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從過往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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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笛福被摁著腦袋,&bsp&bsp一臉不情願兼可憐兮兮地被迫吃完了剩下的幾十塊甜點,最後成功撐得連晚飯都吃不下去。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北原和楓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歌德在甜點上的天賦到底有多冠絕古今、天賦異稟。
    ——要不到時候和橫濱的亂步先生來一場國際甜品聯誼大賽吧?說不定這兩個人加起來可以把一個甜品店給吃空。
    習慣了歌德吃甜品速度的席勒自然對此表現得很嫌棄,&bsp&bsp時不時在邊上催促一句“你吃快一點啊”“笛福你是不是不行”之類的話。
    然後差點被炸毛的笛福糊了一臉奶油。
    到了傍晚才回來的拜倫對此則是表示了毫不客氣的大聲嘲笑,順便把本來應該屬於笛福的那一份晚飯吃完了。
    到最後,&bsp&bsp笛福都不想和他們說話了,&bsp&bsp直接一下子鑽到了旅行家的懷裏,&bsp&bsp特別大聲地開始打小報告“北原!他們欺負我!”
    “嗯嗯嗯,&bsp&bsp我知道。”
    北原和楓摸了摸自己懷裏的刺蝟團子,&bsp&bsp感覺自己被狠狠可愛到了,&bsp&bsp聲音也柔和了不少“所以他們明天要負責幹一整天的活,&bsp&bsp丹尼爾就在這裏陪我收拾和整理東西好了。”
    “誒?明天不用出門嗎?”
    聽到這話,&bsp&bsp笛福紅藍色的眼睛頓時亮了,&bsp&bsp一把子抱住北原和楓,臉上露出相當驚喜和期待的表情,&bsp&bsp高高興興地問道。
    摸魚好耶!他要享受生活!亂七八糟的事情就交給那兩個混蛋做算了!
    “是啊,&bsp&bsp你正好也可以花時間想一想。”
    好好想一想要不要離開這座島,好好想一想自己接下來的人生。
    北原和楓笑了一聲,溫柔而又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人,橘金色的眼睛裏有著明亮的波光“但是不管怎麽樣,我們都支持你的決定。”
    他注視著對方身上璀璨而熠熠生輝的魂靈,&bsp&bsp眼眸中倒映出一棵孤獨而又執著的枯樹,悵然而沉默地生長在海麵上。
    不枝葉繁茂,也不花朵繁盛,&bsp&bsp更沒有甜美的果實,&bsp&bsp隻是簡簡單單的枝幹組合,&bsp&bsp單調到隻能站上一隻偶然路過的海鷗,&bsp&bsp仿佛自成一座一無所有的孤島。
    ——但在海麵之下,在水麵之下,這棵樹卻藏著一個再美麗動人不過的影子。
    它的倒影像是綴著鮮花一樣,滿滿地綴著閃爍的星星。海麵波浪隱隱約約的起伏下,倒影裏每一根枝條都充滿著生機,葉子的組合仿佛是星雲濃密的堆砌。
    在最低的某一根樹枝上,沉重地墜下一顆開滿花的月亮,像是日式的折紙花團,綻放著霧蒙蒙的清光。
    像是一顆海麵上再孤獨、再平凡、再單調不過的樹木,正在大海深處做一個關於生命、關於浪漫、關於星星的美夢。
    北原和楓安靜而溫柔地注視著這個把所有浪漫都掩藏住的靈魂,最後笑著抱了抱他。
    “好啦。”他笑著說,“今晚我們一起去看星星吧。喬治你的望遠鏡也帶上,說不定我們就能看到流星雨呢?”
    “好哦。”拜倫在明亮的篝火邊眯了眯眼睛,瞳孔裏點綴著火光,看上去顯得活潑而又輕快,然後笑嘻嘻地纏上去,開始問他那些漫無邊際的問題。
    “北原北原,你說我們今天能不能看到星星掉到海裏?”
