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萬物皆為一物
字數:11461 加入書籤
“幹得漂亮,&bsp&bsp蓋伊!”
北原和楓吹響鷹哨,笑著喊了一遍鷹隼的名字,伸出手,&bsp&bsp讓有著墨色斑點的雪白鷹隼落在他的手臂上,&bsp&bsp親昵地摸了摸對方的羽毛,&bsp&bsp下手很輕,生怕弄斷這隻飛禽身上珍貴的飛羽。
“咕咕。”
獵鷹寬大的翅膀拍動兩下,&bsp&bsp也主動拿腦袋蹭了蹭旅行家的臉,&bsp&bsp接著在對方讚許的眼神下飛到了自己捕捉到的獵物身上,津津有味地啄食起了自己應得的肝髒。
它這次捕捉到的是一隻達馬鹿。鷹隼強勁有力的爪子直接穿透了鹿的顱骨,&bsp&bsp憑借著從高空俯衝而下的衝擊力,幹淨利落的一擊斃命。
北原和楓則是全程在鹿的正前方,位於下風口五十米處的地方,&bsp&bsp盡量壓低自己的身體,&bsp&bsp打量著這場動物之間的狩獵。
下風口代表不怎麽會泄露氣味,正前方剛好是草食動物位於兩側的眼睛很有可能注意不到的視覺死角——在這個方麵,&bsp&bsp旅行家表現得相當專業。大概是因為他本來就理解沙漠的語言。
等到鷹吃飽了,&bsp&bsp北原和楓才坐下來熟練地拆分和切割剩下來的屍體,&bsp&bsp分離出大概二十多斤的肉後把剩下來的骨骼與皮毛用火點燃,&bsp&bsp殘留物則是埋在了沙子下麵。
雖然說沙漠的捕食者比較少,&bsp&bsp但還是需要保持一定的謹慎的,至少要盡可能地減少這裏血腥味的擴散。
“這些肉應該可以烤烤,&bsp&bsp不過最好的選擇還是借個鐵鍋炒一炒。這幾天在撒哈拉天天吃烤肉和燉肉……嗯,&bsp&bsp不知道能不能借一點孜然。”
北原和楓有些費力地替了一下不算輕的肉,用袋子裝起來放在背包裏,&bsp&bsp打算回去後把裏麵的血放掉,&bsp&bsp再找點調料去去腥膻味。
雖然他們有了三天的寬限日期,&bsp&bsp可以在軍營限定的範圍內活動,但是軍營的東西分量總是很少,時不時需要一點加餐。
而煉金術師這一回寬宏大量地沒有讓男孩去捕捉獵物,而是把這個交給了獵鷹和負責看著他的北原和楓。北原和楓自己也樂意幫幫忙,順便還可以獨自和獵鷹看一會兒沙漠的風景。
在無邊無際的黃沙中,那些有著碧綠葉子的棕櫚樹與棗椰樹在每次看到的時候永遠都會讓人升起一種流淚的感動。
再遠處是石壁與散落成圓環的石頭,更遠處的地方就是貧瘠而又美麗的天空,北原和楓有時候抬頭,能夠看到各種鳥兒浩浩蕩蕩地朝著遠方肆無忌憚地飛翔。
有著羽毛的精靈拍打翅膀,於是便可以超越黃沙,飛向太陽。在陽光下每一根羽毛仿佛都在跳躍著蒼白的火焰,有著不可直視的耀眼。
“唳——”
獵鷹飛到天空上,在旅行家的頭頂不斷盤旋著,投下正在有力振動雙翼的黑色影子,劃出的弧度有一種屬於猛禽的矯健美麗。
“好好好,知道你等急了。”
北原和楓聽出了鷹嘯聲中的催促味道,忍不住明亮地一笑,隨即雙指捏合,吹響哨音,翻身躍上朝自己跑過來的灰馬“走吧!”
