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春之歌

字數:11633   加入書籤

A+A-


    最後嘴硬但是心軟的多蘿西還是跑到了納博科夫的身後,把自己的身子壓在對方的肩上,皺著鼻子說什麽也不讓納博科夫抱一下。
    她才不會說自己是擔心自己被對方抱住後跑不掉呢!
    警惕的小姑娘從鼻子裏發出軟軟的哼哼聲,似乎想要表達出自己對於自家大人足夠的討厭,結果在下一秒看到納博科夫給她遞過來的野花後就紅著臉跑掉了。但那束野花也被她用強勢的姿態一下子搶到了懷裏。
    “感覺你們兩個人以後就算是被埋在土裏,整個人都腐朽了,嘴也是硬的。對吧,納博科夫先生”
    北原和楓托著下巴,看向還在固執地打算在麵對多蘿西時喊“洛”或者“洛麗塔”的納博科夫,笑著打趣道。
    納博科夫失落地看了一眼跑走的小姑娘,似乎想要說什麽,但在看到北原和楓的時候就像是失去了說話的似的,轉而開始認認真真地打理自己的領結。
    他把自己微微翹起的頭發壓平,然後仔細地整理著衣服上的褶皺,把扣子全部都別好,領口也壓得盡可能平整筆直,頭頂上的禮帽也按了下去,看上去好像馬上就要盛裝出席一場宴會。
    等這一切做完後,這位俄羅斯貴族才抬起那對茶色的眼睛,用一種不知道為什麽讓人聯想到“視死如歸””破釜沉舟”這類詞匯的語氣回答道:
    “我已經做好準備了,但在這之前,能稍微陪我聊一會兒嗎,北原”
    嗯什麽準備
    北原和楓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露出恍然的神色:大概是指去“麵對多蘿西”的準備吧。
    於是他也收斂起了臉上的表情,讓納博科夫靠在自己的身邊,自己則是坐在山坡的草地上,專注地聽著對方緩慢的、非常具有他個人風格的細致而華麗的敘述。
    “如果北原你去過我的家的話,你會看到我的家裏全部都是裝著蝴蝶標本的玻璃瓶。它們全部都被鑲嵌在牆上,裏麵還有各種各樣植物的標本圍繞著它們。斑斕的色彩隱藏在斑斕的花與植物深處,在我看來,那就是世界上最偉大的藝術品——無數隻蝴蝶構成的輝煌展覽,窮盡了造物主想象的絢麗。”
    納博科夫說到他的蝴蝶的時候,目光很明顯柔和了起來,就像是在談及自己深愛的珍寶,聲音不由自主地變得低啞輕柔:
    “洛麗塔是在那個地方誕生的。”
    女孩誕生於異能者一次如潮水湧來的、似乎與平時沒有什麽區別的孤獨。
    大概是太久沒有回到過自己的故鄉,也有可能是曾經的距離和自己的故土太過於遙遠,再加上已經有了美國的國籍……
    納博科夫一直都像是一直正在遷徙或者流亡的蝴蝶,就算是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也沒有辦法得到真正的棲息。
    於是在一個夜晚,在某種莫名的思緒和情緒的驅使下,納博科夫突然想要擁有一個他既能夠認可的、也能陪在他身邊的人,想要擁有一隻不會離開的、圍繞他翩翩起舞的蝴蝶。
    多蘿西就是這麽誕生的。她第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懵懵懂懂的她就看到了牆上麵無數僵死的蝴蝶,以及它們翅膀上麵雍容的華美——也許這就注定了她的性格。
    “如果她是我的天堂的話,這個天堂一定正在燃燒著來自地獄的火焰。但這也沒有辦法改變一點:她就是我的天堂。”
    納博科夫輕聲地說道,目光眺望著遠方,視線中帶著無可置疑的幸福。
    他想起來了自己帶著這個孩子走過所有蝴蝶飛翔著的大陸的日子。
    他們尋找著不同蝴蝶之間精妙而又複雜的差別,用精確到無可指責的態度收藏著那些滾燙的熱愛與美,在荒草掩映的公路裏因為發現了一隻新品種的蝴蝶興奮地擁
    抱,還因為捕蝴蝶的時候踩到了一條蛇不得不狼狽地手拉著手一起跑在森林裏。
    後來是怎麽變成這樣的呢
    大概就是每個人都會長大吧,就像是蝴蝶幼蟲總有一天要羽化的。
    納博科夫花了好幾年的時間,一點點地接納了由自己創造出來的女孩,但是女孩卻隨著年紀的增長,越來越感覺到大人對她無處不在的控製與束縛。
    她不甘心停留在這裏,就像是那些幼年隻能依靠乳草生活的帝王蝶的幼蟲在長大後開始隨意又任性地訪花一樣,她也想要飛走,去尋找自己的人生與愛。這就是他們之間矛盾的來源。