    “這我可不清楚,說不定我們能看到星星從海底升起來呢。”
    “北原你說的是太陽吧。”席勒吐槽道,伸手拉住笛福,也露出輕鬆的笑,“走吧。我知道這座島上有一個看星星的好地方。”
    在黑夜裏,無花無葉的孤木像是受驚一樣,晃動了一下自己的枝丫。於是海底的倒影便有溫柔而明亮的光輝灑落,星雲的光芒像是羞澀般地微微蜷縮。
    “所以說,真的很可愛嘛。”
    北原和楓眨了一下眼睛,輕輕地笑起來,這麽對著拜倫小聲說道。
    “誒?北原你是在說我可愛嗎?”拜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親親昵昵地蹭過去,一臉期待地看著,結果被揉了把火紅色的卷發。
    “嗯嗯嗯,你也可愛——”
    旅行家歎了口氣,抱住這隻努力彰顯著自己存在感的小紅雀,眼底泛起很淺很輕的笑意
    “大家都最可愛了。”
    第二天,北原和楓是被雲雀悅耳而又動聽的曲調喚醒的。
    隻能為一人所見的小鳥清脆地啁啾著,唱著隻有他一人才能夠聽到的音樂,在一棵樹的枝頭情況地蹦蹦跳跳,雪白的羽毛在太陽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啊,好久不見,小家夥。”
    北原和楓按了按自己的額頭,然後看向那隻雪白小鳥的方向,唇角勾勒出一個柔和的弧度,伸出手,任由對方落在自己的掌心。
    “啾!”白色的團子軟乎乎的,漂亮的眼睛圓溜溜地看著他,抖了抖自己身上柔軟的絨羽和漂亮的灰色羽斑,發出一聲歡快的鳴叫。
    現在我們可以走啦!它啾啾地這麽說道。
    它是從雪萊死亡的倒影裏誕生的一段幻影,擁有著類似的預言能力,所以早早地就在撞島之前順著路線折返回去,找到了能夠來荒島之上幫忙帶走他們的人。
    “現在他們離這座島的距離不遠,應該在中午之前就可以到了。”
    雲雀用它屬於鳥雀的好聽嗓音這麽說道,接著尖尖的嘴巴戳了戳旅行家的手指,蹦蹦跳跳地活潑喊著“拜倫呢,拜倫在哪裏?”
    北原和楓彎彎眼睛,忍不住在喉嚨裏低低地笑了一聲,雙手攏住這隻小小的飛鳥,像是捧著一團軟軟糯糯的白湯圓,放在了邊上睡著的拜倫胸口處。
    “好好休息吧,辛苦你飛這麽久。”
    他輕聲地說道,伸手摸了摸,得到了一聲帶著歡快意味的軟綿綿的鳥鳴。
    白色的小雲雀收斂翅膀,在拜倫的胸口蜷縮成小小的一隻,緊貼著對方的心髒。
    它睡著了。
    北原和楓則是站起身,打算趁著早上的晨光去洗漱一下,順便給這些人準備在荒島上麵最後的早餐。
    這一天的早餐裏,他特地煎了兩根席勒最喜歡的烤腸,用麵包夾著,加上了香噴噴的黃油和沙拉醬。還有用煎得金黃的鳥蛋、切達幹酪、麥芽酒和麵包一起製作出來的英國傳統名菜威爾士兔子。以及才采摘不久,清新可口的漿果。
    在幾個人歡快地消滅著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早餐的時候,北原和楓一邊啃著在火堆裏麵烤好的紅薯,一邊言簡意賅地宣布了他們今天就要走的消息
    “總之,如果來接我們的那艘船速度能夠一點的話,今天中午就能到了。”
    “啊嗚,說起來,我都不知道北原你什麽時候聯係的外麵誒。”
    拜倫張嘴咬住一大塊吐司麵包,表情有一瞬間似乎帶著驚訝,不過很快就變成了擺爛似的無所謂,甚至懶洋洋地蹭了蹭旅行家的衣服
    “不過能早點走也好。我們也不可能要在這座島上待二十年,對吧?”
    “所以笛福你打算走嗎?”
