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幹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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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bsp&bsp可能是遭遇了工業化過程中的巨大衝擊,大英帝國的食物往往透著一種樸實無華的樸實色彩。
比如說地獄火哈吉斯,比如說讓人倒吸一口涼氣的仰望星空,比如說英國傳統的一鍋隨便亂燉,&bsp&bsp比如說又稱垃圾食品的超加工食品,&bsp&bsp以及幾乎隻有麵包粉的灌香腸……
在某種意義上,&bsp&bsp這種“能吃就行,吃飽完事”的風格,和種花家骨子裏傳承的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精致完全是兩個畫風,&bsp&bsp這也是為什麽很多人提到英國菜都一臉微妙。
但不得不說,&bsp&bsp一個國家的傳統菜係,倒也不可能全部進入黑暗料理名單——所謂大智若愚、大巧若拙,&bsp&bsp就算英國菜大多數都是簡單的煎炸烤煮,&bsp&bsp但也擁有味道相當不錯的食物。
比如炸魚薯條,炸魚薯條,和炸魚薯條。
至少席勒在成功從北原和楓那裏偷吃了一塊炸魚的時候是這麽想的,甚至把下巴靠在北原和楓的頭上,&bsp&bsp從喉嚨裏發出愜意的呼嚕聲。
在這個時候,&bsp&bsp往往就很能顯現出席勒一米九對一米七的身高壓製了。
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抱住的北原和楓隻是象征性地甩了甩自己的頭發,用漏勺把炸好的魚肉塊和薯條一起撈出來放好,然後才脫下手套,&bsp&bsp回頭抱了抱這隻大型的犬科生物。
旅行家抬頭望著對方,橘金色的眼睛帶著無奈的笑意“好啦好啦,&bsp&bsp靠的那麽近,&bsp&bsp很容易被油濺到的。”
“我是在學習。”
席勒嘟噥了一聲,&bsp&bsp稍微把自己的位置挪開了一點,&bsp&bsp藍綠色的卷發從他的耳邊垂落下來,&bsp&bsp在陽光下看上去顯得非常……像霓虹燈。
或者說,北原和楓在通過火光第一眼看到笛福和席勒的外貌的時候,他腦子裏下意識冒出來的想法就是“炫彩霓虹燈入侵荒島”這樣奇奇怪怪的句子。
畢竟在法國之前,旅行家自認為自己遇見的人類發色都還在正常人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但這兩位明顯和法布爾一樣,屬於三次元完全無法容納,二次元色彩係數超標的類型。
“北原,到時候你能教我怎麽做這種零食和甜點嗎?歌德應該也會很喜歡。”
席勒抱著自己吃了一半的蘋果猛吸一口,那對顏色一深一淺的眼睛期待地看向北原和楓,語氣裏帶著躍躍欲試的期待和熱情
“我打算回去給歌德一個驚喜!畢竟我總不能告訴他,我在出去拯救世界的過程中隻學會了烤魚配蘋果吧?”
這位七個背叛者的成員在提到自己的友人時稍微打起了一點精神,眼裏卻沒有多少自己阻止了一場戰爭的驕傲,反而有著一種與戰爭截然不同的、平淡而柔軟的溫情。
冬日並不強烈的太陽光照在沙灘邊上,像是細膩溫潤的石英砂,摩挲著從人們發間和指尖輕盈地滑過去,點亮著超越者火焰一樣的紅瞳。
這是北原和楓第一次看到席勒在白天的太陽下這麽富有活力,紅色的眼睛看上去璀璨而又穩重堅定,好像已經做好了解決掉這個過程中一切艱難險阻的準備。
“好啊,我倒是很樂意教,不過我得先檢查一下船上麵的材料。如果失敗的次數太多,可能後麵隻能口頭講述了。”
北原和楓給盤子上的炸魚薯條淋上沙拉醬,用德語輕快地回答道,順便對席勒愉快地眨了眨眼睛“不過我覺得我們應該可以剩下來不少材料來學習怎麽裱花——這可是甜品的靈魂。”
席勒很嚴肅地點了點頭,眼睛亮閃閃的,看上去正在很用心地記著旅行家的話,完全就是那種課堂上最用心的學生。
完全看不出來他昨晚熬夜熬到了六點。
當然,席勒在這方麵意外的熱情,也間接導致了他們一個下午的學習成果也相當豐富。
各種意義上的豐富。
以至於笛福和拜倫嘰嘰喳喳、雞飛狗跳地吵了一路回來後,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山洞。
席勒和北原和楓正在山洞裏麵認真地相對而坐,也不說話。四周的地麵上放滿了各種各樣造型或可愛或克……富有特色的小點心,五彩繽紛的樣子,看上去像是童話裏麵的糖果小屋。
“全都是甜品!好耶!”
