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弗拉基米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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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
北原和楓在心裏默默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神情略微顯得有些古怪。
在三次元,這位以一名作家的身份與《洛麗塔》這本有關於蘿莉的書聞名。但實際上,這個人在活著的時候一直自認為是一名研究蝴蝶的博物學家,一生都在為蝴蝶而奔波,也的確對於蝴蝶——尤其是美國灰蝶的分類做出了相當超前的貢獻,但似乎並沒有在生前獲得太多的認可。
如果是他在這裏,似乎之前所看到的那隻美國灰蝶也可以解釋了。大概就是從捕蟲網裏麵掙紮著逃出去的。
在這個世界,這位雖然已經事業生涯成功到了可以參加國際昆蟲的研討會議的地步,但好像還是一樣喜歡在野外采集蝴蝶。
北原和楓想了想,突然覺得有點有趣:和別的異能者不同,這位要是二三次元比較的話,大概能讓自己的三次元同位體酸死。
能夠全身心地投入對蝴蝶這種可愛美麗的生物的研究,這可是納博科夫的夢想啊。
蕾切爾小姑娘甩了甩被雨水打濕的頭發,身後的修長馬尾輕盈地跳動了一下,像是寶石一樣澄澈的眼眸看了幾秒正在和納博科夫鼓著臉吵架的多蘿西,口中“姆唔”了一聲。
她知道這兩個人,但是不知道怎麽開口,畢竟她沒有辦法說話,單純地做手勢口型或者打字也不像是能被他們看到的樣子。
於是這位少女往下風口看了一眼,幹脆不再說話,而是趁他們兩個誰都沒有分出多餘的注意力,直接跑到北原和楓的身邊,伸手學著西格瑪拉了拉對方的袖子。
——快點走吧,馬上那群鱷魚聞到這裏飄過去的血腥味就要過來了。
在寫下這段話的時候,蕾切爾還有點孩子氣地故意鼓了一下臉頰,以此來表示自己的計劃被打斷的生氣。
本來按照他們的打算,等到血腥味傳遞開的時候,他們也在森林裏解決掉這條鱷魚了,到時候就算有在河邊徘徊的鱷魚群也不會造成特別巨大的威脅。
但是現在鱷魚直接被麻醉在了不知道深淺的河裏沉了底,再加上河裏還有別的食肉魚類與危險魚類,他們根本沒可能下水去把不知道麻醉效果有沒有結束的鱷魚捉住,基本上等於忙了半天的成果全被攪和沒了。
“沒事沒事,下次我們拿釣線釣吧。”
北原和楓看著少女不太高興的樣子,有點無奈地摸了摸對方潮濕的頭發,安慰道:“雖然說幾百斤重的東西我們沒人能拽上來,但是我們可以嚐試用機械……嗯,機械起重機”
西格瑪趴在北原和楓身上,虛起眼睛,幽幽吐槽道:“懂了,淡水起重機釣魚法是吧”
雖然用機械起重機釣魚沒什麽丟人的,事實上許多大魚都不是人力所能夠拽上來的範疇,但是這種情況一般出現在海釣裏,淡水釣魚很少會出現這麽大份量的魚類。
當然,鱷魚一般來講也不算魚。
所以北原和楓相當理直氣壯地看了回去,毫不客氣地反問道:“怎麽,有問題嗎”
蕾切爾眨眨眼睛,看著這兩個人之間看似打打鬧鬧,但其實沒有任何火藥味的對話,眯起眼睛忍不住笑了起來,臉上的鬱悶被一掃而空,腦袋後的長馬尾又被她晃了一下,活潑得像是林間蹦來蹦去的鳥。
別鬧了,趕緊走啦!
她把自己淺藍色的傘撿起來,仰起腦袋,挨個拽了拽兩個人的衣袖,彎著眼眸,似乎無聲地這麽說道。
“咳咳,需要提醒一下他們麽”
西格瑪看到自己故意裝出來的樣子似乎被蕾切爾看穿了,有點不好意思地按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然後對北原和楓詢問道。
這個時候,多蘿西小姐和納博科夫的吵架已經進展到
了離家出走的地步。其中更生氣的那個明顯是被稱作“洛麗塔”的多蘿西小姑娘,納博科夫明顯是想要遷就對方,但是在某些方麵,他卻有格外的堅持,結果把人惹得越來越生氣。
“納博科夫,都說了不要天天管教著我!我愛幹什麽就幹什麽!你才不配呢!”