    席勒很挑剔地把烤腸先拽出來吃掉,接著把漿果塞進去,開始咬自己口中的麵包,語氣含含糊糊的,仿佛隻是隨口一問
    “你不走的話,我就繼續留在這。反正我們的小麥種子還沒有發芽呢。”
    正在吃著漿果的笛福抬起頭,茫然地“啊?”了一聲,逃避現實的心理幾乎溢於言表。
    “我,咳,我的意思是。”
    這位同樣有著一頭紅發,隻是發尾泛著橘色的異能者有些不好意思地偏過頭,聲音逐漸低了下去“我又不像是你們。都這麽多年過去了,就算是離開這座荒島,我估計也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待著。所以還不如就待在這上麵。”
    早晨燦爛的陽光從洞穴口照進來,在人的身上淺淺地灑下一捧淡金色的塵埃。
    “席勒你就不用擔心我啦。”
    笛福抬起頭,很明亮地笑起來“我自己一個人生活也很開心。所以回去找自己的朋友吧,你要是因為我留下來的話,我從今往後可是會感到愧疚的折磨的。”
    但這一次席勒沒有說話,隻是用一深一淺的紅色眼睛沉默地注視著他。
    拜倫似乎注意到了氣氛哪裏不太對勁,於是也乖乖巧巧地閉上嘴,窩在北原和楓身邊繼續吃著自己的豪華升級版奶酪吐司。
    “我一直很清楚這一點。”
    笛福的聲音有點輕,也顯得有一點緩慢,目光注視著下麵的土地——這片他用異能一點點改造出來的土地“我們今天所愛的,往往是明天所恨的;今天所追求的,往往是明天所逃避的;我們今天所期冀的,常常是我們所害怕的,甚至會害怕得心驚膽戰。”
    “所以我必須要做好這種準備,這也是為什麽我從來都不喜歡不確定的冒險。因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渴望和熱愛它們。”
    青年抿抿嘴唇,在臉上拉扯出一個有些疲憊的微笑“讓我在這座沒有人的孤島上好好做一個夢吧,席勒。這樣至少那個遙遠的人類社會永遠都是我所渴望的美夢。”
    雖然不管在哪個地方,他都是在為生活庸庸碌碌地奔波著,但是在這裏,他至少還可以不被人譴責和催促地對著海風和陽光出神,可以不用那麽在乎父親口中所提的金錢。
    他還可以把所有最美好的期待與想象送給那一片遙遠的陸地,想象著那裏和平繁盛,人們和諧美好地生活,在夢想的驅使下快活地前行。
    還可以想象自己故鄉倫敦那裏難得升起了一次暖融融的太陽,家裏窗前擺著的一盆盆栽終於開了花,鄰居們還在那裏吵吵嚷嚷地住著,炸魚薯條還是記憶裏的味道。
    或許在某個未來,他還可以想象,人類終於打算住在那個美麗的月亮或者別的什麽星球上。自己要是願意出去的話,可以成為人類星係開拓計劃的重要一員……
    多好啊。即使知道這種事情實現的可能幾乎是無限小,但隻要他沒有真實地觸碰到這一切,就可以理直氣壯地認為這是正在發生的。
    “笨蛋。”
    但是很顯然,席勒沒有領他的情,隻是虛著眼睛吐出來了這個單詞。看上去拜倫還很認同地在邊上點了好幾個頭。
    北原和楓則是呼出一口氣,感覺自己看到了一隻團起來不願意接受現實的刺蝟。
    “為什麽要擔心這麽多啊,你當我連你出去之後最基本的安排都沒有準備好嗎?”
    席勒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一副自己被什麽東西侮辱了的樣子“我可是當年七個背叛者裏麵的智力擔當好嗎?用你的笨蛋腦殼想一想都知道什麽概念吧?”
    “是啊是啊,把我們的首相都騙到他們地盤的七個背叛者誒。”
    拜倫在旁邊一本正經地添油加醋,然後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戳了戳心虛地團在一邊的笛福,把人一臉懵圈地推倒在了席勒的懷裏。
    笛福迷茫地望望四周,下意識地想要跑掉,結果被席勒毫不客氣地拽住了臉側的一縷長發,緊緊地抱住,隻好委屈又無辜地縮起來,用求救的眼神看著北原和楓。
    “席勒他自己都不在乎帶著你了。”
    北原和楓用手指戳了一下對方的額頭,笑著回答道。他能看得出來笛福內心真正的想法,所以對席勒的行為沒有什麽不讚同的“不要害怕啦,丹尼爾。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逼著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拿出點異能者的傲氣來啊。”
    “你的靈魂本就不是為了沉寂而誕生的,與任何人相比,你都是與眾不同。”
    旅行家很認真地說道,然後眯起眼睛,在陽光下笑得燦爛“所以和席勒走吧。我相信席勒他在處理各種膽小鬼上有著豐富的經驗。”
    畢竟連歌德都沒有辦法應付席勒,別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就算是你不想走,我也要綁你走的。”
    席勒哼哼了兩聲,把掙紮著的笛福按在自己的懷裏,語氣帶著慵懶和不容置疑的堅定
    “我可是還不容易才想到了說服歌德為什麽自己朋友回來時是‘買一贈一’狀態的說辭,才不可能把你放走呢!”
