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作者不想起章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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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普羅旺斯很尋常的一天。
盧梭像以往一樣,&bsp&bsp正在衣櫃裏麵看書——衣櫃的內壁被特地改造過,正好可以安裝一個簡單的小燈,在這種狹小漆黑的環境裏看上去還挺明亮的,&bsp&bsp一點也不影響。
至於為什麽他要縮在衣櫃看書,而不是去別的地方?
盧梭在翻過一頁書的閑暇時間裏想了想,&bsp&bsp覺得這大概是安全感的問題。
這種狹小到緊貼著身子的空間至少在體感上不會給人空落落的感覺,&bsp&bsp而且能夠讓人莫名地靜下心來。
想到這裏,&bsp&bsp他稍微換了一個姿勢,想要去摸摸自己的手機,看一下現在的時間如果他沒有感覺錯的話,這個時候羅蘭家裏應該已經在做飯了。再不去可能就要來人找……
找……
盧梭縮在小燈照射範圍外的位置裏,&bsp&bsp皺了一下眉,&bsp&bsp陷入了嚴肅的思考對了,&bsp&bsp手機呢?該不會忘帶進來了吧。
這也沒有什麽,大不了出去找一下。
異能者再一次扭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感覺後背被堅硬的衣櫃內壁硌得有點疼。
但這種痛苦不算嚴重,基本上屬於可以麵不改色忽略過去的程度。
他呼出一口氣,試圖伸手把櫃子推開——然後在推開之前就聽到了臥室房門打開的聲音。
以及自己手機來電鈴聲的聲響。
“誒,&bsp&bsp原來也不在臥室嗎。”
旅行家熟悉的聲音響起,聽上去還有一點疑惑的味道“人到底跑到哪裏去了……怎麽手機還留下了。該不會是為了躲電話轟炸吧?”
盧梭的手微微一僵,&bsp&bsp然後默默縮了回去,&bsp&bsp重新把自己團成了一團,努力地不發出半點聲響。
雪白的燈光明亮地落在青年那對紫紅色的眼睛裏,&bsp&bsp像是湖水裏浮沉的月亮。
糟糕。
他把臉埋在自己的腿上,雙手環住自己的小腿,&bsp&bsp像是在試圖讓自己變得更小一點,&bsp&bsp最好小到徹底地從這個櫃子裏消失。
他不怎麽希望自己被找到。一是這樣很有可能會下對方一大跳,&bsp&bsp另一方麵很擔心對方因為自己這種古怪的行為,把他當做什麽怪人。
或者更糟糕,比如在這件事情過後,全法蘭西的異能者都會知道“讓-雅克·盧梭是一個喜歡鑽在櫃子裏麵的膽小鬼”……天哪,多麽可怕!
盧梭垂著腦袋,在喉嚨裏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委屈嗚咽,感覺光是想一想那個時候的場景,自己就完全沒有勇氣麵對了。
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讓對方早一點走,這樣他就可以悄悄溜出來,裝作自己就在房子裏,隻是正好沒有被看到而已。
“盧梭先生?”
但是對方很顯然沒有要走的意思,甚至聲音都帶上了無奈的意味“那個,你的電話已經響了好幾遍了,對方應該有很急的事情找你。”
不不不,別喊盧梭,盧梭根本就不在這個房間裏麵,你喊了他也聽不到。
盧梭耷拉下耳朵,很沮喪地想到
好吧,我承認,我就是一個混蛋。北原找不到人,心裏一定很為我擔憂,但我卻因為各種原因,蹲在這麽一個地方當縮頭烏龜。
但能有什麽辦法呢?
盧梭知道自己有時候會有一種莫名奇妙的害怕丟臉的心思,也知道這種想法給他帶來的麻煩和印象——為了這個,他甚至可以把責任統統推到無辜者的身上。
當然,他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良知上的痛苦無時無刻地折磨著他的靈魂,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夢裏時常再一次看見那個無辜的少女迷茫而又惶惑的雙眼。
她甚至也是盧梭的朋友,是他很喜歡的人。
但是他在“麵子”的驅使下還是這麽做了他把一切的罪責強加給對方,縱使對方哭得再怎麽難受也沒有動搖。
她到最後甚至都沒有責備哪怕一句,隻是用那對溫柔而憂傷的眼睛看著……看著……看著。
盧梭掐斷了自己的思緒,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地閉上自己的眼睛,然後重新睜開。
好像有那麽一瞬間,他又在燈光下看到了那一對漂亮的眼睛,但是他知道那隻是幻覺,是良心為了折磨他自己而準備的東西。
外麵的腳步聲似乎不再響起了。
盧梭抹了一把自己額頭上麵的汗水,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努力地把自己的注意力重新轉移到傾聽臥室裏麵的聲響上麵。
沒有腳步聲,沒有手機的聲響,也沒有東西被挪動的聲音。
他稍微猶豫了一下,用力地緩緩推開衣櫃的門,從縫隙裏麵悄悄地往外看著。
的確沒有人。
盧梭鬆了一口氣,抱著自己的書,從衣櫃裏麵一點點地鑽出來,期間感覺自己的四肢哪裏都有點疼,脖子尤其酸得厲害,可能是之前蜷縮得太過用力的緣故。
不過竟然真的走了嗎?