她生氣地叉著腰,抬頭看著大人,清脆的聲音裏夾雜著再明顯不過的怒氣,也不管天上麵還在下著灰蒙蒙的小雨,儼然就是一副要吵到晚上的架勢。
“洛麗塔,不是我說你,你有的行為的確很過分。”納博科夫很堅持地看著生氣的小姑娘,無奈地歎著氣想要把人抱起來,但是被對方厭惡地躲開了,“還有這個名字有什麽不好的嗎”
“我嫌你叫起來惡心。”
多蘿西嫌棄地皺了下眉,然後轉過身,把自己的帽子壓得更低了。
“可是洛……”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我不想聽——”
西格瑪光是看了一眼,就為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就吸了口氣,有點沒有辦法想象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為什麽會這麽深仇大恨。
明明他們應該算是家人吧
他看了看北原和楓,默默縮到了旅行家的身邊,有點安心地握住了北原和楓的手,內心湧起了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露出了一個有些放鬆的表情。
幸好,他和北原和楓之間的關係應該永遠也不會變成這樣。
然後西格瑪聽到北原和楓口中似乎輕聲地感慨了一句,好像是什麽“不愧是他們兩個”之類的話,然後自己的手就被對方有意識地反握住,還被拽著往前麵走了一步。
“蕾切爾,還有……這位應該是納博科夫先生吧,能先到別的地方說話嗎這裏的血腥味擴散之後,大概附近會有很多鱷魚過來。”
北原和楓的聲音裏麵帶著溫和的無奈,他也算是見證到這兩個人在一起吵架到底能吵上多久的時間了。
本來還在吵的兩個人同時轉過頭,安安靜靜地看過來,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旅行家緩緩地眨了下眼睛,像是早有預料似的,然後又慢吞吞地補充了一句:“我剛剛在這裏看到了一隻受傷的蝴蝶。”
“蝴蝶”
納博科夫聽到這個詞,眼睛一亮,也沒有管多蘿西,聲音立刻抬高了,轉過身打算找個方法繞到這裏來:“我馬上過來!”
“納博科夫!”
多蘿西看到這個人真的一副不管她的架勢,頓時也有點急了,氣呼呼地瞪了北原和楓一眼,提著自己的裙擺追了上去。
嗯,不愧是納博科夫。
三次元的他如果不是俄國革命爆發,他估計根本就不會跑到美國寫小說,大概會一直當一個研究蝴蝶的俄羅斯貴族吧。
北原和楓倒是很不在意地笑了笑,看著迫不及待地舉起傘的蕾切爾,拉著西格瑪一起回到了森林,在小姑娘熱情的帶路下跟著回對方在森林內部的家裏。
畢竟現在下著雨,船上可不適合待著。還是有個屋子躲躲雨比較好。
“納博科夫——你個混蛋等等我!”
隻有十一二歲的少女氣喘籲籲地跟在納博科夫的身邊跑著,在差點摔倒的時候伸手用力地拽了一下對方的長風衣,聲音裏還帶著不願消散的生氣的味道。
“洛麗塔。”
平白無故被拽了一下,平時驕傲得不像話的納博科夫無奈地回過頭,看著身後的小女孩,伸手把她抱在了懷裏:“別鬧,我們趕緊過去,好嗎”
也就是對方才能讓他這麽縱容,否則要是換一個人,他早就要發脾氣了。
“都說了——我叫多蘿西!”