拜倫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那對薄荷綠色的眼睛“刷”地一下亮了起來,興致勃勃地圍著地上麵放滿的甜品轉了好幾個圈,接著期待地看向了正在思考什麽的北原
“是北原打算做給我吃的嗎?”
“啊,不是,喬治你稍微冷……”
北原和楓像是被這句話喊回了神,幾乎是下意識地喊了一聲,結果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某隻動作比語言快得多的小紅雀已經咬了下去。
“嗚哇,這什麽東西!好難吃好難吃,這也太甜了吧!這是純拿糖做的吧!”
“……靜一點。”
旅行家歎了口氣,早有預料地拿出一個礦泉水瓶,抱住委屈巴巴地竄到他懷裏的拜倫,又順手摸了好幾把頭發才勉強把人安撫下來。
席勒全程無辜地蹲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堅定不移地看著山洞的頂端,一動不動地努力融入在背景裏,假裝自己是一塊路過的石頭。
笛福“……”
他警覺地後退一步,感覺自己這個時候應該早點走為妙。
結果還沒有來得及完全跑掉,他就被因為踩坑而憤憤不平的拜倫給拽了回來,而且還被塞了一大口所謂的“奶油蛋糕”。
怎麽說,這蛋糕也沒有什麽大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很甜,非常甜。
甜到讓英國人都感到發指的地步。
於是兩分鍾後,山洞裏的場景就變成了兩個英國人蔫不拉幾地靠在北原和楓身邊吐魂,旁邊蹲著一個似乎很無辜很無辜的席勒。
對此,拜倫不得不把屬於自己的位置也分了一部分給一臉空白的笛福,和對方一起分享北原和楓給他們兩個人準備好的炸魚薯條。
“是黑暗料理!絕對是!”
笛福一邊淚汪汪地吃著自己心心念念的炸魚薯條,一邊往旅行家的身邊蹭,發表著自己嗚嗚咽咽的大聲控訴“他們還說什麽英國菜是黑暗料理呢,英國菜比這個可要正常多了!”
拜倫嚼了嚼自己嘴裏麵滿滿當當的薯條,聞言也十分讚同地點了點頭,用含混不清的語調大聲“唔唔”了幾句,同時比劃出了一個特別誇張的姿態,最後對著甜點十分怨念地豎了根中指。
其生動形象程度甚至讓北原和楓都忍不住笑出了聲,略帶調侃地看了一眼席勒。
“我相信歌德肯定能接受這個甜度。”
席勒似乎也注意到了這道視線,於是尷尬地咳嗽了一聲,然後用十分堅定的語氣回答道。
“而且你們不覺得,如果能把一公斤的糖加在一道甜點裏麵,不比讓歌德吃一公斤的甜點要健康得多嗎?”
“我已經開始同情歌德先生了。”
笛福又吃了一塊被炸得外酥裏嫩、肉汁鮮美的魚排壓壓驚,這才從之前甜點的刺激裏勉強緩了回來,沒好氣地回答“如果有一天他能夠戒掉甜點,席勒你肯定有一份卓越的功勞。”
席勒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試探性地轉頭看向北原和楓,有些自我懷疑地問道“真的有這麽難吃?很甜嗎?”