    “嗚啊!所以為什麽你這麽快就把說辭給想好了啊!這又不是我讓你想的!”
    “你給我閉嘴,我這不是擔心你嘛!笛福你不好好反思自己,還好意思譴責我?”
    拜倫歪著腦袋,把自己半個人掛在北原和楓的身上,笑嘻嘻地看著他們兩個人的鬧劇,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隻是看著看著,那對薄荷綠色的眼睛裏似乎也泛起了追憶似的惆悵。
    他想起了雪萊,近乎無端的。
    明明雪萊和那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都不怎麽相似,明明他們也不是這麽相處的,但他就是想到了自己那位葬身於風暴的友人。
    想起自己驕傲放縱而又頤指氣使地指揮著對方去做這做那;想起對方對自己的各種突發奇想總是無奈而溫柔地答應的樣子。
    想起自己站在陽光下對那個人伸出手;想起對方拉著自己的手,在叢林裏笑著小步快跑,一路上違反了至少七八條學院戒律。
    想起他們相處的時候總是那麽熱鬧,又那麽安靜,總是這樣相互依靠和擁抱;想起……
    “喬治?”北原和楓溫和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讓拜倫愣了愣,停止自己漫無邊際的想象,望向那一對帶著溫暖和關切的橘金色眼睛。
    “北原!”他眨眨眼睛,像是恢複了正常的樣子,歡快地喊了一聲,“我們是不是應該收拾收拾東西了?”
    “嗯,的確。一起去準備吧。”
    旅行家站起身,看著雲雀飛到拜倫的肩膀上繼續窩著,為這個人“啾啾啾”地唱歌,忍不住笑出了一聲“而且還要準備點別的。如果運氣不好的話,說不定我們要在海上過聖誕節。”
    到時候聖誕節的漿果和槲寄生還得在這個島上麵找一找,畢竟生活也是需要儀式感的嘛。
    “北原,你等等我——”
    拜倫蹦蹦跳跳地跟上對方的腳步,回頭又看了一眼這個時候已經貼到一起開始互相安慰的席勒和笛福,得意洋洋地挽住自己朋友的手“我知道這座島上哪裏有槲寄生哦。”
    雪萊已經離開了。
    紅發的超越者無比清晰地了解這一點,隻是每次看到大海,看到魚,看到朋友間熱熱鬧鬧的場景時還會感到些微的懷念。
    但人終究還要朝前看,朝前飛,不可停下也不可流淚。更何況還是性格那樣驕傲,甚至於驕傲到傲慢的拜倫。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已經再一次找到了可以包容自己、拉住自己的友人。
    ——所以你可以放心了,雪萊我的雲雀,我銀色翅膀的天使,我那為人類最浪漫的理想而奮鬥的朋友。
    你未完成的理想我會替你背負,你未盡的道路我會替你飛完,你的家人瑪麗我也會照顧,而我也被另外一個人拉在正確的路徑上。
    拜倫抬頭看著天空,突然覺得這一天的陽光真的很好。
    “北原!”
    “嗯?”
    “沒事,就是想喊喊你名字北原北原北原北原!哈哈哈哈!”
    “……好吧,那你就隨便喊,反正我都會回答你的。”
    等所有東西都準備完畢,在正午的時光裏,四個人都在沙灘上等著的時候,有一艘雙桅帆船終於慢悠悠地從大海上麵行駛而來。
    它第一眼瞧上去依舊是拜倫和北原和楓所熟悉的樣子,隻是上麵沒了海盜的標誌,也沒有之前看上去那樣髒汙。
    曾經的海盜船長,現在的永無島的主人站在船頭,看著眼前的荒島,朝著沙灘上麵的人們揮了揮手,露出一個不算好看的笑
    “拜倫!北原!我來了!”