    “我有的時候,會覺得我是不是在她小時候太寵她了。她現在完完全全就是想要把自己當一個人了。我真的受不了她有一天會離開我,說不定還會和一個男的談戀愛……”
    納博科夫有些幽怨地碎碎念著:“我知道我一直拽著她的行為很糟糕,但是我沒有辦法看著她離開我,北原。”
    北原和楓歎了口氣,看著這個難得有點頹喪的男人,把溫熱的牛奶杯子塞到對方的手心。
    “你已經足夠努力了。”旅行家伸手按住對方的額頭,很真誠地看向這位異能者,接著彎了彎自己的眼睛。
    “而且你也知道的吧,有的蝴蝶就算是你放走了。她也舍不得離你太遠的。”
    “可我不敢賭。”
    納博科夫抿住唇,看著懷裏溫熱的牛奶,小口小口地喝掉,感覺自己的胃部湧上來一股柔和的暖意,用歎息般的語氣這麽回答道:“否則我就不會有那麽多蝴蝶的標本了。”
    這位蝴蝶研究者似乎有些悵然地看了一眼這裏漫山遍野的蝴蝶,接著稍微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自己用布遮蓋著的箱子挪到了身前,將最上麵的布料小心翼翼地拽了開來。
    “啪嗒”。
    一聲很輕微的聲響。納博科夫吸了一口氣,有點擔心地朝著裏麵看去,裏麵透明的大盒子內部,正有一隻條紋橘粉蝶慌張地撞到了傳來光線的透明塑料上。
    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的蝴蝶。
    其中大多數都是喙蝶,其中還有各種顏色斑駁相間的美麗袖蝶,以及幾隻很明顯豹蛺蝶屬的蝴蝶。它們全部都被按照各自的位置收納在這個小小的箱子裏,裏麵還有著新鮮的花草與被人工撒上去的鹽水。
    “你看,北原。”
    納博科夫隔著透明的塑料觸碰著它們,看著這些蝴蝶被紛紛驚走,像是茫然的花朵那樣胡亂地飛舞著,目光裏帶著深情:
    “很漂亮,對吧本來我還有一隻戴安娜閃蝶……但是我把它放走了。那是世界上可能隻有三位數出頭的數量存活的蝴蝶。”
    他抬起頭,對上旅行家有些訝然的視線,像是贏了一回似的,露出了驕傲的表情,但很快就變成了平靜,聲音裏帶著一種釋然的灑脫:
    “我本來出這趟遠門就是想找一個合適的地方把它們給放生的,這裏就很不錯。這幾天我也問蕾切爾小姐查了很多資料,如果沒有人造的大規模破壞,這群小家夥都可以生活得挺好。”
    “你……”
    北原和楓長了下嘴,似乎想說些什麽,但看到納博科夫那驕傲中帶著堅定的表情後,還是沒有說什麽,隻是嘴角勾勒出一個弧度,給了對方一個擁抱。
    “算啦,反正我也不會阻止你做什麽的。想做什麽就去做吧。不過我已經想象到了……”
    旅行家側過頭,語氣輕快:“這麽多蝴蝶飛出來的樣子,一定很美吧”
    蕾切爾撥弄著自己的排簫,微微歪過頭,目光從被自己保養得很好、有些部位甚至被盤出包漿的樂器上挪開,落在滿滿一個盒子的蝴蝶上,唇角似乎勾勒出了一個像是春風一樣散漫又柔和的笑,另一隻手在風裏把飛
    揚的發絲別在自己的耳後。
    她覺得自己似乎也應該做點什麽了。
    有的時候,就是應該熱鬧一點嘛。
    [西格瑪。]
    她歪過頭,在同樣偷聽的西格瑪的手心寫下對方的名字,在看到對方轉過頭來的時候笑嘻嘻地用手指抵在了自己的唇邊,示意對方接下來的交流要記得保持安靜。
    西格瑪愣了愣,但在看到少女做出了一個握拳的舉動後還是很從心地點點頭:畢竟蕾切爾的戰鬥力實在是有點誇張了,他敢保證自己絕對絕對打不過她。
    這就是把野外生活當成日常的人能達到的身體素質嗎……
    蕾切爾看到西格瑪沒有聲張,於是滿意地微微頷首,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寫到:
    [我們接下來稍微幫納博科夫先生和多蘿西一下,怎麽樣你加入的話,我就把你對北原告白的錄像刪掉,而且保證不賣給北原。]
    西格瑪皺著眉,努力地還原出了對方想要表達的話,然後表情一點點地空白起來,呆呆地看著蕾切爾,腦袋上緩緩冒出了一個問號。
    等等,你是什麽時候錄像的
    對此蕾切爾小姐隻是雙腿並攏,兩隻手交疊在腹部,露出了一個優雅得體的淑女微笑,但是在西格瑪的眼裏,對方儼然已經冒出了屬於惡魔的小犄角和尖尖尾巴,手裏可能還拿著一根冒著地獄火的尖叉子。
    怎麽會有蕾切爾卡遜這麽腹黑的女人啊!
