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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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原和楓把醒酒湯煮好的時候,看到那個想要成為一名很偉大的作家的姑娘正在拍打雪茄掉在自己身上的煙灰,藍色的眼睛很飄忽地注視著牆壁上麵一副純白色的畫。
“那個姑娘很漂亮。她就像是一朵盛開在巴黎的花,鮮花。百合或者是別的什麽。”
她隔著畫或者霧氣輕聲地說道,說著那個無人願意就她一命的女子,那對藍色的眼眸就像是支離破碎的文字拚湊出來的彩色窗花。
然後她用沙啞的嗓音笑了聲,於是這個話題戛然而止,她瞥向北原和楓,醉醺醺的眼睛是潮濕的。
“你要吸一口煙嗎”她問。
“我平時不抽煙。而且你現在也應該喝一口湯,這樣腦袋至少不會那麽痛。”
北原和楓這麽回答道,聲音帶著好像永遠也不會被冒犯到的溫和與包容。
他把煮好的湯倒出來,喝了一口嚐嚐味道和熱度,這才放心地端到手裏,遞給這個狹小房間裏生活的女人,眼睛很有耐心地看著對方泛紅的麵孔。
女人卷曲的睫毛在渾濁的燈光下很細微地顫抖了一下,像是一隻畏縮地顫抖翅膀的飛蛾——這種感覺絕對不會讓人誤以為是蝴蝶,因為蝴蝶屬於白天,而她們屬於黑夜。
她很乖地喝掉湯,然後抬起頭看著北原和楓的眼睛,有些出神。
“我以前想象過,我媽媽如果沒有吸毒會是什麽樣子。”她走神般地自言自語道,“可是我覺得還是有點難以……怎麽說來著,想象我現在就想象不到,聽上去可真糟糕,畢竟我是要成為一名作家的。但我什麽都想不到。”
北原和楓沒有說話,隻是握住她的手,蹲在這個女子的身前,伸手摸了摸她垂下的腦袋,看著煙從她手指夾著的雪茄裏冒出來。
她蜷縮了一下,順著他的手茫然抬起的目光也很像是煙,很累,像是被咖啡打濕的稿紙,上麵滿是墨水的塗抹,廉價的香水味從她身上冒出來,和煙混雜成複雜難言的味道。
“真糟糕。”她嘟囔道。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似乎突然對這種氣氛厭倦起來,扭過了頭,聲音很懶:
“你是來找我聊那個被倒黴的,哦是被謀殺的倒黴鬼,對吧我被很多人問過這個問題,但是我不高興回答,因為我討厭你們這群人。不過你至少還願意聽我讀一讀詩歌……所以我告訴你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那個死掉的家夥,我們都叫她莉莉,百合花的意思。死前沒什麽特別的,那個婊子以她一貫的不要臉搶了一個新來的小家夥的男人,那可真是一個色鬼,直接就在小巷子裏完事,不過我們都是習慣的。然後她回家去,大概就是路上死的吧,我們習慣走沒有監控的隱蔽地點,說不定還能再接上一兩個客人一起回家。我大概是唯一知道她住在哪裏的家夥。”
“別問我那些被帶到她家的客人。相信我,沒人是會記住一個一夜情的住址和臉的。還有……似乎也沒有了,就是很普通的一天。你知道的,在紐約,哈哈,總有各種各樣被殺害的原因。”
對方啞著聲音笑了起來,很真心的笑,那對藍色的眼睛彎起來的樣子真的很美,美得她好像還是十八歲最風華正茂的年齡:
“客人,同行,家庭主婦,殺人犯,精神病人,搶劫犯,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有一萬種理由殺掉我們——天哪,是誰給了你調查其中錯綜複雜關係的勇氣,你想這個還不如想想怎麽睡我。”