    雲雀在拜倫肩頭發出一聲清亮的啼鳴,振翅飛起,從高空掠過。
    在海底,一隻嬌小的美人魚甩了甩自己漂亮得如同鑽石般璀璨的尾巴,悄悄地趁著船隻拋錨的間隙,透過浪花探了探頭。
    然後就看到了那隻告訴自己,讓自己把永無島的新主人帶到這裏來的雲雀。
    “一起來唱歌啊!”雲雀歡快地說道,於是美人魚也笑了,又有點害羞地沉到海底,輕輕地哼唱起一首在美人魚的家族裏流傳的歌。
    在海麵上,幾位朋友也再次遇到了一起,激動地互相擁抱了好一會兒。
    “永無島邊上住著的美人魚來找我的時候,我還以為她是在開玩笑呢。不過我想著,要是我不答應的話,彼得一定會很生氣。”
    詹姆斯·巴裏,曾經的胡克船長笑著朝著自己的朋友揮了揮鐵鉤,那對深藍色眼睛裏的憂鬱似乎比過往要少了一點,似乎在這段收拾永無島的過程中獲得了歡樂。
    “所以我就來了。”他聲音聽上去還是那樣低沉而沉穩,不過在按上自己心髒的時候,眼眸中也有柔和的神采一閃而逝。
    “那這回還真該謝謝彼得。”
    旅行家看了對方心髒的位置一眼,調侃似的挑了一下眉,然後介紹起了其他人“這是約翰·克裏斯托弗·弗裏德裏希·馮·席勒。這是丹尼爾·笛福。他們都打算去德國。”
    “當然啦,我個人的意見是趁著我們還在比斯開灣,把他們丟到法國去,剩下的路要他們自己走好了。”
    “哈,那我要在法國靠刷北原你的臉一路蹭吃蹭喝過去。”
    席勒的語氣聽起來非常理直氣壯——他在為阻止戰爭而謀劃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不要臉了“講真的,我還沒有嚐試過這樣狗仗人勢、為虎作倀、狐假虎威……”
    “等等!用詞越來越奇怪了啊喂!”
    一直到傍晚,幾個人基本都安置好,各自在這艘寬闊的雙桅帆船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雞飛狗跳的局麵才算是勉強安生了一點。
    笛福雖然離開了自己的島,但也沒有感到有太傷心,頂多有些悵然,不過很快就被這艘船上放著的各種兒童積木玩具吸引了注意力。
    拜倫自然去跑去和人鬧騰了,巴裏去指揮船員啟航,最後隻剩下了北原和楓與席勒待在一起安詳地喝咖啡。
    “話說回來,你真的為了向歌德解釋為什麽自己朋友回來的時候還買一贈一了額外的,特別想了很久?”
    北原和楓喝著咖啡,有些愜意地看著船艙內側的燈光,這麽說道。
    “怎麽可能啊?”
    席勒眨眨自己的紅色眼睛,露出和歌德別無二致的、屬於狐狸的狡猾微笑“說不定約翰他早就做好買一贈六的準備了,我隻帶一個人回來他還覺得少呢。”
    畢竟眾所周知,七個背叛者有七個嘛。
    “更何況是第一年的聖誕節,我也應該帶個聖誕禮物吧?”席勒笑著攪拌了一下自己麵前的咖啡,動作帶著一種屬於魏瑪的從容與精致。
    “丹尼爾要是知道,一定會很感動。”
    北原和楓沉默幾秒,如是吐槽道。
    “哈哈,不過我也挺感謝他的。要不是他陪著我,我也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麽樣子。他的確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雖然我更想揍這個畏畏縮縮的家夥一頓。”
    席勒笑了聲,藍綠色的卷發垂落,又被主人重新撥弄到一邊,在燈光下有種難得安靜下來的美感“北原,你知道我為什麽會流落到荒島上麵嗎……不僅僅是海難。”
    北原和楓先是摩挲了一下咖啡杯,隨後抬起眼眸,輕聲問道“是異能的副作用?”