策馬奔馳的實際感覺不算好,準確的說是總給人顛簸的感受,讓人覺得沙子就像是一片真正的海,自己正在乘坐的小船隨時都有可能徹底地傾覆下來。
但是北原和楓很喜歡騎馬的時候迎麵而來的風。它們總是熱鬧又活潑,圍繞著頭發打出一個結來,然後又吵吵鬧鬧自顧自地問他們的問題。
它們說有一個小男孩想要變成風呢,但是人絕對不可能變成風。它們還說普羅旺斯的薰衣草在晚上顯得很美,羅曼·羅蘭在薰衣草花田裏彈了一段鋼琴,法布爾又跑過來聽了。
它們說那天晚上有陽光一樣的金色蝴蝶噴泉似的飛走,它們要飛到魏瑪去。那裏有一個叫做席勒的人在那裏,寫詩寫得睡著了,一隻代表戲劇和詩歌的綠色蝴
蝶落在他的頭發上。
北原和楓自然而然地就聽懂了它們絮絮叨叨的話,不需要什麽難度,幾乎是在煉金術師講過宇宙的語言後他就明白了這個世界裏萬物用來交流的話。
也許安東尼能和這個世界上的任何生靈交流是因為他天生就知道宇宙的語言。
旅行家時常會這麽想,同時有點遺憾自己沒有在倫敦看到莎士比亞皇家歌劇院上演《小王子》的音樂劇。
“北原,停一下停一下。那個孩子還在沙丘上麵嚐試呢,別先去找他。”
在北原和楓駕著馬跑回軍營裏麵的時候,一個顯得有些無所謂的聲音響起,旅行家側過頭,看到了依靠在石頭上麵打哈欠的煉金術師。
對方微微仰起臉來,那對本來銳利如鷹的眼眸裏麵是濃鬱倒像是酒水的陽光,似乎連勾起的嘴角都帶著微醺的朦朧氣味。
北原和楓嗅了嗅,的確感覺到了空氣裏麵流淌著的酒精味道,不由得無奈地微微眯起眼睛,拉長了音調“菲利普斯先生——”
他勒住馬,從馬身上跳了下來,無奈地坐在對方的身邊,然後就感覺自己身上掛上了一隻巨大的樹袋熊。
“北原,你絕對不能阻止我喝酒。”
煉金術師像是知道了對方想要說什麽,用斬釘截鐵的認真語氣嘟囔道,把自己的下巴枕在對方的肩膀上。
他抱著自己懷裏的人,聲音就突出一個理直氣壯“你要知道帕拉塞爾蘇斯這個名字的話,那你就應該知道我和酒是分不開的。”
“是是是,現在還有人說你的死因是你喝多之後被打死了呢。”
北原和楓有些費力地反抱住對方,手指埋進對方濃密的黑發裏揉搓了好幾下,眼底忍不住泛起柔軟的笑意。
“啥?這麽丟臉的死法到底是哪個家夥想出來的……也太蠢了吧?”
菲利普斯微微眯起眼睛,用帶著醉意的聲音抱怨了一句,接著便專注地看著旅行家的臉,手指在半空中虛虛地比劃了一下,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眼前一亮。
“沙漠的妖精飛到你頭上了,你接下來看來會有一段好運氣,北原。”
煉金術師用高興的語氣說道,把臉靠在北原和楓身上又蹭了兩下,像是完全不覺得兩個人在下午三點的時間貼在一起會很熱一樣。
“妖精?”
北原和楓有些茫然地安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但是什麽也沒有感覺到,隻是感覺到太陽熱烈灼燒的光芒在皮膚上傳來刺痛的回響。
“一個征兆,征兆,親愛的。”
菲利普斯歪過腦袋,輕輕地笑起來,手指搭在旅行家的眉宇上,然後用一種很神秘主義的語氣輕飄飄地詢問道“你想不想知道一個關於世界的秘密,北原?”
“什麽?”
北原和楓很乖順地詢問道,手指按在煉金術師所伸出的手背,與對方的指尖互相觸碰,緩緩地將之從自己的臉上拿下。
旅行家麵對這種問題總是類似的回答,聲調也總是溫和的,好像對於自己朋友口中說出的任何一件事都有著足夠的興趣和期待。
“那就是這個世界並沒有那麽完美。它其實和所有人類一樣,有著自己的偏愛,有時候也會顯得很偏心,這樣它就不那麽完美了。”
煉金術師的聲音很低,他甚至對旅行家很輕快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終於抓到了在家裏搗亂的貓咪的人類得意的樣子。
“這個世界愛你,北原。”
他這麽說道,然後趁旅行家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的時候手指從北原和楓的頭發間捋過,拽下來係著馬尾的絲帶,接著便是愉快的大笑,把人按在沙子上麵滾了好幾圈。
“哎呀哎呀,是誰家的小貓以一副從來沒體驗過愛的姿態嚇了一跳啊?”
