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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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想說,凶手是張神醫?”花滿樓不解地皺眉問道。
“不,不是他,但是凶手跟他關係匪淺。若我所料不錯,應當就是他了。”
陸小鳳看著等他解釋的兩人,繼續道“我曾聽老張提起過,他以前有個師兄,兩人都精於醫術,隻是理念背道而馳。老張偏向保守,他那位師兄則不拘一格,用藥大膽,若是遇上不好治的病人,更是不吝下猛藥,為了一時的效果,不惜以犧牲病人日後的生活水準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會不會留下後遺症,他完全不在乎。更重要的是,老張曾看到,他的師兄經常解剖各種各樣的小動物,隻為了搞清楚它們體內的構造,老張則認為這樣太殘忍,卻沒辦法說服他。兩人之間的分歧因此越來越大,直到有一次,他的師兄治死了一個病人,被他們師父逐出師門,此後便多年沒有見過。”
小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樣一個枉顧病人性命,隻為達到短暫的效果,還沉迷於動物解剖的黑心大夫,極有可能會發展成如今這樣,拿人體解剖。凶手若是他的話,完全說得過去。”
話說到這一步,她覺得所有事情都捋清楚了。
若無意外,就是張神醫的師兄犯下了這一連串的大案,給活人投毒是為了試藥,解剖老李是為了搞清楚她怎麽把人治好的,義莊那些失蹤的屍體很大可能也被他偷去,這會估計個個連全屍都剩不下了。
她又是憤怒又是惋惜地深深歎息,憤怒於他心腸陰毒,心思不在正軌上,身為醫者卻沒有半點醫德,用活人做實驗,惋惜於現代醫學的萌芽悄然破土,卻是出自這樣的人手裏,不論是為了還死者一個公道,還是公理所在,都不能讓他再存活於世了。
花滿樓捏著扇子,淡淡說道“這些隻是我們的猜測,目前還沒有真憑實據證明就是他做的,為今之計,還需盡快去找張神醫,看看能不能從他那裏得到什麽線索。”
三人又馬不停蹄來到收治所,一進院子,就看到張濟慈指揮著一個夥計分揀藥材,隔著十幾米遠,就能清晰聽見他中氣十足的喝罵。
“跟你說了多少遍,牛黃雖有解毒的功效,但萬萬不可大量食用,否則會引起腹瀉高熱,你看看屋子裏那些人,有哪個還經得起這麽折騰的!榆木腦袋,說了多少遍都記不住!”
陸小鳳隔著一段距離悠哉笑道“老張,你就饒了這位小哥吧,再罵下去,他都要羞愧致死了,畢竟不是誰都像你那般在醫術上有那麽高的天賦的。”
看到三人,張濟慈滿臉怒容瞬間消減許多,但看著仍是氣衝衝的。
待他們走近一點,他才冷聲道“隻是按著方子取藥而已,根本沒有到拚天賦的那一步,全看是否用了心。若是所有藥鋪的夥計像他這般粗心大意,這個多一兩,那個少一兩,給病人吃出問題來誰負責?”
夥計被說得滿臉慚愧,頭都快埋進脖子裏了。
陸小鳳呱唧呱唧地慢悠悠鼓掌,滿臉敬佩地說道“難怪老張你雖然脾氣不好,人也不好相處,但被你治過病的人卻沒一個說你不好的。就衝你這份責任心,神醫的名頭你當之無愧。”
張濟慈聽著這家夥不著調的調笑,磨了磨後槽牙,終是忍住了跟他鬥嘴的念頭,冷哼一聲不再跟他多說一句,轉而看向身旁白裙的少女“芭芭拉姑娘,所有病人我方才已檢查過了,沒有出現新的症狀,您是否要再看一遍?”
小七抿著唇角,對他和氣地說道“不忙,張神醫,治療的事先等等,這會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問問您。”
張濟慈微微一怔“可是調理的湯藥需要重新配藥?還是另外幾戶不在這裏的又出了什麽問題?”
