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我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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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天氣早報月日,都柏林,天氣多雲轉晴,夜晚有星光閃耀。建議居民們夜晚出行時攜帶望遠鏡。滋啦滋啦……頻道提供實時觀星服務,跳轉至……滋啦滋啦……即可觀看。”
    都柏林廣播電台斷斷續續的聲音在按鈕按下去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北原和楓看了一眼在櫃子上麵擺著的收音機,用沾著酒精的布料在上麵小心翼翼地擦拭了幾下,才把它重新放了回去。
    在他的身邊,兩位女士正縮在沙發上麵笑著聊天,懷裏抱著軟乎乎的抱枕,看上去還是小女孩的模樣,眉眼裏都帶著年輕的笑意。
    “我當初可是離家出走的!”
    諾拉的聲音聽上去有點驕傲“好吧,我後來的確是吃了些苦頭,但是我可不在乎。我自由了!而且還遇到了吉姆!想想就幹得漂亮!”
    “聽起來可真不錯。”
    邊上的澤爾達聽上去有點心動,但是很快也笑起來“我是沒有離家出走的必要,因為他們都管不了我。我當時想怎麽樣就怎麽樣,那群男士被調戲的樣子看上去真是難堪又有趣。”
    女性的友誼在男士們眼裏有時候可以快得莫名奇妙。
    比如說,菲茲傑拉德夫妻才來都柏林不到一周,澤爾達就和諾拉變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兩個人整日縮在一起嘰嘰喳喳,看上去完全把自己的愛人拋開了。
    北原和楓默默地咳嗽了一聲,目光下意識瞥向了和喬伊斯一樣悶不啃聲地坐在餐桌椅子上假裝看報紙的菲茲傑拉德,莫名感覺對方此時內心說不定已經扭成了一個凱爾特結。
    ——邊上的喬伊斯看都不要看,這條蛇說不定已經糾結得連自己尾巴在哪裏都找不到了。
    “所以說為什麽我沒有早點遇見澤爾達啊!”
    菲茲傑拉德壓低著聲音,對邊上的喬伊斯萬分痛苦地訴著苦“你知道嗎?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這個,天知道在我不認識她的時候,她被那些蠢貨占了多少便宜!”
    “我也在想為什麽沒有早點遇到諾拉。”
    喬伊斯悶悶不樂地小聲回答道,沮喪得那對淺藍色的眼睛都黯淡了下來“諾拉她以前有一個愛人。他還死了,你知道麽,我真的很擔心這一點……我競爭不過一個死人。”
    兩個難兄難弟沮喪地互相對視著——他們在這個時候一點也不像是頂級財閥和超越者,完完全全就是兩個被愛情苦惱的普通男人。
    “等等,我突然很想問一句,你們遇見對方的時候,她們大概多大?”
    在邊上看著這兩個人愁雲慘淡的北原和楓瞥了一眼沙發上歡樂溫馨的氣氛,有點好奇地問道。
    “十八啊。”“二十。”
    兩個人的回答不怎麽一致,但基本上是相同的理直氣壯。
    “……”
    緊接著,兩個人麵麵相覷了一眼,突然感覺又不是那麽理直氣壯了。
    “恕我直言,二十歲的年紀放在日本算是剛剛成年。十八歲就更不用說了。”
    旅行家嘴角抽搐了兩下,最後早有預料地歎了口氣,橘金色的眼睛無奈地瞅著這兩個人
    “真要說的話,我覺得你們相遇的時間真的很好。都是在彼此最美好的年紀裏。”
    “可是紐約州十四歲就可以結婚……北原你沒必要看著我,我隻是陳述事實!我有沒有那麽變態!我隻是,隻是……”
    菲茲傑拉德突然猛烈地咳嗽了一聲,語氣瞬間就堅定了起來,看上去一臉正氣“覺得那群想要占未成年女性便宜的男人太不要臉了!”