煉金術師得意地笑著,笑得咳嗽了好幾聲,把大腦還有點空白的旅行家撈到自己的懷裏,心滿意足地緊緊摟住這隻被嚇到的貓。
他有點害怕對方反應過來後羞恥地逃跑,於是用了點力氣,也沒有管自己的臉上因為翻滾沾上了不少黃沙,隻是頗有幾分驕傲地看著自己的“戰利品”。
“菲利普斯……”
北原和楓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但也沒有什麽反抗的想法,隻是無奈地喊了一聲自己喝醉後顯得格外活潑的朋友,有些不自在地想要縮起身子。
“沒必要拿這種東西逗我。”他小聲地說道,同時垂下自己的眼眸,“我還要做飯呢。”
旅行家感覺有點不安。
很莫名的不安感,讓他很想要縮回一個安靜又黑暗的狹小地方,盡管那種地方同樣會給他帶來一種近似的恐慌。
“我又沒說謊。”
菲利普斯卻不給人逃避的機會,不依不饒地貼上去,聲音裏帶著醉酒後的柔軟與對自己朋友與有榮焉的驕傲。
“這個世界的確喜歡你啊。”他半帶強迫性質地掰正某個人的腦袋,再次很認真地回答,“很喜歡很喜歡……就像是我喜歡你一樣。”
“北原。”他望著自己在某些方麵格外固執和膽怯的友人,“你為什麽不睜開眼睛看看呢?”
今天的風很大。
風就那樣浩浩蕩蕩地吹過去,好像要把那些輕飄飄的字句全部都撕扯殆盡,同沙漠無邊無際的黃沙一同卷向大海,埋葬在那裏。
北原和楓仰起臉,缺乏焦點的眼睛正好對上煉金術師認真而又專注的眼神,好像他正在進行著煉金物質的溶解與升華。
他突然有些恍惚地意識到,今天已經是他們來到這個軍營的第三天了。
男孩是不是正在嚐試把自己變成風?
“他在嚐試變成風。”
煉金術師知道北原和楓心裏正在想什麽,眼底微微彎起,解答了對方沒有說出口的疑惑。
北原和楓伸出一隻手。
風從他的手指尖穿過,它們在歡呼,在沙漠裏尖叫,像是一群孩子正在圍觀某件盛大事件的降臨。
沙漠似乎也在笑,在風中發出輕靈的笑——其實鳴沙空靈遙遠的聲響就是沙漠笑的聲音。
她好像一個女人看著自己的孩子終於蹣跚地邁出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第一步,睫毛溫柔地遮蓋住了那對清澈如同湖水的眼眸。
軍營裏發出喧鬧的聲響。士兵因為這急速而來的風出現了部分的恐慌,生怕這預告著沙漠裏速度極快、仿佛可以摧毀一切的沙塵暴。
煉金術師和旅行家則是靠在沙地上,看著在沙漠的默許下,被掀起的黃沙遮住了天空,甚至短暫地遮蔽住了耀眼的太陽,黃灰色代替了上方原本的透藍,淡淡的陰影籠罩住大地的昏黃。
“他說服沙漠為自己找到風,緊接著說服風為自己找到太陽。”
煉金術師似乎從一開始就知道了事件會怎麽發展,他把自己的臉埋在北原和楓散落下來的頭發裏,聲調柔和“這個小機靈鬼……他知道自己身上有一件真正偉大的事物。”
“是愛。”
北原和楓輕聲地回答道。
他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安靜地聆聽著風撒潑似的在沙漠裏麵亂滾,聽著風興奮地大肆宣揚著關於一個男孩的奇跡。
“你知道嗎?那個男孩說,愛,他說太陽是不懂得愛的。而太陽也沒有辦法反駁他,也沒有辦法告訴他怎麽樣變成風。”
愛不是沙漠的沉默,不是風四處歡樂地流浪與飛翔,不是太陽在遙遠的距離上默默地落下光和無盡的熱量。
“然後,太陽說……”
風在這裏稍微停頓了一
會兒,如同說謎語一樣陷入了耐人尋昧的沉默,似乎想要得到人們好奇的追問與探尋。
但實際上,還沒有等到任何人發出好奇的聲音,這個小家夥自己就等不及了,迫不及待地把聲音陡然抬高,就像是一隻雲雀飛上了無垠的天空深處,帶著無限的歡樂
“去找寫下這一切的手吧——!”