    他之前在荒島上所看到的席勒靈魂的光輝是纏繞在對方身側的黑色與紅色交織的鎖鏈。
    但現在,它變成了雪白的白鸛羽衣,帶著風一般輕盈的柔軟和夢幻感,披在超越者有些削瘦的肩上。
    或許這才是席勒異能和靈魂真正的樣子。
    白鸛作為德國的國鳥,本身就象征著為人們帶來生機和幸福,也恰恰與席勒在異能大戰時所做出的行為如出一轍。
    “撥弄命運的人也終將被命運所弄。”
    席勒對此表現得倒是很豁達“我的異能‘陰謀與愛情’有著可以改變未來某一段命運走向的能力,不過副作用有點大——當然,平時也沒有這麽離譜。”
    “隻是上次用的時候所造成的影響稍微有一點誇張哈哈哈哈哈,否則你以為我們是怎麽做到瞞過各國那麽多聰明人的視線,把各國的最高決定人騙到神秘島上的?”
    北原和楓無奈地看著他“我就知道……不過反正你也不會後悔,對吧?”
    “為什麽要後悔呢?我甚至還因為這個多認識了好幾個朋友。”
    席勒不怎麽在意地揚了一下眉梢,接著握住了北原和楓的手,用相當輕快的語氣說道
    “對啦,你不說我都忘了——祝你未來的旅程一路順風,北原。”
    旅行家微微一愣,看著對方身上的羽衣有一部分絲線抽出,化作細小的鎖鏈扣在手腕上,好像是一個承諾,也是一道枷鎖。
    “你用了異能?等等,你才從上一段副作用裏恢複過來就又用異能?”
    北原和楓皺起眉,眼神也一下子嚴肅和不認同了起來,有些不滿地看向對方“席勒!”
    “哎呀呀,被發現啦。”席勒不甚在意地擺擺手,躺倒在椅子上麵,臉上是很隨意的笑,“就當做我對你把我帶走的感謝吧。這種級別的動用估計頂多就是讓我感個冒,沒什麽的。”
    北原和楓沒有說話,隻是用認真的目光繼續看著麵前的人。
    “嗯嗯,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還是覺得很介意的話,能不能幫忙把我留在魏瑪的那封信給撕掉?我的意思是別給歌德看?”
    席勒尷尬地“哈哈”了兩聲,突然感覺有一點莫名的緊張和心虛,不由得稍微拽著椅子往後挪了一點。
    “席勒先生。”
    北原和楓深吸一口氣,心態非常平穩地微笑起來“您覺不覺得,您為此而要付出的命運的代價,就是我把你的信給歌德看呢?”
    席勒“……”
    他有些不安地坐直身子,勉強露出一個微笑“哈哈,北原你應該不會恩將仇報的吧。”
    北原和楓抱著自己的咖啡杯,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席勒扯了扯嘴角,懷著最後的希望問道“不會,吧?”
    北原和楓優雅地喝了口咖啡,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我覺得告訴歌德先生,要他來管管你也是很有必要的。想來歌德也會這麽想。”
    “不過這一次就算了……下次多考慮自己一點吧,席勒。”他看著船艙柔和的燈光,眼眸中泛起一絲混雜著歎息的笑意。
    “就算是沒有七個背叛者,在這個時代,我們也是會保護好自己的啊。英雄們真的可以好好地休息,不用太過擔憂。”
    旅行家站起身,把空掉的咖啡杯放下,橘金色的眼睛倒映著明亮的燈光,顯得溫暖又柔軟
    “所以你可以稍微任性一點的,席勒。”
    他當然能夠理解席勒這種對朋友和他人下意識的保護心理是怎麽回事。但當所有光輝的外衣、童話的外殼褪去,大家也不過是被命運操縱在股掌之間的凡人。
    有血有肉,會痛苦會迷茫,任性而又不那麽完美,孤獨而又驕傲,流連於回憶和現狀……
    這就是人,這就是所有人最真實的模樣。
    “戰爭已經結束了。”他微微地笑起來,“席勒,我們本來就不是英雄,所以不要總是準備好犧牲自己,會很累的。”
    ——這個時代不需要戰爭年代那樣的英雄,這其實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