    喬伊斯都有點看不下去,把自己往椅背上縮了縮,小聲地吐槽道“是你太不要臉了吧……”
    明明就是酸,還非要找這種理由。
    北原和楓虛著眼睛,和菲茲傑拉德對視了幾秒,突然產生了一種把現在的這個人拍下來,未來給三十三歲的他看看的衝動
    ——不是我說,你們這群異能者當年都是這麽幼稚的嗎?
    “噗哈哈哈哈哈,弗蘭克你也太可愛了吧?”
    澤爾達顯然也聽到了自己丈夫的話,笑得整個人都趴在了諾拉身上。就連身上流光溢彩的絲綢長裙與繁複華麗的流蘇都沒有遮掩住她得天獨厚的美貌與眉眼裏流淌出的明亮。
    諾拉也在笑,那對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在房間的燈光下幾乎變成了融化的蜜糖。她看著自己的愛人,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結果讓喬伊斯瞬間紅了臉,把北原和楓拉到自己麵前擋著了。
    北原和楓沒好氣地看著喬伊斯,最後伸手狠狠地搓了一把對方的春日青色的頭發,把人搓得委屈地縮著腦袋。
    菲茲傑拉德則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看上去還稚嫩得要命,和剛剛談戀愛的年輕人沒有什麽兩樣。
    澤爾達悄悄地歪過腦袋,漂亮的眼睛打量著自己的愛人,突然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弗蘭克,你知道嗎?我曾經吻過幾千個人,現在還可以……”
    菲茲傑拉德的表情僵住了。
    “現在還可以再吻你一千萬遍——怎麽樣,是不是感覺很驚喜?”
    剛剛結婚的女子顯然被自己丈夫誇張的表情逗笑了,帶著鑽石瑪瑙手鐲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從喉嚨裏發出好聽又清脆的笑聲。
    她站起來,用紅鸛振翅欲飛的姿態輕盈地跑到自己愛人的身邊,給了對方一個深深的吻。然後和自己的愛人抱到一起,坐在對方腿上去了。
    其中傳遞出的美國式熱情把喬伊斯這個傳統愛爾蘭人嚇得朝旅行家的身後繼續縮了縮。
    同時那對閃亮的藍眼睛悄悄地看著諾拉,似乎也在期待什麽——要是換一個不知道的人在這裏,估計還真的以為他能看到什麽呢。
    “喬伊斯先生,我的建議是你想要看你的對象的話就從我身後麵出去。”
    隻是他還沒有看多久,就聽到北原和楓幽幽的聲音在上麵響起“畢竟你們是在談戀愛,不是在玩老鷹捉小雞。”
    喬伊斯自然不知道什麽是“老鷹捉小雞”,但並不妨礙這位天才理解這句話裏麵的意思,幹脆紅著臉咳嗽了兩聲。
    “哈哈哈哈,聽上去倒是挺恰當的,但我今天可沒時間陪吉姆玩。”
    諾拉笑著搖了搖頭,從茶幾上麵拿起一疊壓在書下麵的文件,抱在自己的懷裏
    “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呢,明天就要交付這些了。對了,你們今晚不是打算去逛吉姆的‘星光遊樂園’嗎?不用帶上我。”
    “才不是今晚呢!”
    喬伊斯瞬間支棱起來,趴到旅行家的肩上,很大聲地反駁道“晚上我要和你待在一起!明明白天去也一樣的!”
    白天對方就忙得自己找不到人了,隻有晚上才可以見麵,他一點也不像要浪費這段本來就足夠珍惜的時光。
    而且另外一個都柏林的上空籠罩的是永恒的星空,又不是要一定要在晚上才能去……等等。
    喬伊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那對淺藍色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睜大,看上去好像滲透著夏日晚間濕潤的露水。
    超越者下意識地抓住北原和楓的衣角,感覺自己僵住的手指被自己的朋友握在掌心。
    北原和楓有些擔憂地轉過頭,看著自己身側的朋友,看著對方張了張嘴,很小聲且不安地詢問道“又……不打算去嗎?”