盧梭扶著自己的腰,重新直起身子,突然又感覺有點不甘心在他的感覺裏,對方還沒有找自己多久呢。
準確的說,是一定沒有多久。畢竟他也就是稍微思考了一會兒,結果聲音就全沒了。
盧梭抿抿唇,感覺糾結這些東西的自己簡直矯情得要命,但是又沒法不去想這些問題。
“算了,還是先出去吧。”
青年小聲地說了一句,很隨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把自己亂糟糟的米黃色頭發扒拉成正常的樣子,打開臥室門,有點頹喪地去找人。
北原和楓在樓底下的大廳裏。
在盧梭下來的時候,他正在抬著頭看著什麽東西,聽到他下樓的聲音後轉過頭,麵上也沒有驚訝的樣子,隻是彎起那對漂亮的橘金色眼睛,很輕快地朝他笑了笑。
“我剛剛找了你好久,然後想想,你說不定是在浴室裏,就幹脆在這裏等著了。”
他很簡單地解釋了一下這件事,語氣聽上去輕鬆又活潑,好像之前那個聲音裏都帶著擔心無奈的人不是他一樣。
盧梭張開嘴,突然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心情也莫名複雜了起來。
“啊,是這樣嗎,抱歉。”
他用盡全身力氣,終於擠出來了這一句,但還是有點不敢去看對方的眼睛,隻是幹巴巴地努力附和著對方的話“浴室,對,剛剛我的確在那裏。你喊的我可能沒有聽見。”
糟糕。
盧梭剛說出去,自己就後悔了。
瞧瞧吧。他在心裏對自己說道,你這簡直是錯漏百出的理由。你身上除了汗水,什麽水也沒有!你竟然好意思說自己是浴室出來的!
北原和楓眨眨眼睛,再次看過來,讓盧梭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他害怕對方知道自己是在騙他,他也害怕那種帶著審視色彩的尖銳眼神。
但很幸運的是,兩種都不是。
用那雙眼睛注視著他,裏麵的微笑就像是水波和羽毛一樣輕盈。
“沒必要抱歉啦。”他說,“這種事情誰也避免不了。”
旅行家抬頭欣賞著這個客廳,有些俏皮地對盧梭眨了一下眼睛
“其實在一開始,我都沒有想到你的家裏會有這麽多花,它們真的很漂亮——我是說,如果有必要的話,等上一天我也不會介意的。”
如果要說旅行家對盧梭的家最深的印象是什麽的話,那大概就是“花”。
各種各樣的木頭家具,上麵刻了簡單隨意的花紋。四周都開著很大的窗戶,讓陽光十分充裕地照射進房子裏麵。除此之外,唯一的裝飾物就是鮮花。
有大片大片的花綻放在花瓶和花盆裏麵,在地麵上的,被掛在空中的,都有。
鈴蘭花是雪白晶瑩的、看起來像是雲遮霧繞的一抹愁,金銀花燦爛耀眼、如同墜落在大地上麵的晨星,更多的花則是和四周的顏色交織成了一片,暈染出一汪絢爛的彩虹。
各種各樣爭奇鬥豔的花草,各種各樣各具特色的花瓶,一起在普羅旺斯的燦爛陽光下麵閃著動人的色澤。
那是耀眼到過分的明亮。
北原和楓把指尖輕輕地碰了一下粉色玫瑰的花瓣,花朵害羞地低了低頭,通過指尖傳來柔軟細嫩的觸感,似乎帶著微微濕潤的水汽,柔軟到讓人感到吃驚。
好像要在下一秒融化成一片煙,一抹胭脂,一絲深深淺淺的霞。
盧梭抬頭看了眼自己的花,很輕地“嗯”了一聲“我也很喜歡它們。”
“所以說,總感覺盧梭先生是很有生活情趣的那一種人。”
旅行家笑著說道,接著鬆開自己的手指,很自然地拉住盧梭的手腕,拽著人往外麵走
“好啦,再不走的話他們兩個估計都快要把飯吃完了。我可不想下午餓著肚子去畫畫。盧梭先生你能不吃飯,我可做不到——”
“其實我也做不到。”
盧梭小聲地說道,被拉住的手悄悄掙紮了一下,握住了對方的手指。