“大多數其實都還好啦。”
旅行家安撫地拍了拍這兩個遭遇了生命不可承受的甜度的英國異能者,然後看向眼前表情似乎有些黯淡的朋友,隨手拿起地上一個甜點放到嘴裏,神色如常地露出一個微笑
“新手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不錯了。奶油打發得很細膩,口感也很鬆軟,感覺再鍛煉鍛煉就可以做出甜點店的水平。”
雖然真的很甜。
北原和楓在兩個英國人欽佩的表情下不動神色地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壓下自己舌尖濃稠的甜味,感覺自己的嗓子正在發出火燒一般不堪重負的抗議聲。
然而席勒的確一下子因為這句肯定的話高興了起來,之前熠熠生輝的紅色火光又回到了他的眼睛裏,看上去像是夜裏閃爍著的火星。
“那我們繼續?這次我會控製好量的。北原你在邊上看著就行。”
他這麽建議到,同時把不懷好意的目光落到了拜倫和笛福的身上,狡黠地眯起眼睛,看上去和德國的大灰狐狸有著幾分神似。
就算不小心控製不好也沒什麽,畢竟到時候作為試驗樣本試吃的又不是他。
——別以為隻有貓科生物才記仇啊。
兩個英國人齊齊打了個冷戰,警覺地往北原和楓身後縮了縮,隻伸出半個腦袋打量著席勒,像是生怕對方往自己的嘴裏塞蛋糕似的。
北原和楓朝他們兩個看了一眼,最後用手自暴自棄地按了按眉心,突然有一種自己正在陪三個小朋友玩老鷹捉小雞的錯覺。
明明當老師的事情都已經是上輩子了,你們還是總能讓我夢回小學課堂,真是有本事啊,諸位異能者們。
“對啦,北原!我們今天晚上一起去在沙灘邊上開篝火晚會吧!”
拜倫趴在北原和楓的右肩上,好像是要故意轉移人們的注意力似的,突然把腦袋湊過來,用充滿熱情又期待的語氣開口
“篝火晚會哦,能夠聽到大海的海浪聲,身邊是明亮的火光,還有人在沙灘上載歌載舞——很浪漫的,對吧對吧?”
“浪漫是很浪漫啦……”
笛福縮在北原和楓的身後,把嘴裏的炸魚咽了下去,在走神中全憑本能地懟了一句
“就是到時候誰負責唱歌,誰負責跳舞?”
山洞中一時陷入了沉默。
然後所有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了北原和楓。
旅行家也沉默了,然後拿起一塊甜點,對自己身後的兩個人轉過頭去,臉上依舊是燦爛而溫柔的微笑“你們歐洲這裏的篝火晚會必須要唱歌跳舞才能開起來嗎?說起來,我們那裏好像沒有這種習俗呢。”
“咳咳咳咳!”
兩個英國人看了看對方手裏拿著的甜點,像是看到某種超危險的異能武器要爆炸了似的,齊刷刷地搖起頭來,眼神瞬間都真摯了不少
“沒有!絕對沒有這種習慣!就算有也是我們上台表演,真的!”
雖然到最後他們也沒有上台表演就是了。
那一天晚上的海水剛剛落潮,夜色下近乎黑色的潮水溫柔地浸潤著沙灘,起起伏伏地泛出柔和而又美麗的浪花。
拜倫剛坐下去就差點被寄居蟹夾到衣服,差點趁機飛到北原和楓的身上,鬧得篝火四周熱鬧了好一會,最後以被笛福惡狠狠地從旅行家身上拽了下來為告終。
北原和楓就坐在明亮而又旺盛的篝火邊,拿著一個歪歪扭扭的茶杯在上麵畫畫,神色看起來沉穩而又安寧,柔軟得一如此刻在月色裏緩慢呼吸著的海洋。
被人借用原始條件粗劣燒製出來的小陶碗自然算不上有多好看,但在被一點點塗上群青和鳶尾藍後,似乎也有了一點雍容的格調。
接著調出溫潤而鮮嫩的綠色,在上麵繼續認真地抹下去——如果在種花,這種顏色也可以叫“梧枝綠”。光是看到這個名字,就仿佛能夠看到那滴著水的翠色梧桐。
席勒在邊上安靜地看著這個本來顯得異常笨拙的小陶碗在顏色的變幻間逐漸變成他不認識的模樣,末了,在對方快要完工的時候好奇地問了一句“你這樣不怕顏色掉落嗎?”