“大概是一位年輕的偵探。她回家的路線大概有幾條,能給我畫一下嗎”
北原和楓歎了口氣,拿出本子記了幾筆,沒有在意對方的,也沒有嚐試安慰這位全憑自己的意誌和決心選擇了這個行業的女孩,因為安慰某種程度上反而是
一種侮辱。
“地圖給我,我來畫,不過你最好別想著能找到相關的線索,畢竟她也不一定是回家,說不定是被誰拐到他家去了呢,哈哈。”
這位姑娘托起自己的下巴,風情萬種地眯起眼睛笑了起來:“哦對,說不定還有可能是某位可愛的紳士帶她去了一個房主人去旅遊才剩下的大別墅——在陌生人的房間裏留下自己的痕跡,現在的人可越來越會玩了。”
北原和楓把地圖遞過去,咳嗽了一聲,感覺自己似乎聽到了什麽繼續說下去就要讓這一段故事變成notfound的可疑內容。
很難說這位姑娘在喝完醒酒湯後到底是清醒了還是沒有清醒。但不管怎麽說,她好像變得更加難對付了一點。
“親愛的,需要我提醒一下你的耳朵好像紅了嗎不過還好,如果是你口中年輕的偵探來了,估計他早就滿臉通紅地逃到了不知道什麽地方,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可真聰明。”
女子調侃地笑了一聲,睜著那對朦朧的眼睛在地圖上畫出幾條曲折的線:“唔,按照你們連路過的螞蟻都要懷疑的原則,我要不要把和她結了仇的人都告訴你”
“這些基本信息警方應該都知道了吧那我明天去問他們就行。”
北原和楓看了一眼地圖,稍微猶豫一會兒後開口問道:“她的家有什麽外表特征嗎”
“一個破爛窩棚而已,親愛的。她混得並不如意,像我這樣有一個小公寓的也不多。我可是很有錢的,要想寫作必須得有點錢。她身上唯一值錢的也許就是寶石。哦,是她那天才從自己的那個主顧手中偷來的。”
女子懶懶地說道,用手指撐住自己的額頭,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就斷斷續續地笑了起來,眼眸很愉快地彎起。
“以前我們就住在一起。”她說,“我賣,她偷。然後我走了。因為我賺到了錢,而那裏的燈光太暗,根本不能夜裏寫字。”
北原和楓收起地圖的動作停頓了一瞬,目光下意識地看向房間裏麵的燈。
那是一個單純的電燈泡,被鐵絲纏繞在天花板上麵,上麵落滿了灰,以至於光線渾濁得有些可怕,顯然缺乏人的打理和珍惜。
女子也抬頭看著那個燈泡,她似乎安靜了一會兒,光線落在她因為走神而無意識收縮的瞳孔裏。
“再見。”她說。
當北原和楓離開對方的家的時候,大概是十點的時間,不得不打了個電話告訴西格瑪自己回家可能要晚上很多——當然,還被自家的幼崽狠狠地發了脾氣。
“北原!紐約深夜很危險的,你……你最好給我早一點回來,否則我一定要等你、等你到第二天早上八點!說到做到!”
對自家大人也懷有某種擔憂的西格瑪在電話那頭不安地炸開了滿身的毛,但最後也沒有想出阻止對方的方法,隻好咕噥出這麽一句很沒有底氣的威脅。
為了佐證自己的說法,他還匆匆忙忙切了個頁麵,特別朗誦了一條“親兄弟三人搶劫商店殺死女老板”的新聞,在自己的床上一邊氣得哼哼唧唧地打滾,一邊緊緊拿著手機,等著聽對方的回答。
“嗯,知道啦。”
北原和楓有些無奈地聽完對方用英語斷斷續續地念完新聞,接著笑了笑,聲音裏還是一如既往的和煦,手指點了一下通話頁麵,好像這樣能夠隔著手機碰到對方的腦袋似的。
“等我回來,不會花太久時間的。”
西格瑪聽著對方的陳諾,終於緩緩地放下了心,鬆了一口氣,從床上起來躲到窗簾裏麵,抓住抱著卡爾躲在窗簾裏的愛倫坡。
“卡爾,這個給你吃,不要用爪子撥弄窗簾後麵的書,書是很寶貴的……唔呃!”