    “沒辦法啊,畢竟你沒有辦法也不願意去處理這些文件。好歹也是愛爾蘭的超越者,總不能什麽都不幹吧?”
    諾拉有些無奈地偏過頭,琥珀色的眸子裏似乎晃動著溫柔而又明亮的光點。
    她沒有走過來,隻是很抱歉地對著北原和楓與自己新認識的朋友笑了笑,便去替自己的愛人去做那些秘書工作了。
    喬伊斯看著對方消失的身影,一下子耷拉下來,失落得連邊上的菲茲傑拉德都有點同情。
    “諾拉她不喜歡來這裏。”
    一直到超越者先生和北原和楓一起坐在那座群星之城的長椅上的時候,他還在用很低很低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這件事情,語氣說不出到底是難過還是失落。
    “不管我怎麽說,她總是能找出各種各樣‘恰好’的借口,從來都不答應進來。”
    北原和楓垂下眼眸,看著對方那對淺藍色的眼睛。對方本來透藍的顏色裏好像落著一片深色的天空,裏麵的星星都躲在雲層的深處,像是被一場煙青色的霧遮著。
    ——他在不安。
    旅行家歎了口氣,把蜷縮成一團的對方抱在自己懷裏。
    他知道為什麽諾拉拒絕進入這座城市裏,因為那個女子的靈魂完全是被從這裏垂落出來的星光所維係著,比所有的夢境更像是一場夢。
    隻要她來到這裏,身上所有的光輝便會消融在這座城市無邊無際的靜默與燦爛裏,再也找不到哪怕一片淺淡的影子。
    但是這些他都不能對喬伊斯說。
    “但是她知道這座城市是什麽樣子,也知道這座城市裏處處都有你和她的影子。”
    旅行家把對方垂落下來的頭發重新捋回去,橘金色的眼睛認真地注視著對方,聲音帶著溫和的安撫意味“也許她隻是不想要現實破壞了自己的想象,畢竟她肯定把所有美好的故事都送給了這座屬於你們的城市。”
    “可是,如果諾拉以為我把這些影子融入這些城市是在偷走她的生活呢?如果她覺得我把那些最珍貴的回憶都篡改了模樣,以至於不願意看上一眼呢?”
    喬伊斯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虛弱。他在不安地注視著,明明知道自己什麽都看不清,但還是在努力地看,試圖從自己朋友的臉上找到某些暗示的蛛絲馬跡。
    就像是他寧願戴上無數副眼鏡也不願意放棄自己和失明隻有一步之遙的眼睛一樣這個人總是在莫名奇妙的地方展現出一種固執的倔強,偏執又帶著某種被隱藏得很好的神經質。
    大概是蛇這種生物的性格多少都頑固到讓人頭疼,少兒頻道的蛇也天然就有一種憂鬱和不近情理的執著,鑽起牛角尖沒完沒了。
    北原和楓歎了口氣,隻是用力地抱住了安慰自己的友人,用切實存在的觸感驅散對方似乎什麽都無法捉住的不安。
    “我在這裏。”
    他閉上眼睛,把懷中的人緊緊地抱著,輕聲地、不斷重複著說道“不要怕,詹姆斯。有疑問的話就去問諾拉好了,你應該信任她,信任她對你毫無猶豫的愛。”
    喬伊斯在世人的眼中是星星,但他其實也是雛鳥,在永遠沒有終止的寒冬裏麵瑟縮著的鳥,永遠也無法長出自己飛翔和保暖的羽毛。
    “不要。”