    西格瑪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心髒,懷著悲憤和化悲憤為吃瓜力量的心態加入了對方的隊伍,同時還朝獨自一個人埋在花海裏,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人悶氣的多蘿西看了眼。
    相比起來,多蘿西那個喜歡磨人的小家夥都可以算是天使了。
    蕾切爾倒還不知道自己在西格瑪的心裏到底是什麽形象,否則西格瑪可能真的就要見到惡魔了——她現在隻是在征求完了西格瑪的意見後拿起了自己的排簫,然後閉上了眼睛。
    春日到底是哪一種絢爛
    有人說春日是絢爛的生機。
    但如果談起生機——它明明沒有夏天那的繁盛和熱鬧,沒有最熱烈最奔放的姿態;也沒有秋日那樣的豐碩與飽滿、呼吸間都帶著一個個季節累加起來所抵達的甜美與豐腴;也不像是冬天那樣有著四季中最獨特的純粹與靜謐,萬物在蒼白的日子休養生息。
    所以春天最獨特的地方,並非是生機這種從來都是貫穿一年始終的東西。
    那麽對於自己來說呢
    在納博科夫掀開盒子的響動傳來的時候,少女的唇角綻開如同清雅花朵似的微笑,吹響了自己的排簫。
    一聲空靈清越的聲響響徹在山坡上,伴隨著在短暫的遲疑和慌亂後,蝴蝶紛紛拍打著翅膀朝著天空飛去的雜亂聲音。
    音符與蝶是一起在春風中起飛的。
    絕大多數的蝴蝶因為在裏麵得到了很好的照顧,而且這裏的氣溫和它們原產地相差不大,還有大片大片的鮮花,所以翅膀輕盈地拍打了幾下就沒入了花海,各種各樣的色彩在空氣中形成一條浩浩蕩蕩的彩虹色的洪流。
    納博科夫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嘴角勾出一個釋然的弧度,接著就感覺自己的臉被北原和楓輕輕地碰了一下。
    “有一隻蝴蝶落在你身上了。”
    他輕聲地說道,看著納博科夫朝自己轉過來的視線,同樣露出了個笑容。
    那隻不願意飛走的蝴蝶終於飛走了。
    “說起來,除了蝴蝶的遷徙,我第一次看到這麽多蝴蝶同時在天空中飛翔。”
    北原和楓抬起頭,微笑著說道,橘金色的眼睛中有無數的“鮮花”在大地上飛騰而起,就像是有一刻世界顛倒,於是有大片大片的花朵在重力的拉扯中蹁躚落下,
    離開大地,自顧自地飛翔著奔赴太陽。
    “是的,很美吧。”
    納博科夫在短暫的怔愣後就挪開了目光,看著無數的蝴蝶沒入花海,用柔和的語調說道——他敢說,這句話絕對是他這輩子用過的最溫柔的語氣。
    但還沒結束呢。
    旅行家無聲地想著,看向在山坡上吹響了排簫聲響的少女,露出了有點期待的表情,接著就看到她抬起眼眸,兩個人的視線互相交匯。
    於是少女按著排簫的手指輕頓,在露出了一個短暫微笑的同時,屬於異能的色彩乍然亮起,就像是太陽光線中那一圈圈六邊形的光暈正在次第閃爍。
    蕾切爾的靈魂是什麽樣的呢
    旅行家安靜地看著——那隻美麗的啞聲天鵝在她的身後伴隨著音樂優雅地張開翅膀,雪白的羽毛就像是雲朵一樣舒展開來,空氣就像是水波那樣被它輕盈地攪動,那對平和而又包容的眸子裏有著水一般清澈的光。
    就像是芭蕾舞裏的那隻天鵝,或者像是飛躍喜馬拉雅山的皎潔飛鳥,安靜無聲地透露出明亮的堅強,以及對於這個世界深沉的愛意。
    她的異能名為“寂靜的春天”。
    但春天本就不應該寂靜。
    蕾切爾閉上眼睛,口中發出均勻和緩慢的吐息,然後這種無聲的呼吸在樂器的作用下變成美妙而又輕盈的樂曲。
    本來就足夠茂盛的花海又生長出了大批大批的花,好像這些本來應該在夏天和秋天盛開的花朵已經迫不及待地要來到這個世界上。
    而在花海生長的窸窣作響聲中又飛出大片大片的蝴蝶,歡騰地在天空裏劃出一個個美麗的弧度,好像在短短的這一刻裏,大地已經無法容納這份過剩的美麗,隻能像是噴泉一般地上湧與無可阻止地溢出。
    於此處,萬物為之生,草木為之長。
