琴的、顯得格外空靈和渺遠的琴聲。
像是從天空的盡頭飄過來的琴聲,伴隨著灼灼爍爍的金色火焰光芒,好像就是撕破天際烏雲的第一縷天光。
於是漆黑的天空中有光明於裂縫灑下,精靈們在森林裏載歌載舞,唱著時新的歌謠,繆斯女神在一邊笑著執起美酒,且飲且唱。
阿芙洛狄忒坐在石頭上,赤足浸潤在混著陽光的清澈水波裏,在風裏不經意地一個回眸,便是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水仙花,乍然盛開。
有著鳥類翅膀的女妖坐在樹上,應和著酒神灑脫豪放的嗓音,在邊上唱著一首柔美的歌。
每一個字句都像是潔白柔美的珍珠,滾落了一地,在陽光下泛著虹彩似的美麗光芒。
——那是屬於神代的,神明與妖精的歌謠。
塞壬女妖本來泛起的退卻心思微微一滯,漂亮的孔雀藍眼睛裏升騰起濃烈的怒氣與怨恨,迅速地張開翅膀,向著琴聲的方向飛去。
“薄、伽、丘!”
“說起來,這首豎琴曲聽上去很特別啊。”
把這個童話小小地收了個尾,看著麵前一支代表著故事的玻璃蠟燭“噌”地被點亮的北原和楓安靜地聽了一會兒,突然有些訝異地開口。
除了慣有的輕靈和優美以外,這首曲子裏麵還有著更多屬於古希臘神代的濃鬱神秘氣息。
安東尼也在旅行家的懷裏安靜地聽著這首動人的歌曲,聞言也好奇地看了過去。
“嗯呐。”
薄伽丘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朝但丁的方向湊了湊,在火光的照耀下顯現出一點困意,看上去沒有什麽精神的樣子。
“這是當年塞壬教給我的。”吟遊詩人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漂浮在夢境裏麵的氣泡,“當年她很喜歡我的豎琴來著。我們聊天的時候,她就教了我這一首歌。”
“好像這首歌是用來紀念一場神代的私人音樂會吧。反正在她心裏,這首歌還挺重要的,估計聽到我在彈,連剁了我的心思都有了……”
但丁挑了一下眉,在塞萬提斯出言嘲諷之前先吐槽了一句“喬萬尼,你不覺得你這句話裏麵的渣男濃度稍微有一點高嗎?”
“隻不過是一個漠視他人生命的妖精而已。而且如果我沒有封印她的話,墨西拿海峽那裏的白骨估計都要堆積到海平麵以上啦。”
吟遊詩人的音調依舊是那副懶懶的,飄飄蕩蕩的樣子,視線沒有焦點地落在天空某處折現而出的光線上“所以還能怎麽辦呢,但丁?”
說到這裏,他彎起眼睛,似乎輕輕地笑了一下——不過比起笑,這個動作更像是單純地扯起唇角。
“你看,妖精都是又蠢又狡猾的生物。”
隻要她當年沒有那麽真誠地付出自己的喜歡和真心,隻要她更明顯地表現出對人類的惡意,隻要她的性格不那麽單純和固執。
那麽他把她封印起來的時候,就不會感到那麽迷茫和悲哀了。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北原和楓抱著安東尼,歎了一口氣,想到了自己在聖彼得堡遇到的那個一直以為自己是“雪姑娘”的水妖。那串對方遺留下的掛件至今還拴在他的背包上。
安東尼抱緊了自己喜歡說謊話、總是擅長隱瞞自己的真心的玫瑰,沉默不語。
但丁朝自己的手上嗬了一口氣,看著麵前被他所點亮的的金色火焰,似乎從裏麵看到了他那同樣戴著橄欖枝的愛人的影子。
塞萬提斯擦拭著長矛的動作微微一頓,突然想到了薄伽丘當年和他最後對視時候,那對矢車菊藍色的眼睛中複雜的感情。
“她來了。”
騎士微微垂眸,但是很快又發現了什麽,露出了警覺的表情,提醒道。
在鏡子一角裏,折射出了一片絢爛耀眼的藍紫色的羽毛。
人麵鳥身的女妖身影落在高高的鏡子邊緣,頭顱低垂,孔雀藍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仍然彈奏著豎琴的薄伽丘。
但意外地沒有采取什麽偷襲的動作。
“這是我和他的事情。”
海妖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眼眸中的神色很快就恢複了平靜,開口的聲音即使被豎琴聲壓了過去,但依舊顯得冷冽而動聽。
“我隻來殺他一個,在這之後也不會傷害任何的人類。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嗎?”
北原和楓看了眼對方的表情,為這一人一妖複雜的關係默默地歎了口氣,同時熟練地把薄伽丘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聽起來是挺不錯的。”
塞萬提斯看著自家公主對某個吟遊詩人明顯的庇護態度,微微眯起了眼睛,內心不爽的同時語氣也變得銳利了起來。
“但沒有辦法。畢竟我還等著要拿塞壬身上的羽毛做一件坎肩呢。”
騎士深棕褐色的眼睛中銀色的火焰蔓延,那身看上去普普通通,甚至有點破舊的盔甲被流動的銀色的焰光覆蓋,好像穿著的是世界上最好的銀白色騎士鎧甲。
隻是簡單地用木棍和塑料槍頭做成的□□也同樣在水一樣的銀色下變成了鋒銳而無堅不摧的樣子。銳利的矛頭閃爍著點點的寒光,好像光線在其上綻放出了一朵雪白梨花。
隻在一瞬間,這位來自幾百年前的騎士就褪去了之前平凡的模樣,成為了好像是由騎士裏麵走出來的、真真正正的騎士。
“來吧——與將成為曆史上最偉大的騎士,最美麗的杜爾西內婭公主的守護者,米格爾·台·塞萬提斯·薩阿維德拉,公平地決一死戰吧!”
“若想要傷害任何一個人類,就必須從騎士的屍體上麵踏過!”
塞萬提斯的異能名字很簡單,簡單到隻有一個單詞。
騎士。
古今從無真正從一而終的騎士。
隻有堂·吉訶德。
隻有塞萬提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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