    這隻雛鳥用好像被冷風凍到顫抖的聲音小聲說著。他把整個人都塞在北原和楓的懷裏,似乎想要在這個唯二能理解他靈魂的人身上汲取著暖意“我不要……諾拉自己會說的,我相信她,但是我控製不了我自己……”
    超越者側過頭,淺藍色的眼睛看著這座自己引以為傲的城市,模糊不清的視線裏倒映出這個漆黑一片的宇宙與城市,以及那些星星在宇宙中耀眼而又冰冷的光。
    隻有在如此暗的環境裏,他才能夠捕捉到那一縷來自星星的燦爛。
    他聽到遊樂場中的摩天輪在一圈又一圈用無休止地轉動,那些被自己刻意打亂了順序的星星在滾來滾去,還聽到了在不遠處的旋轉木馬上女子驚喜的笑聲。
    雙中子星在旋轉木馬的頂端互相親昵地糾纏與追逐,有些笨拙地轉來轉去,似乎想要捉住對方的尾巴,帶著下麵掛著的星星也叮叮當當地跟著一起旋轉。
    澤爾達拉著那根懸掛起星星的線,站在星星的平台上好奇地左顧右盼著,眼睛裏麵落滿了像是鑽石一樣的星。
    菲茲傑拉德則很顯然有些擔心這麽做的安全程度,正在大聲地朝著自己的妻子喊著什麽,但最後也好像因為對方的話笑起來了。
    喬伊斯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聽著,聽著這片城市裏麵所有的喧囂與冷清,然後突然想起來他其實一直想要和諾拉一起來玩這個由雙中子星帶動的旋轉木馬。
    他也很想和對方在玩完之後,坐在邊上的長椅上。他們就一起看那兩顆雙子星合並時散發出的引力波,看一顆耀眼的磁星誕生在這個世界,絢爛的射線迸發,點燃漆黑的宇宙。
    但是諾拉不願意來。
    喬伊斯沮喪地想,愈發地覺得這個城市裏麵所有的熱鬧都和他格格不入,甚至於沒有什麽意義因為他最想要向之展示的人不在這裏。
    然後他就感覺自己的肩膀被推了推,緊接著就是一個被塞到手心裏的冰涼觸感,以及鼻尖嗅到的若有若現的清淡甜氣。
    “北原?”超越者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看到旅行家笑盈盈地低頭看著自己。
    “湊近一點看。”北原和楓從口袋裏掏出一副眼鏡,按在喬伊斯的鼻子上,笑著說道。
    喬伊斯茫然地眨著眼睛,有些疑惑地扶著自己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一副眼鏡,不知道對方又想到了什麽主意。
    但他還是努力地在星星下麵對著光線,在自己還保留著相對完好視力的一個角度終於看清了這個被塞到了自己手裏的東西。
    那是一個玻璃杯子,裏麵塞滿了各種各樣彩色的冰淇淋球,在月光下就像是被凍結在時空裏麵的星星,很柔和地明亮著。外表是薄薄的一層冰,落著天鵝的倒影。
    天鵝。
    超越者下意識地把自己的視線上移,幾乎下意識地湊得更近了一點,淺藍色的虹膜中印出最上方一隻不知道是用奶油還是什麽製作出來的天鵝。雪白色的,栩栩如生的,彎著脖子,看上去優雅而又柔軟。
    它張開的翅膀庇護著冰麵下方的星辰,倒影把這些星星擁抱在自己的懷裏。
    “吃點夏天的甜品吧。”
    北原和楓笑著說道,歪過頭就這樣看著自己的朋友,聲音裏帶著輕快與柔軟“我認識一個孩子,他總覺得人悲傷的話,多吃點甜品就會愉快起來——這也算不上錯,不是嗎?”