    在花海裏的多蘿西看著這一幕,有點萌萌地歪了下腦袋,似乎有點沒反應過來,但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也是一種異能的作用:同樣作為異能,她這個還是可以很快分辨出來的。
    她在茂盛抽條與盛開的花海裏轉過頭,那對浸潤著陽光的清亮眸子正好對上納博科夫在山坡上望向她的目光。
    納博科夫沒有想到對方的回頭,忍不住愣了一下,但他也沒有愣太久,因為北原和楓和西格瑪就站在他的身後,彼此笑著對視了一眼,直接把他從這個坡度不算陡峭的山坡上推了下去。
    “我突然想到一個遊戲。”
    旅行家彎起了眼眸,看著那個猝不及防地被推下去,但是似乎明白了什麽,開始朝著花海裏的女孩跌跌撞撞跑過去的人,微笑著說道。
    “在那個遊戲裏,把蝴蝶種在地上,就變成了花。”
    多蘿西站在已經有她胸口那麽高的花草裏,沒有跑走,也沒有轉過頭。
    她隻是睜大了那對漂亮的眼睛,看著那個越跑越慢,最後隻是一步步朝著自己猶豫不定地走過來的男人,在不斷飛起又落下的充滿蝴蝶的花海裏朝自己伸出了手。
    小姑娘握緊了手指,看著對方走在自己的麵前,沒有伸出手,而是像在確定著什麽似的,安靜地注視著對方的眼睛。
    然後她撲到了納博科夫的身上,仗著自己是個不講道理的異能,把對方撲到地上,第一次在長大後,在和對方擁抱的時候真心地笑了起來。
    納博科夫抬起頭,愣了好久後也開始笑。
    ——他看到了,整個美麗的世界都在她那對玫紅色的眼睛裏旋轉。
    春日到底是哪一種絢爛
    蕾切爾卡遜側過頭,輕輕地笑起來。
    它是光禿的樹第一次冒出新芽,是枯萎的草地裏升騰起遠看才能發現的碧綠煙氣,是驚蟄後醒過來的芸芸眾生,是光禿禿的山坡上鑽出
    冬日遍尋不到的野花。
    ——恰似枝頭的落花在墜地前張開屬於蝴蝶的翅膀飛起,從蛹裏掙紮而出的鱗翅目昆蟲舒展開自己的新衣第一次飛翔,鳥雀築巢並且開始美好日子裏的第一聲歌唱。
    蕾切爾小姐就這樣專注地凝視著這一切,那對淺黃綠色的眼睛裏倒映出花草、蝴蝶、飛鳥、森林與自己的朋友。
    當然,還有風。
    她勾起唇角,但沒有像是以前那樣故意抿唇來抑製住自己的笑意,而是真正像是這個年紀的女孩一樣,無比燦爛地笑了起來,從胸腔裏發出和心跳共鳴的振動,那對眼睛也幸福地彎起。
    然後她把自己的排簫放下來,第一次想要用自己的異能讓自己再開口說一回話,唱一首歌。
    那就唱吧。
    少女揚起頭,屬於《heltheorld》的動聽的旋律在她喉間的微微鼓動中流淌而出,就像是解凍的泉水所發出的聲響,本來生澀的聲音伴隨著四周的蟲鳴鳥唱越發的清揚:
    “thisblisseotfeel(我們沉浸在幸福之中)
    ferofdred(感受不到絲毫恐懼)
    estoexistgndstrtlivg(我們不再隻是生存而已,而是好好生活)
    thenitfeelsthtlys(那感覺一如既往)
    love”senoughforgrog(愛讓我們不斷成長)……”
    我們迷失在無數的蝴蝶裏,沐浴在一個屬於童話的森林深處,我們在寂靜的春天裏醉倒,我們為這段日子唱歌。
    到底是怎麽變成這樣的呢
    蕾切爾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的青翠頭發,繼續唱著歌,那對像是水晶一樣晶瑩透徹、但是又不失柔軟的眼眸眺望著遠方,嘴角的笑容依舊沒有消散。
    明明相處的時間並不是很長,明明也不是天天都待在一起,討論的也不總是雙方都感興趣的話題。
    但或許,在無聲的世界裏,愛就是這樣震耳欲聾的奇跡,就像是春天的第一次打雷一定能夠驚醒那些還在冬眠中的小家夥:但也有可能它們早就醒了,就是在等著一場春雷。
    春天的歌,主題便是“愛和萌發”。
    她摸過自己的嗓子,看向愣愣看著她的西格瑪,第一次用自己的聲音開口,笑嘻嘻的:“怎麽聽傻了沒想到我的聲音那麽好聽”
    “我隻是在想你是怎麽說話的啊喂!”