身邊窗簾突然被掀開來的愛倫坡發出
一聲驚呼,下意識想要躲起來,但是發現是西格瑪後稍微放鬆了一點。
“北原還有一會兒才能回來。”西格瑪這麽說著,也爬到窗簾後的台子上,好奇地戳了戳愛倫坡,“對了,坡,你新寫的那本小說可以給我看一看嗎我也想要去小說裏玩玩。”
愛倫坡愣了一秒,接著手忙腳亂地把手裏的書全部都堆到了旁邊,差點把卡爾的尾巴也夾在了書堆裏,表情顯得不好意思又認真:
“不可以的,吾輩還沒有寫好結局呢!”
北原和楓掛斷了電話,想著對麵還在等自己的人,目光忍不住柔和了下來,伸手很輕盈地觸碰了一下屏幕,看著上麵倒映出的一泓清澈如霜雪的月光。
月光是縞素似的白,雪是縞素似的白,但是紐約除此之外都是斑斕的色彩和深邃的夜色。遠遠看去就像是斑斕的色彩在雪白的大海和黑色的冰川裏麵上升,上升到摩天大廈那樣的高度。
北原和楓走在雪白的凝固的海裏,按著地圖走在回去的路上。晚上雪早就停了,但是融化的時候比落雪的時候還要冷上一些,風嬉笑著掠過他的頭發和圍巾,讓他忍不住有點無奈地抬眸。
於是那些風便哄鬧著四散而逃,像是被大人看見自己調皮搗蛋的小孩子,帶著一點點的內疚和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驕傲,硬是讓北原和楓連它們的尾巴尖都沒有捉在手心。
在茫茫的夜色裏,有人在一個廢舊的木箱上麵唱歌,法語的歌,嗓音有著醉人的沙啞,讓人想到佛羅倫薩的塞壬,身上有著美麗羽毛的鳥翼女妖——如果她唱這首歌,大概也會是一種相似的模樣。
她在唱《玫瑰人生》,一首世界上很著名的法語歌,剛剛唱到了中間的部分。
“desennuis,deschgrss”efft(煩惱、憂傷都消散了)
heureux,heureuxenourir(幸福啊,死去也是幸福的)”
北原和楓忍不住停下了腳步,看向了那個方向,然後看到了正在唱著歌的那個人,看到了對方穿著一身絲綢長裙,坐在木箱上麵很燦爛地對著他笑著。
“嗨,你聽懂了,對吧”
她停下歌唱,微笑著開口,美麗的的聲音在說話的時候帶著沙啞的味道,那是一種和剛剛北原和楓從的口中聽到的類似的沙啞。
“在紐約的這裏,能聽懂我唱的歌的人不怎麽多,親愛的。”
她望下來,那對紫色的眼睛裏有著嫵媚動人的迷離,聲音沙啞中帶著空靈的婉轉,就像是被人類拘束在籠子裏的百靈鳥與金絲雀。
在月光下,這位姑娘有著一張極美的麵孔,甚至更接近於線條柔和的聖潔,象牙般的白皙與珍珠的光澤集中在她的身上,純黑色的頭發有些淩亂地披散而下,那對動人的水色眸子就像是最光線瑰麗的寶石,美得如在夢中的神女。
她注視著麵前的旅行家,懷裏抱著一捧枯萎的百合花,很輕盈地眨了下眼睛,眼睫如同撲向燈火的殘蝶。
如果說上帝真的在第七天造了人,那麽她絕對是畢業級別的作品。在“美”上麵,就算是旅行家仔細思考了記憶裏見過的那些人,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漂亮得無出其右。
“大概是因為我曾經去過法國巴黎,而你說起話來有一種……巴黎人的口音。”
北原和楓在短暫的注視後就收回了目光,對著麵前的人很抱歉地笑了一下,聲音很輕地為其解釋道。
然後他轉過身,打算離開:畢竟他可是答應西格瑪要早一點回去的,更何況現在的情況怎麽說都是他打擾了對方唱歌。
女子歪了一下腦袋,似乎有那麽一個瞬間笑了起來,很輕盈地跳下箱子,追上去拽住北原和楓的衣角。
“別走哦,我還想問你一下的。”