    “……不。”
    喬伊斯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中的白天鵝,認真地抿了抿嘴唇,最後堅定地搖了搖頭,臉上卻一下子笑起來,看上去就像是一顆中子星誕生時的那樣燦爛“我才不吃呢。”
    他很珍重地把這個冰淇淋杯抱著,語氣重新昂揚了起來,恢複了平時自己在麵對朋友時的活潑“我要把這個帶給諾拉!她不願意來,那我就把最好看的東西帶到現實裏送給她。”
    超越者直起身子,不再繼續縮在旅行家的懷裏了,轉而開始高高興興地觀察起這個漂亮到像是裝飾品的冰淇淋杯。
    北原和楓則在邊上微笑地看著自己重新恢複振作的朋友,在心裏也稍微鬆了一口氣。
    隻能說這個世界的喬伊斯被諾拉和政府牢牢地庇護著,遠遠沒有三次元那樣孤僻和偏激,否則就很難把人哄好了。
    “北原,喬伊斯!我們回來了,不過這個旋轉木馬的轉速是不是快了一點……總感覺坐完一輪之後頭有點暈。”
    菲茲傑拉德扶著自己的額頭,幾乎是靠著自己的妻子才勉勉強強不至於把路給走歪。而作為芭蕾舞演員的澤爾達在邊上好笑又無奈地看著,感覺自己發現了丈夫身上又一個有趣的地方。
    這位看上去現在一點也沒有總裁架子的公司總裁忍著頭疼,沒有在這種小事上麵花錢增強自己的體質,直接看向了喬伊斯……手中的冰淇淋杯。
    “喲,挺好看的。
    ”菲茲傑拉德眨眨眼睛,下意識地開口“這個在這座城市裏麵有賣嗎?多少錢?”
    “……”
    喬伊斯稍微停頓了一下,把自己的冰淇淋杯子悄悄藏起來,這才慢吞吞地解釋“已經放緩很多了。你知道現實裏雙中子星環繞的速度到底有多快嗎?”
    “以及,”他很嚴肅地補充了一句,“冰淇淋杯是非賣品。想要的話問北原要。”
    北原和楓沉吟了幾秒,覺得和菲茲傑拉德這個家夥沒有必要客氣,於是幹脆手一伸,理直氣壯地說道“群星之城特供版雪糕刺客,誠惠一百美元,謝謝。”
    菲茲傑拉德愣了愣,感覺自己本來有些昏昏沉沉的大腦都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等等,你說什麽?一百美元的冰淇淋杯?”
    “否則怎麽能叫雪糕刺客呢?”
    北原和楓回以理直氣壯且無辜的注視,聲音聽上去一本正經“喬伊斯那是開業酬賓,到你這裏就沒優惠了,所以快點交錢菲茲傑拉德先生應該不是沒有錢的人吧?”
    “我是有錢,但你知道一百美元有多少嗎?”
    菲茲傑拉德沒好氣地問道。
    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這個年齡段的菲茲傑拉德不僅沒有未來一買就是整個店的風範,還在這個方麵斤斤計較了起來。
    有一瞬間,北原和楓還以為自己看到的是組合戰後到處買打折鍋的那個菲總,心情不由得微妙了起來。
    所以……
    “有多少?”
    北原和楓有些好奇地問道——他是真的很好奇這個時間段菲茲傑拉德的金錢觀。
    “一百美元,差不多可以讓我一隻手打十個你了,謝謝。”
    菲茲傑拉德很顯然也沒有和北原和楓客氣,十分不爽地說道,倒是讓澤爾達和喬伊斯都一起笑了起來。
    “……行,我知道你意思了。”
    感覺自己的武力值遭到了莫名奇妙歧視的北原和楓頭疼了一瞬,接著重新在這個巨大的夢境裏調動自己的思維,重新變出來了一個新的冰淇淋杯。
    冰封的杯麵下有著玫瑰花形狀冰淇淋球,還有亭亭玉立地站在杯子中間的火烈鳥,玫瑰色的羽毛看上去大氣又雍容,讓澤爾達一下子眼睛就亮了起來,給了菲茲傑拉德一個討好自己妻子的好機會。
    北原和楓笑著收回目光,突然覺得澤爾達其實和諾拉有著幾分相似。
    她們都是那種從骨子裏就透著叛逆和大膽的女性,可以把自己從小到大的那些“叛逆”舉動說個三天三夜,一點也沒有被所謂的家庭羈絆,在各個男性之間狡黠地打量和遊蕩。