    “玫瑰是一種花,橡樹是一種樹,鹿是一種野獸,麻雀是一種鳥。俄羅斯是我們的祖國,死亡是無可避免的。”
    納博科夫躺在草坪上,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女孩的手,一字一頓地說道,就像是在教小孩子學會他那值得自豪的俄語發音與絕妙的語言造詣那樣,那對茶色的眼睛專注地看著對方。
    但是多蘿西隻是歪過頭,戴著一朵漂亮的紅色銀蓮花的雙馬尾伴著她的動作跟著跳了跳,隨後這個小姑娘就燦爛地笑起來了。
    “那蝴蝶呢”她用柔軟的嗓音問道,玫紅色的眼睛裏滿滿的狡黠。
    納博科夫下意識地把手握緊了一點,視線依舊柔和而又繾綣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蝴蝶是洛麗塔。”他說。
    小姑娘愣住了,放在臉邊的百合花都沒有被她像是以往那樣下意識地晃動,不過在這個很短暫的瞬間過去後,她還是很果斷地扭過了腦袋。
    “你怎麽還用這個稱呼!你不要當我真的不會不理你啊!我走了。”
    她撇了撇嘴,抱怨了一句,接著掙脫開納博科夫的手,頭也不回地抱著懷裏的花朝著山坡下麵跑去,
    身後長長的飄帶在風中揚起,也有花瓣被風吹散,撒在春日和煦的空氣上方,最後隱沒在了有大半人高的草叢裏。
    “洛麗塔,小心一點!”
    納博科夫在後麵喊了一句,接著下意識地向北原和楓投出了求救的視線。旅行家則是微微側過頭,露出了一個帶著笑意的表情。
    “快去追吧。”
    北原和楓用帶著微笑的篤定語氣說道:
    “你的小蝴蝶會等著你的。”
    也許他們兩個接下來的生活也一直都會是這樣吧。
    一隻蝴蝶在前麵不遠不近的距離裏飛著,另一個人則是永遠地追趕對方翅膀振動的倩影,兩者都保持著心照不宣的距離,既不會讓彼此相距太遠,也不會太久保持太近。
    這麽一想……似乎也不錯
    旅行家看著眼睛亮了亮後就也追著跑下去的納博科夫,忍不住失笑了一聲,似乎已經想到了未來這兩個人之間相處的畫麵,直到被抽到自己身邊的兩個人打斷才回過神來。
    蕾切爾小姐走到北原和楓的身邊,和西格瑪一樣很自然地拉住旅行家的另一隻手,先是看了一眼下意識望過來的西格瑪,然後對北原和楓有些輕快地眨了眨眼睛,就像是自己從來都沒有任何辦法說話似的。
    “是在問什麽時候走嗎”
    北原和楓也看懂了對方的意思,稍微沉吟了一會兒,伸手揉了揉少女的腦袋,目光看向儼然已經追上去把自家的女孩兒撲到在花叢裏的納博科夫,微微一笑,聲音也變得歡快了起來:
    “別的不說,至少得把那隻你心心念念的鱷魚給捉到吧!”
    西格瑪早有預料地按住了額頭,虛起眼睛,自言自語般地無奈吐槽了一句:
    “到底是誰心心念念的鱷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