風發出戲劇性的尖叫,更用力地跑來跑去,天地間的風於是刮得更大聲,更加劇烈,人們兵荒馬亂地躲到了帳篷裏麵,慌張地看著越來越浩大的風。
煉金術師和旅行家沒有動,也沒有被刮走,就像是兩個局外人一樣躺在沙漠裏看著這個撒哈拉罕見的沒有形成沙塵暴的狂風。
北原和楓望了好一會兒,歎了口氣後就把一縷風揪了下來揉了揉腦袋,但還是一不留神就被這縷調皮的風溜走了,繼續飄到天空裏為這罕見的一幕大呼小叫。
“讓它們熱鬧去吧,畢竟已經有幾百年沒有人幹出這種事情了。能夠完成自己天命的煉金術師總是很少的……所以它們自然也很少看到類似的大場景。”
菲利普斯看著北原和楓一個疏忽沒有抓住滑溜溜的風,忍不住“噗嗤”一笑,伸手戳了戳身邊人的臉頰“很可愛,對吧?”
“菲利普斯,別戳我的臉……還有明明可愛的是風,你戳我幹什麽?”
北原和楓把煉金術師的手按了一下,伸手抱住對方,把自己的臉靠在對方身邊,用沒有什麽威懾力的聲音嘟囔著。
“我不僅要戳你的臉。”
煉金術師在被戳穿自己的真實身份後反而變得沒臉沒皮了起來,很得意地哼哼兩聲,非常大聲地宣布道“我還要撓你癢癢!”
“?”
北原和楓震驚地睜大了雙眸,橘金色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朋友,像是沒有想到對方的嘴裏竟然能冒出這樣的話。
菲利普斯則是毫不心虛地直視回去……嗯,其實還是有點心虛的,但是他努力地頂住了自己的心在他腦海裏的喋喋不休,下定決心想要給這隻不會照顧自己的貓一點顏色瞧瞧。
反正他是被欽定來養這隻笨蛋貓的,那麽做點什麽應該也不算什麽,吧。
“我會咬人的。”
北原和楓在震驚完後深吸了一口氣,眼神瞬間就變成了警惕的眼神,壓低聲音警告道。
“啊,好可愛。”
沉浸在貓塑想象裏的煉金術師眼睛一亮,下意識地開口道“那你快咬?”
“……”
北原和楓沉默了好幾秒,下意識地往旁邊縮了縮身體,用一種複雜難言的眼神打量著對方,差點冒出來一句“你是變態嗎”之類的話。
“……咳。”
煉金術師剛說出口就感覺到哪裏不對,目光默默地朝著旁邊漂移,假裝自己剛剛在很出神地看著風,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抱歉,剛剛我腦子裏在想別的東西了,沒嚇到你吧?”
北原和楓沒好氣地瞅著裝傻的對方,最後歎了口氣,把對方本來就被風吹亂的頭發揉得更加亂,像是在表達著某種不好施加在別人身上的不滿似的。
菲利普斯則是很乖巧地沒有動彈,隻是在風稍微小了一點之後悄悄地湊得更近了一點,最後眯著眼睛重新把人抱到了懷裏,卻也有點心虛地不再提之前的話了。
風聲逐漸輕微起來。
“他變成風了?”