    她們追求著自己的事業和生活,年輕時都熱烈驕傲得像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王。也都在最後安穩下來,從飄蕩中握住了自己愛人的手,主動跑到對方的身邊,決定與對方永不分離。
    但她們也不一樣。
    諾拉是一隻從始至終都堅強又明亮的天鵝,每一片羽毛都透著象牙一樣堅硬而又柔和的白皙光彩,能夠飛越世界上最高的險峰。
    而澤爾達則是火烈鳥,羽毛是冷卻之後柔軟的玫瑰,單足纖巧而又輕盈地立在湖麵上,修長的脖子柔順地彎起,但又好像隨時都可以輕靈地繼續跳一場芭蕾。
    “對了,我們去一家街邊的鋼琴店吧!當時我給諾拉在那裏彈過鋼琴,邊彈邊唱……都柏林裏已經找不到它了,但是這裏還有。”
    喬伊斯在第六次仔細打量著自己手裏麵的天鵝的時候,突然笑著說道。
    “彈琴?那我正好也會跳舞,我特別喜歡跳芭蕾。哦,弗蘭克,別這麽沮喪,我知道你不會跳芭蕾。現在如果要我跳,我也隻跳華爾茲。”
    澤爾達顯然很喜歡這個主意,說的時候還笑著看了一眼菲茲傑拉德。
    ——華爾茲是雙人的舞步。
    菲茲傑拉德幾乎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的想法,但一下子就緊張起來,朝北原和楓投過去了求助的視線。
    畢竟他也不會跳華爾茲啊!唯一跳華爾茲還是第一次和澤爾達相遇的舞會上,那個晚上他整整把自己的腳踩了十六次!
    北原和楓聳了聳肩,露出一個愛莫能助的同情表情。
    “不會跳我機會教你。隻是你這次可別再踩到自己了,我寧願你踩到我身上來。”
    “不行!這怎麽可以!你的腳可是還要跳芭蕾的!我可不舍得你的夢想因為我的失誤就這麽兒戲地耽誤……”
    喬伊斯有些羨慕地聽著那對夫妻的聲音,突然想起了他和諾拉之間誰都沒有提起的婚姻。
    他們什麽時候結婚呢?
    超越者這樣想著,最後還是在看到街邊的鋼琴店裏的鋼琴時放下了全部的思緒,整個人都好像沉浸在了那一段代表著幸福的回憶裏,忍不住露出微笑。
    他走進去,坐下來,把杯子放在鋼琴架上,透過邊上的落地玻璃認真看著外麵被星辰點亮的街道。即使什麽也看不清,但他就是知道這個街道上點亮了多少星星。
    他開始彈琴。
    是一個很溫柔的震顫的低音。
    琴聲裏是一種溫柔的愛意,是星星的河流從琴鍵上溢出來,是這個宇宙裏最瑰麗和最荒誕不經的思緒和風景。
    但是喬伊斯相信當年的諾拉讀懂了他在琴聲裏說的話,所以她才會微笑。
    宇宙的背景與星辰裁下來的光組成的黑鍵白鍵在他的手指下跳動著,一如當年陽光下被按動的黑白鍵。
    喬伊斯低低地用愛爾蘭語唱歌,唱記憶裏模糊又清晰地歌,斷斷續續地哼著,和回憶裏的那個自己互相應和。
    它們講述的都是一個故事,一個屬於兩個人的故事。
    在彈琴的過程中,他看向窗外,看向那無數星星為他合唱。
    都柏林的夜晚是充滿星光的。不管是哪個都柏林裏,都是一樣的絢爛與綺麗。
    ——他還看到那個記憶裏的女孩子,有著一頭漂亮的紅棕色卷發,站在玻璃落地窗外,手指按在玻璃上,驚訝而又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但是又的確在微笑。
    那是所有模糊的視線裏唯一清晰的東西。
    是最鮮亮最鮮活的一隻天鵝,在沉寂了無數億年的宇宙中振動翅膀,在一顆星星上落戶,在這顆孤寂的星球裏搭建自己的巢穴,為星球銜來花草樹木的種子,為他唱歌,為他跳舞。
    比所有宇宙裏的星星都要更加靠近,也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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