“這是丙烯顏料啦。而且你們燒出來的又不是什麽陶瓷。”
北原和楓稍微轉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小碗,抬起頭笑了笑“而且我最後會給它塗上一層水溶性清漆的。雖然的確是麻煩了一點,但看起來也很可愛,對吧?”
“是挺可愛的。”
席勒歪頭看著,似乎又想起了歌德,於是眯起眼睛笑了笑,換了一個話題“對了,你不嚐試一下紅橙色?這樣我和笛福就各有一個顏色對應的碗了。”
“那還得把拜倫捎上去呢,否則他可要鬧得比現在厲害一百萬倍。”
北原和楓瞧了他一眼,努力地抿了抿唇角,但最後還是在拜倫和笛福吵吵鬧鬧的背景音裏麵和席勒一起笑了出來。
“拜倫!”
他高聲地喊了一句,把正在和笛福打架的拜倫喊住,橘金色的眼睛笑盈盈地看向對方
“幫忙去船上拿一下我的水溶性清漆,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誒誒?那能順便幫忙拿一下酒嗎?篝火晚會沒有酒可不行啊,北原。”
在夜色下麵,那個有著火紅色頭發的青年挑了一下眉毛,薄荷綠色的眼睛被照射而來的火光照得閃閃發亮,語氣帶著一如既往的調侃。
如果他不是被咬牙切齒的笛福摁在沙子裏就更好了。
“今天不開船,隨便啦——船長先生!”
北原和楓笑著搖了搖頭,對著那個方向大聲喊道,得到拜倫一聲旁若無人的歡呼。
“笛福!我們把剩下來的朗姆酒搬空吧!我敢打賭你八年沒有碰酒,肯定會很想念它!”
“喂喂喂,我早戒酒了……我可是新教徒,不可以醉酒……好吧,我的確有點想念。但你別把胳膊搭我脖子上啊!我們有那麽熟嗎?”
“噗嗤。”
北原和楓笑了一聲,接著用拜倫暫時借給自己的黃銅望遠鏡去看在燃燒的篝火之上燃燒的星星與月亮。
——島上看到的星星與在海上看到的並無多大的差別。望遠鏡的作用似乎也不過是讓這些星星看起來更加龐大,更加明亮了一點。
但隻有旅行家知道,在無數的星星裏麵,藏著一個屬於他的很美的奇跡。
他數著星星,數到第四十二顆,感覺自己的耳畔聽到了鈴鐺一樣清脆的笑聲,鼻尖嗅到玫瑰花的芬芳,甜美地盛開在冰冷的宇宙裏。
於是他也跟著笑,覺得這一顆顆星星都是很可愛的小鈴鐺。
“從前有一個孩子,當他笑起來的時候,天上所有的星星都會跟著笑起來。”
北原和楓把望遠鏡放下來後,這麽對席勒說道,語氣輕鬆而活潑“所以他送給了我四億個小鈴鐺,多麽了不起!”
可惜席勒作為一個理性派,對於童話實在是有一點不解風情。
“為什麽星星會和他一起笑呢?”他問。
“因為他是小王子啊。”
旅行家眨眨眼睛,也沒有生氣,隻是用驕傲的語氣笑著回答道“是來自於星空最美麗的一朵花,被宇宙愛著的小王子。”
席勒沒有說話。
他隻是看著北原和楓做好的第二個碗
這是一個裝滿了星星的碗,每個星星都像是一顆小小的銀色鈴鐺,又像是一朵小小的花。
讓人感覺這個碗隻適合用來盛裝夢境和玫瑰,除此之外的什麽也配不上它。
“北原!我們——回來啦——!你猜我發現了什麽?我們的船上麵還有一把木吉他誒!絕對是我很有先見之明!”