好像被對方身上歡快明媚的心情所感染了,就連一直緊繃著的他也忍不住感到輕鬆起來。
普羅旺斯今天的太陽依舊很好,就像無數個過往的日子一樣。空氣裏有著薄荷草的清香,小路上麵是大大小小的石頭,走起來稍不小心就會被絆一跤。
田野上有不知名的鳥在叫,如果法布爾在這裏,一定能夠認出它的名字。陽光亮到有點刺眼睛,天空也同樣看得刺眼。有點近視的盧梭隻好跟著北原和楓的腳步往前走。
迎麵而來的風裏麵是春天開懷的笑,笑聲很舒暢很歡快很活潑,在草葉尖撒野。
盧梭突然想起了北原和楓家那個孩子寫的故事,與普羅旺斯,與春天有關的故事。
“對了,你家的孩子,安東尼他還在寫那個童話故事嗎?”盧梭突然問道,然後聽到自己前麵的那個人在笑。
“當然啦。”旅行家回答說,語氣裏滿滿的欣慰和驕傲,“他今天才和我說了普羅旺斯的春天有多長,他就要寫上多久。”
“那可真了不起。”
盧梭回答,他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好讓自己能夠在強烈的光線下不至於頭昏眼花——他自己身體也不算太好,這是他一直都清楚的。
“你教出來了一個很好的孩子。”
北原和楓愣了一下,腳步突然放緩,扭頭看了會兒盧梭,直到對方的臉逐漸泛上了羞澀的紅色,有些不自在地主動挪開了視線。
“呃,我說的有什麽問題嗎?”他突然感到有點不安,於是小聲問道。
“不,我隻是突然想起來,之前有一點我好像沒有反駁——安東尼不算是我的孩子,我也沒有怎麽教他。我隻是他家長不在情況下的臨時監護人而已。”
旅行家聳了聳肩,看上去很灑脫,似乎沒有把這個區別放在心上
“不過我們在一起旅行了這麽久的時間,在我們心裏,彼此也能算是家人啦。”
盧梭眨眨眼睛,沒有去問安東尼真正的監護人是誰,隻是好奇地問“為什麽說你沒有怎麽教他?在我看來,你至少承擔了老師的責任。”
“因為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一個孩子。”
北原和楓看向前方,聲調溫和“你看,實際上我沒有教導他什麽,也沒有人能教他什麽。我隻是帶著他去一個接一個的地方,讓他去嚐試一個又一個興趣。不管是音樂還是繪畫,或者是寫作……”
“他的日子還很漫長,所以我想要他去嚐試自己喜歡的每一種可能,想要他的童年過得盡可能地精彩,盡可能地不那麽孤單。”
說到這裏,他聳了聳肩,自我調侃道
“我隻是想要他一直這樣下去,就這樣幸福又快樂、一點也不孤獨地走下去。我所能幫他的忙就是這樣、微不足道的一點點。”
那個孩子有自己的星球,有自己的星空,自己的玫瑰和星星。
他隻是和對方恰巧在地球上麵相逢,然後努力地讓這個柔軟的童話故事繼續在這個花崗岩構成的、一點也不溫柔的星球上繼續延續下去,不要變得那麽悲傷而已。
“可這就是教育的本質啊——教育就是為了讓人回歸自己的天性。”
雖然姿態還是有點緊張,但是盧梭的話語很堅定,那對紫紅色的眼睛有一種耀眼的明亮,像是灌滿了星星和太陽的玫瑰海
“人應該在教育下學會做人。命運無法讓一個受到過教育的人屈服,因為他將永遠堅強又溫柔地麵對這個世界。”
“生活才是教育的真諦。教育讓我們學會如何生存,如何去感受著這個世界,如何去把自己的生命活出絢爛明亮的樣子。”
他一口氣把這麽一長段話說完,然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所以,北原。”
“你已經很優秀啦。作為一個教育者而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