多蘿西掙紮了兩下,發現自己沒有辦法下來後果斷地扭過頭,一點也不客氣
地咬了納博科夫的手背一口,惡狠狠地看著對方。
納博科夫疼得吸了一口氣,感受著手背的疼痛,但還是沒有把小女孩放下來,而是委屈巴巴地想要去用臉蹭蹭對方的頭發:
“洛,洛麗塔本來就是多蘿西這個名字的昵稱啊,我就是想喊喊你這個名字嘛。”
“但是你叫起來太惡心了,也別叫我洛,更惡心。”
多蘿西哼了一聲,看著納博科夫手背上的一圈牙印,也不知道怎麽的,突然感覺有點心虛,於是敷衍地伸手揉了一頓納博科夫的頭發,但小手還是堅定不移地把納博科夫的臉推了開來。
“可是我喜歡這麽叫你,你不覺得這樣的發音很……”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每次兩個人之間難得比較“友好”的談話都會被多蘿西用這句話終結。畢竟小女孩在納博科夫這裏有無理取鬧的權力,甚至納博科夫喜歡的就是這一點無理取鬧。
所以納博科夫隻是歎了口氣,然後就繼續抱著對方在雨裏麵跑著,想要盡可能快一點地繞到對麵,好去看一看那隻剛剛那個人口中提到的受傷的蝴蝶。
多蘿西則是縮在他的懷裏,沒有在乎落在自己身上的雨水,眨巴著眼睛打量著他,那對像是紅色玫瑰一樣柔軟的眼睛中倒映出對方的影子。
“哎,納博科夫。”
“嗯”
多蘿西靠在對方的肩膀上,打了個哈欠,用懶散的語氣說道:“你不覺得很奇怪嗎,當時那個人一下子就認出來你是誰了誒,我記得你可沒有進行自我介紹吧。”
納博科夫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是啊,的確沒有自我介紹。”
他側過頭,清朗的聲音裏有著過於理所當然的傲慢:“但是像我這樣的人全世界也沒有多少吧,難道不應該看一眼就知道我是誰了嗎”
多蘿西對此是長長地“切”了一聲。
你以為有很多人認識你這個冷門蝴蝶博物學家啊,自戀狂!
“納博科夫先生是很厲害的博物學家,尤其是和蝴蝶有關的。”
另一邊,被蕾切爾用並不好喝的苦茶招待的北原和楓淡定地喝了一口杯子內的茶水,微笑著說道:“我當年在法布爾那裏看過他的照片,那個時候他身邊的那個女孩子還沒有這麽大呢。不過的確是一張很相似的臉。”
“研究蝴蝶的嗎”
西格瑪嘟囔了一聲,手指戳了戳自己的那個杯子,裏麵的茶水他喝了一口就不想再喝了,現在他試圖通過等待讓裏麵的茶水稍微蒸發一點,這樣自己也能喝得少些。
“確實很厲害,前幾年他提出的通過南美眼灰蝶生殖器進行分類的方式已經被正式采用。而且這幾年來發現的南美眼灰蝶新品種也可以完美地分入他劃分的九個屬中。”
蕾切爾用自己的手機調了調,點開語音,選擇了一個清雅的女聲,把這句話朗讀了出來,看著望過來的兩個人,唇角抿了抿,接著很輕快地勾出一個淺淺的弧度,眼睛也眨了眨。
——沒想到吧,她其實也是有辦法假裝自己可以出聲的。隻是之前一直沒有人和她在現實生活中說說話,所以沒有想起來而已。
如果說哪邊有缺點,大概就是聲音太過機械了,沒有感情上的起伏,給人的感覺過於平鋪直敘,缺乏語調帶來的人氣。
“至於他身邊的女孩,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他的助手兼學生,多蘿西海茲。我記得他發現的一種蝴蝶好像就用這個名字作為了命名。”
這位顯然對自己相近領域的博物學家有所了解的環境學家繼續有條不紊地介紹著,最後平鋪直敘的機械音都有點沒有辦法掩蓋文字下麵濃濃的“怨氣”:
“他應該是來捕蝴蝶的,其實這也沒什
麽,隻要他捕捉的數量不對這裏的蝴蝶群落造成根本性的損傷,我也不會攔著。但是他把我快要到手的鱷魚給折騰沒了。”