正在北原和楓耐心地給第四個碗塗成金紅色的時候,拜倫的聲音歡快地響起,激動得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的哥倫布。
他和席勒一起往過去,看到一個抱著木吉他蹦蹦跳跳的身影。
邊上的笛福則是一邊翻著白眼,一邊抱著手裏的四瓶酒和水溶性清漆跟在後麵,好像生怕這個腿部有點毛病的人摔死在沙灘上。
“以及,我們還擁有四瓶酒!一人剛好可以一瓶誒!世界上哪有這麽巧的事情,我們能夠在一座島上見麵一定是上天注定!”
拜倫把木質吉他往沙灘上麵一丟,跌跌撞撞地撲到北原和楓懷裏,拿腦袋蹭了蹭,很快活地笑著,薄荷綠色的眼睛裏泛著朦朦朧朧的光。
北原和楓縱容地揉揉他的腦袋,看著明亮的篝火勾勒出紅發青年張揚而意氣風發的眉眼,以及眼中隱隱約約的醉意。
“他偷喝了多少?”他朝著笛福問道。
“一瓶。”笛福老老實實地回答,毫不猶豫就把自己的臨時隊友賣了,“按照他的說法,他這是先替雪萊幹一杯。”
“雪萊!”
拜倫好像觸發了什麽關鍵詞,突然很大聲地嚷嚷了一句“他好可愛的!而且他不喝酒!不會醉醺醺地惹人生氣!他也不像混蛋笛福那樣整天想著錢錢錢,他還會給我錢呢!”
莫名被ue的笛福“?”
“什麽叫整天想著錢錢錢啊!”
笛福一下子炸了毛,感覺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我那是叫做想要活下去!以及用更多的錢更安穩地活下去!”
“笛福,拜金主義笨蛋!”
“……我是傻了才會喝酒鬼說話。”
笛福深吸一口氣,麵無表情地說道“這家夥趁我沒注意,咕嚕一下就把一瓶酒幹完了。那速度,很快啊,不醉才有鬼呢。”
“算了,我就知道。”
北原和楓沒好氣地捏了捏拜倫的臉,得到對方委委屈屈的一聲嗚咽,突然想起了被他丟在邊上的木吉他“對了,你們有人會彈這個嗎?”
“我會——”
席勒把木吉他撿起來,眯起眼睛看著不斷發出“劈裏啪啦”聲的篝火,紅色的眼睛裏倒映著明亮溫暖的火光,然後突然一笑“想聽什麽歌?我可是各個國家的基本都多少會一點。”
“感謝七個背叛者的成分複雜,我們多少都對彼此的文化有些了解。”
他聳了聳肩,如是說道。
這位當年與同伴結束了戰爭的超越者坐在一塊沙灘裸露出的石頭邊,有些不太適應地試了幾個音,這才逐漸找回了感覺。
“我是隨便什麽都可以啦。感覺我在島上待了這麽久,都快和世界音樂脫軌了。”
“唔,實在不行就彈《馬賽曲》?這首歌我們當年都很喜歡來著,舉辦聚會的時候總會在一起唱。”
“說起來,今年我還在馬賽待過呢,那是一個挺不錯的地方。”
“我喜歡《馬賽曲》!”拜倫在北原和楓的身邊很興奮地舉著手,“《馬賽曲》屬於全世界!”
三個人在火光裏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全部都笑出了聲。歡快的笑聲和潮水拍打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在夜色的發酵中變成一種動人的音響。
“哈哈哈哈哈哈……為什麽我們這邊兩個英國人,一個德國人,一個日本人待在一起,結果在篝火晚會上彈的卻是法國的國歌啊?”