她抬起眼眸,笑得燦爛如花開,懷裏枯萎的百合和她的麵孔形成鮮明的對比。
“想上我嗎親愛的。”
她這麽問,同時慵懶地用蔥白的手指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聲音裏帶著魅惑般的沙啞。
那對水色的眼睛很美也很動人地眯著,落著柔和而迷離的月光,幾乎模糊了本身的色澤。
北原和楓用力地咳嗽了一聲,換過頭無奈地看著麵前的人:“那個……姑娘,我對這個沒興趣,而且我答應家裏麵的孩子早點回去了。”
“哦。”
她眨眨眼睛,在聽到這話後歎了口氣,聲音聽上去有點憂鬱:“竟然因為這點事就放棄,真不像是個男人,還有,叫我神女就可以。”
第一次看到這麽主動和熱情的人的北原和楓目光尷尬地飄走:“好的,神女小姐。”
怎麽有一種在美國再次感受到了巴黎紅燈區人們的熱情的感覺……是錯覺吧……
但女子的手還是沒有鬆開,她認真地看著北原和楓,很認真地注視著,最後目光落在他的那一對眼睛上麵,從裏麵看到橘金色的自己,還有明亮的月光。
“你去過巴黎”她問,然後很燦爛地笑了起來,感覺自己似乎問得有點傻,因為對方之前說過這句話。
不過她笑得的確很快活也很開心,笑得最後都咳嗽了起來,一邊咳嗽一邊斷斷續續固執地發出笑聲,最後幹脆拽著對方陪自己在街道上麵坐了下來,抓住對方的肩膀發瘋似的咳嗽和笑。
“噗哈哈哈——咳咳咳,你這種人,竟然沒有在巴黎,咳咳,被那群女人和男人給扒皮抽筋榨骨吸髓啊,哈哈哈哈,我可沒見過幾個人在離開巴黎後還是笨蛋的,哈……咳咳咳咳!”
她用手背抹掉自己的眼淚,但還是在咳嗽,而且愈演愈烈,到最後甚至咳出鮮紅的血液出來,盛開在嘴角和裙子上,如同玫瑰花一點點地綻開。
北原和楓愣了愣,然後握住對方的手,在看到有血被咳出來的時候表情瞬間就嚴肅起來,想要拽起對方,但是被她很固執地縮了回來。
“咳咳咳,不需要,肺癆而已,不是大咯血就沒事。還有放心吧,我是不會傳染的類型,咳咳咳!咳……嘔。”
她反拽住北原和楓的手腕,勉強睜開眼睛,斷斷續續地拚湊出了兩句又開始咳嗽,又有血跡從嘴角冒出來。
在確定對方不會把自己帶到醫院後,這位自稱為神女的人幹脆就窩到了北原和楓的懷裏,很疲憊地呼吸和咳嗽著,任由對方不輕不重地拍著自己的脊背。
北原和楓皺著眉,看著懷裏幾乎是奄奄一息的女人,心裏很有點立刻打一輛車把對方帶到醫院去的衝動,但最後還是沒有這麽做,隻是幫對方擋著夜晚的冷風,順便還把自己的外套套在了這個衣著過於單薄的女人身上。
她身上的絲綢衣服暈染開大片大片的血液,像是無數的花盛開,麵孔中透著疲憊的蒼白與緋紅,目光失神地望著天空,讓她像是在花叢中仰望著月亮的神女像,或者正在墜落的天使。
“哈,好些了,謝謝。”
在咳嗽聲漸漸止息之後,她用一種帶著疲憊的嗓音說道,但是目光還是直愣愣的,甚至連挪動都懶得挪動。
北原和楓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眉眼裏帶著對這個陌生人的擔憂,聲音中也夾雜著細致的委婉和生怕觸碰到對方某個禁忌的小心:
“這件事我可以幫忙嗎,神女小姐”
“……不。我不想去醫院,我就是一個偷渡客,而且我也沒有錢。”
她的目光終於挪動了一下,像是瀕死的魚那樣喘息著,在積蓄起一些力氣後推開北原和楓,有些踉蹌地站起身,像是什麽都沒有發
生那樣順了順自己的頭發,然後抬起頭,用略顯寡淡的語氣開口說道。
北原和楓安靜地看著,但是微微皺起來的眉很好地說明了他沒有被這個答案說服。