“但是他可以幫你做一個關於蝴蝶群落的分析我記得很多蝴蝶可以算是指示性物種吧,而且一些蝴蝶群落的數量也和植物授粉與分布息息相關。如果水體研究的數據不夠的話,先研究植物也是一樣的。”
北原和楓看了一眼蕾切爾鋪在桌子上的各種數據圖和資料,把杯子挪得離這幾張珍貴的紙稍微遠了一點,接著用手按了按蕾切爾的腦袋,微笑著說道。
蕾切爾挪了挪身子,躲到西格瑪的身邊,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從喉嚨裏發出貓科生物一樣的聲音,大概是介於撒嬌和不滿之間的意思。
值得一提的是,自從和北原和楓與西格瑪認識後,她雖然還是不能說出詞句,但在用各種各樣的奇怪聲音表達自己的想法時更加熟練了。
如果她的運動性失語不是那麽嚴重,其實還是可以結結巴巴地吐出幾個單詞的,但是蕾切爾很顯然不樂意,甚至嚐試都不想嚐試。
她寧願自己不會說話,也不願意隻能用幾個單詞斷斷續續地來表述問題,畢竟這樣對於這位有點驕傲的小姑娘實在是有點狼狽。
“蕾切爾。”西格瑪嗅了嗅自己的那份茶後,偷偷地把杯子挪到了一邊,伸手碰了碰少女散在桌子上麵的長發,小聲地喊了下對方的名字,“你的頭發落到茶水裏麵了。”
少女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像是彈跳那樣一下子坐了起來,耳朵尖紅紅地看著自己麵前的茶水,手指有些慌亂地捋著因為下雨還沒有幹透的頭發,求助似的看了一眼兩個人,然後又很快把目光收了回來。
最後這個窘迫的姑娘幹脆轉過身,誰也不去看了。
西格瑪有點心虛地看著對方,然後又看了一眼北原和楓:他也沒有想到蕾切爾反應這麽大,他現在已經不敢說自己剛剛是騙她轉移注意力的了,感覺自己會被這個看起來戰鬥力不低的女孩打……
畢竟她現在看起來是真的很不安。這總不至於是她又在演自己吧
等等,他為什麽要說“又”
“唔——”
好吧,甚至這位姑娘還有點自責和生氣。
明明很大膽,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蕾切爾就在某些關於自己形象的方麵格外地注重,幾乎是有點強迫症的地步,像是想要刻板地保持住自己優雅少女的形象。
但是她淑女的形象不是早就沒了嗎
被蕾切爾真正意義上的“撲倒”過的西格瑪抹了一把自己的臉,有些無奈地想到。
“蕾切爾小姐——”
北原和楓咳嗽了一聲,不忍心看著西格瑪這麽坐立不安下去,於是喊了聲對方的名字:“你這張紙裏麵的數據是還沒有整理嗎”
“!”
蕾切爾轉過頭,看到北原和楓手裏拿著的草稿紙,像是想起了什麽,點了點頭,繼續趴回桌子上開始用手機碼字,如果不是耳朵尖還是紅著的,基本上沒有什麽區別。
“的確沒有,所以我打算把那個納博科夫扣下來陪我整理數據。”
蕾切爾慢吞吞地用手指把單詞一個字一個字地敲出來,手機語音的聲音平緩而又冷靜,配上她已經變成了麵無表情的清秀麵孔,給人以一種莫名的不寒而栗的感覺。
“西格瑪也來吧。”她看了眼西格瑪,繼續打字道。
西格瑪:
雖然他現在很心虛,但是他不會啊!他又不是研究員,怎麽整理數據他怎麽知道!
“叫你騙我。”
蕾切爾舉起手機,看了眼西格瑪,“咯咯”地笑了起來,歡快的聲音和手機冰冷的機械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然後把手背在後麵,歡歡快快地跳
走了,順便把桌子中間的茶壺推到了西格瑪那裏。
那對淺色的眼睛在她把茶壺推過來的時候彎彎的,裏麵的調侃意味簡直不言而喻,幾乎不需要動口就可以讓人看出她心裏的想法:
——順便還要把這一壺茶全部喝完哦。
北原和楓低下頭,一臉淡定地用茶杯擋住了嘴,然後:
“噗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