“哦,是這樣的。”
北原和楓笑著舉起瓶子“因為《馬賽曲》屬於全世界,對吧?”
“那可就沒辦法了。”
笛福笑得嗆了一聲,紅藍色的眼睛裏倒映著漂亮的流光,也同樣舉起酒瓶“為了全世界!”
他在這一刻,好像也覺得自己和人類世界的隔閡沒有那麽大了,好像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在他被困居的八年裏改變過。
“這句話不是我最有資格喊的嗎,諸位?”
席勒抱怨似的喊了一句,但最後也笑了,手指撥動木吉他的弦,彈奏出了第一段旋律,同時也用飽含激情的聲音唱出了那首歌的第一句話
“allosefats&bsp&bspde&bsp&bsp&bsp&bsppatrie
le&bsp&bspjloire&bsp&bspest&bsp&bsparrivé!”
有一個人唱起第一首歌,於是四周的人舉起酒歡笑著應和。
好像是還在當年。
席勒有一瞬間感覺自己的思緒回到了凡爾納的神秘島上,想起似乎有那麽一個晴朗的晚上,他們七個人也在海邊,就這樣唱著這一首歌。
被冠以“背叛者”之名的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聚集到一起,一起為了結束一場戰爭而努力。
——我們在達成個人之力不可達成之事。
他在當時這麽說。
但公理與我們同在。
但丁的聲音似乎依舊溫和,像是空靈的風,從無數個世紀前吹拂而來。
但勇氣與我們同在。
海明威作為他們中間最大的那一個,但嗓音卻永遠像是不會打破的鋼鐵,是所有人心中最堅不可摧的防線。
但人民與我們同在。
萊蒙托夫的聲音充滿著熱情,一點也不像是來自於那個全是冰雪的國土。
但奇跡與我們同在。
博爾赫斯的聲音裏帶著輕盈的笑意,顯得他就像是一個神秘的魔術師。
但熱愛與我們同在。
羅塞蒂是他們中間唯一的女性,但柔軟得像是夜鶯的嗓子也帶上了屬於戰場的堅毅。
但我們將永遠同在。
最小的凡爾納聲音裏帶著憂鬱的稚氣,卻也同樣毫不猶豫。
……是啊,我們同在。
從始至終都是如此。
席勒把思緒從回憶裏抽回,手指自然而然地彈奏下去,臉上掛著的笑也從來都沒有變過。
——我們與理想同在所以七個背叛者隻要還懷抱著同樣的理想,就永不分離。
笛福在邊上輕聲地應和著這首歌,似乎注意到了席勒中間微不可察的一頓,但最後也隻是輕快地笑了笑。
挺好的。
席勒是一個有著自己追求和信仰、執著與熱愛的人。所以不管在荒島上過了多久,他的記憶永遠都閃閃發亮、熠熠生輝。
他就不一樣啦——畢竟他自己的人生目標就是活著和賺夠錢後好好活著,也沒有那麽多沉重的回憶要去追回,也沒有什麽未來特別向往。
荒島的主人搖搖頭,又喝了一口酒,亂哼著跑掉的曲子去唱,結果被實在不堪其擾的拜倫一把子摁住,兩個人又雙叒叕打了起來。
北原和楓隻是在旁邊笑,任著他們在邊上吵吵鬧鬧,任著跳躍溫暖的火光照亮他的眉眼,任著風把他的頭發吹起來,把陸地上略顯微涼的空氣吹向大海。
“算了!不和你打了!”