北原和楓握住煉金術師的手,看向風起的方向,輕聲地詢問道。
“嗯。就像是風說的那樣,他見到了那個創造了一切的上帝。”
“人是可以變成風的,北原。”
他垂下眼眸看著,隨後微笑起來,聲音裏有著學生即將出師的驕傲,也有著某種溫柔的篤定與祝福。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的嗎?萬物皆為一物,我們的心就是世界之心。所以神之心也是我們自己的心。”
煉金術師抬起頭,看向逐漸顯露出原本色彩的藍天,聲音裏帶著笑意
“所以就算是凡人,我們也可以行使奇跡。”
因為這個世界本來就充滿著奇跡。
因為這個世界上的鉛可以變成黃金,人可以創造人,沙漠可以變成大海,萬事萬物都有自己的天命,在追逐天命的過程中完善自己,最後成為一個新的人,繼續追逐奇跡。
因為世界在愛的流動中被構造,因為愛是萬物的基石,唯有愛才是宇宙最深處的秘密。
風落在北原和楓的肩上,代替他的心嘰嘰喳喳地說著愛的詞匯。它還講著男孩驕傲的壯舉,講著那個一開始連斑鬣狗都害怕的孩子毫不畏懼地直視著太陽與蒼白如火焰的日光。
北原和楓用一隻手撐住地麵,撐起自己的身子,抬頭看著遠方——那裏有個男孩在風停下的時候出現了,茫然地四處打量,但在看到他們兩個人的時候瞬間亮起了眼睛。
“北原!菲利普斯先生!”他高興地喊著旅行家和煉金術師的名字,朝著他們跑過來,最後準確無誤地撲到了北原和楓的懷裏。
“我做到了!”
他對旅行家大聲地喊道,古銅色的眼睛璀璨如染色後的黃金,聲音裏麵是滿滿的喜悅和不敢置信的興奮“我把自己變成了風!我真的靠著愛做到了。”
北原和楓眨眨眼睛,伸手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沒有告訴他其實他們在風的嘰嘰喳喳的賣弄下已經什麽都知道了。
“所以。”他說,“講講這個奇跡的故事吧。”
真不可思議啊。
旅行家在聽著男孩斷斷續續地講這個故事的時候這麽想著,感覺一開始在來到撒哈拉之前還有點懵懵懂懂的男孩已經瞬間變成了一個成熟且能夠擔當起愛的大人。
他懷揣著內心的火焰走在沙漠裏,向著他任何可以學習的對象學習,就像是他之前認識的那些朋友們一樣,仿佛依靠著愛憑空誕生出無限的勇氣。
菲茲傑拉德可以為了自己的妻子耗盡家財,去追求一個微薄的希望;喬伊斯那個膽小鬼可以為了抓住諾拉的手爆發出想都不敢想的勇氣;普希金還在為自己的愛人寫詩;伊麗莎白那對漂亮的眼睛裏也閃爍著被愛點燃的希望和明亮。
現在又有一個男孩也做到了。
“北原。”
煉金術師突兀地喊了一下北原和楓的名字,當旅行家轉過頭的時候,他眨眨眼睛,很燦爛地露出一個笑容來。
“等明天中午的時候,你也給我們講一個故事吧?”他笑著說道。
於是在撒哈拉沙漠行走的第……反正忘掉了的日子裏,北原和楓在自己的頭上蓋了一頂寬大的沙漠棕櫚樹的葉子,坐在石頭上給男孩講一個這個世界的詩人寫的故事。
“當一棵樹掉落葉子的時候,太空就會開出一朵花。”
“所以,當人類從地球走向太空的時候,很驚訝地發現在宇宙裏開滿了花。一大朵一大朵地盛開著,就像是……”
北原和楓合上自己的本子,看向不遠處已經隱約可見的城牆,眼底有這明亮溫柔的笑“沙漠裏麵的金字塔那樣。”
他望著天空。
那裏是湛藍的色彩,和以往並沒有什麽去別的浩瀚美麗的藍。
但是旅行家卻突然想到了煉金術師對自己說的那句話——他說,“你為什麽不睜開眼睛看看呢?”
於是北原和楓在短暫地猶豫之後,再次久違地打開了視角。
隨後便是無數的光輝亮起,從世間的萬物上亮起朦朦朧朧的白光,在烈日下宛如另一個還沒有來得及從土
壤裏發芽的太陽,連同陽光一起倒映入他的眼眸。
絕非以往隻能看到人類靈魂的場景,更像是一場來自於萬物的合唱,在沙漠裏無聲且無調的柔和清唱。
萬物皆為一物。
旅行家睜大眼睛,下意識地想到了這句話,緊接著便聽到這個世界正在發出的輕笑,隨後是一個溫柔的、仿佛就在他耳邊說話的輕輕聲響。
“我愛你呀。”它說,“歡迎你來到埃及。”
“要開心哦,北原。”
——這個世界如是說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