神女自然也看出來了,因為那天的夜色真的很好,月光與雪光從四麵八方湧過來,能很清晰地能讓人看到故事字裏行間所有被標注的細節。
她有些沉默,指尖在觸碰到自己身上披著的衣服後飛快的瑟縮起來,好像那不是一件溫暖的衣服,而是童話故事裏某個女孩為自己變成天鵝的哥哥所披上的蕁麻。
“好吧。”神女發出一聲很短促的聲音,最後不得不妥協了一步,大概是她們這種職業早早地就習慣了馴服於男人的固執。
她用一種和月光與雪同一種顏色的目光看著北原和楓,像是某種花盛開時的樣子和色彩,但是遠遠比那還要濃烈的多,因為花還透著過於濃鬱的香氣。
“給我帶一捧花吧,明天。我很想看到花,但是我沒有錢。”
這個仿佛自身就是行走的“美”的人側過頭,低笑了聲,用一種百無聊賴的口吻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好吧,其實我覺得你要是睡了我,我大概會更高興一點,但是你可真不是一個男人。真是的,本來今晚我還能找到一個人陪我上床的,全被你毀了。”
她攏了攏衣服,可能是夜晚太冷的緣故,她最後沒有把外套脫下來。
“至於名字……”
“要寫你的名字嗎”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然後都陷入了一種安靜的沉默。北原和楓看著對方,她在短暫的驚訝後勾勒起唇角,一瞬間美得有點讓人失神。
“讓,這麽叫我就行了,親愛的。越親昵我越高興,希望下一次見麵的時候你能用稍微曖昧一點的語氣把這個單詞說出來。”
“啊,抱歉,這個我可能一輩子都學不會。”
北原和楓無奈地吐槽了一句,也沒有想著要回來自己的外套,而是目光落在對方麵前枯萎的百合花上,最後笑了笑。
“讓。”他說,但是並沒有對方所要求的曖昧的語氣,甚至相對來說平淡得有點過分,就像是平時說話那樣,沒有任何的區別,一如既往的溫和與柔和的嗓音。
對方對此不屑地“切”了一聲,美麗的眼睛眯成一個充滿誘惑的姿態,接著披著對方的外套就走到了夜色中的小巷子裏。
——所以,接下來到底去哪裏找一個人陪自己度過這個晚上呢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走在小巷子裏麵,隱藏住了內心所有的思緒,臉上笑容燦爛,一如既往,漂亮的就像是最美的花,糜爛得就像是最美麗最肮髒最無藥可救最墮落最不想看到光明最不像人形的一團爛泥。
啊,去富豪區勾引一兩個有錢人吧。
讓熱內想到,嘴角勾起來,水色的眼睛波光粼粼,在月色下有種濕漉漉的美感。
她已經忘掉自己之前某個瞬間想的東西了,或者說把這個當成了某種幻覺。
說實在的,她沒有感受過所謂的溫柔,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黏糊糊的觸摸,溫熱的血肉覆蓋堆疊,含糊熱情的無聲表達。那種東西永遠是柔情的,像是月光與太陽,總是如此深情地眷顧著她——但她真的沒感受到過溫柔。
所有的愛屬於神女,屬於年輕的美麗,屬於盛開的鮮花,屬於某種誘人的事物,隻不過順便落在了她的身上,但這就讓她感到足夠的幸福,她畢竟是一個很好滿足的男人。
“嗨,親愛的——”
她看到一個人,挑眉愉快地打了個招呼,然後發現自己好像不需要說出後半句話就夠了。
啊,那就夠了吧。
真是一個美好的晚上,明天的事還是明天再想好了,親愛的,晚
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