拜倫最後沒打過,氣哼哼地跑到了北原和楓身邊,把自己掛在旅行家的身上,最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突然開始皺起眉。
“怎麽啦?”北原和楓歪過頭看他,伸手摸摸對方的腦袋,把人抱到自己的懷裏,眼睛正視著對方薄荷綠色的雙眸。
“啊,我才想起來一件事情。是很重要、很重要的那種。”
拜倫歪了下頭,很認真地說道。
這個時候曲子已經停下來了,畢竟席勒彈完一首馬賽曲也就是十多分鍾。
七個背叛者之一和這座島的主人聽到關鍵詞後都好奇地朝這裏望了望,似乎也有點想知道所謂“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麽。
雖然知道不要和醉鬼講邏輯,但人多少都有好奇心嘛。
“昂。”
拜倫歪著頭看了兩眼天空,哼哼了兩聲,伸手捂住了北原和楓的眼睛
“北原你不準看!不準偷看!”
旅行家看著對方遮都沒遮嚴實的手指,無奈地閉上眼睛“好,那然後呢?”
對方稍微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輕快地回答“好啦,現在——睜眼吧。”
拜倫的手放了下來,笑盈盈地看著北原和楓,薄荷綠色眼睛裏閃動的狡猾甚至讓人懷疑他到底有沒有真正地醉過去。
旅行家睜開了那對橘金色的眼眸,然後眼睛裏便落入無數的花。
盛開在黑夜裏,盛開在天空上,絢爛美麗但又一閃而逝的花。
無數金紅色的煙花在天空中炸開,恍若群星在天空中下著雨,又好像花樹的旋生旋滅,海上的浪花在潮漲潮落間的起伏。
“我的異能原來真的可以模擬煙花啊……”
拜倫歪了歪腦袋,嘴裏嘟囔了一句,然後開開心心地撲到北原和楓懷裏,用炫耀的語氣大聲說道“煙花是不是很好看,大家!是不是超級搭配這一次篝火晚會!”
席勒抬起頭,麵孔被煙火照亮,紅色的眼睛裏落入火光。
笛福同樣抬頭看著,看著這為他們這四個在荒島上麵的人而放的焰火點綴滿了本來應該隻有星與月的天空。
拜倫沒有停下自己的能力,所以天空中就依舊有無數的煙花正在炸響,好像是要無窮無盡地持續到世界的盡頭。
“很美,美到我覺得應該來一杯酒紀念一下這樣美的場景。”
北原和楓笑著回答,伸手抱住拜倫,難得大方地把一瓶酒塞到對方手裏。
“的確,這樣的場景是很適合喝酒。”
席勒晃了晃自己的酒瓶子,像是突然回過神來,順口回答了一句,順便笑著問道“所以我們這一杯就要為了什麽喝呢?”
“為了生活。”
笛福也回過神,然後笑著如是說。
雖然荒島上的日子很窘迫,但這似乎從來都不影響所遇的人把時間過出一種平穩而又細碎的詩意來。
生活不是什麽轟轟烈烈的詩歌,而是由無數細小金色粉塵匯聚成的平平無奇的一個小章節,滿滿都是無聊的句子和描寫。
就算是偶爾的一個,那也不過是一個輕快的點綴。
但就是這樣的人,總能莫名地讓人感受到寧靜和安穩,以及歡快的熱情。
“那,為生活幹杯?”
北原和楓眨了一下眼睛,笑著說道。
“不不不不,不應該是為生活幹杯。”
拜倫在這個時候很認真地抗議道“應該是為生活中的我們幹杯。”
“那我明白了。”
北原和楓笑著揉了一把對方的頭發,隨後高高地舉起酒瓶“再此——敬野犬!”
“哇哦,野犬。”
席勒笑了一聲“感覺還挺適合的是徘徊在人們居高臨下的庇護之外,在荒郊野外惶惶惑惑地奔走、尋找著自己意義的喪家之犬嗎?”
“雖然很符合我們現在的情況,但你怎麽連喪家之犬這樣的話都冒出來了啊?”
笛福吐槽了一句,但同樣也舉起了自己的酒瓶,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敬野犬!”
“敬野犬!”
“敬野犬!”
“幹杯——!”
四個酒瓶互相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於是四個彼此如此迥異、卻又如此相似的靈魂在這座荒島上相逢,幹杯,就連無情的時光也為之停留一刹。
一刹,也是這一晚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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