陸小鳳給夥計使眼色,示意他先離開,後者還給他一個感激的小眼神,一溜小跑著遠遠躲開了。
他看向張濟慈,臉上的神情由悠閑變得凝重,沉聲問道“老張,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給我說過你那位師兄,他醫德不佳,空有醫術,卻不用於正途,終日沉迷於解剖小動物。”
張濟慈像是一時沒反應過來,為什麽會突然提起師兄,臉上的表情有刹那的茫然,很快便回道“不錯,師兄的一身本領還在我之上,隻可惜太激進,時常給病人用一些會留下後遺症的猛藥,為此師父沒少說他,怎麽突然問他?”
陸小鳳緊緊盯著他的眼睛繼續追問“你師兄被逐出師門後,你們可有再見過麵?”
張濟慈的歎息輕不可聞,追憶、懷念、責怪等神情交替出現在他臉上,歎息道“沒有見過了,當時他犯下大錯被逐出師門時,我沒有為他向師父求情,他一定因此而怨恨我,才會多年來不與我相見。”
“這與你沒關係,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陸小鳳安慰了句,繼續問道,“你師兄的功夫怎麽樣,你說過他治死了病人,在全村人的追打下毫發無傷地跑出來,想來腳上的功夫並不弱。”
“你說得不錯,我師兄天資聰穎,不論學什麽,都比我快許多,他曾拉著我一起練武,說以後萬一把人治出個好歹,還能憑著一身功夫安然脫身。隻可惜我卻沒那個天賦,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入門,可能我在武學一道上,這輩子都不會有半點長進。”
想起往事,張濟慈威嚴冷漠的神情變得柔和,唇角向上彎起,隻是很快又變得黯然“真沒想到,他那句玩笑一樣的話,竟會一語成讖,讓我們師兄弟二人天各一方,就連師父臨終之時,都沒能見他一麵,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相見之時。”
絮絮叨叨說了這麽多,張濟慈疑惑地問道“陸小鳳,你突然問我師兄的事做什麽,總不可能你要給我說,這些人會變成這樣,全是我師兄害的吧?”
陸小鳳麵色嚴肅,微微點頭“不錯,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這兩月的多起毒殺案,皆是出自你師兄之手。”
“不可能!”張濟慈想也不想便斷然回道,眉宇間多了些憤怒,“師兄雖然和我理念不同,卻絕對不會主動加害於人,他所做的一切終究是為了世人,為了研究出更有用的治療手段,隻是方法太激進,但絕不會想著害人!”
陸小鳳和花滿樓對視一眼,各自在對方眼裏看到了沉重。
事實很殘忍,但必須要告訴他,無論張濟慈能不能接受,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是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他們都要從他這裏得到更多線索,盡早把人揪出來。
於是陸小鳳說了義莊裏丟失的屍體,被殘忍殺害的老李,破碎的家庭和難以為生的孤兒寡母,讓張濟慈直愣愣地待在原地。
那雙素來冷靜淡漠的雙眼裏充斥著滿滿的不可置信,以及淺淺一絲恍然大悟。
看著眼前這位頗有名望的名醫飽受打擊的模樣,花滿樓心裏暗暗歎了口氣,柔聲安撫道“現如今一切都隻是猜測,若是張神醫的師兄與此案沒關係,找出來一問便知道了。”
陸小鳳道“不錯,老張,你們師兄弟之間,可有獨特的聯係的方式?現如今所有矛頭都指向他,若他真的是無辜的,我們自然會還他清白。但若他真的是凶手,我也絕不會放過,他終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張濟慈看著幾人,眼裏的光稀碎淩亂,嘴唇抖個不停,像是有許多話要說,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陸小鳳繼續勸他“老張,你想想躺在這裏是十幾個病人,若不是芭芭拉,他們現在已經死了。在咱們不知道的地方,一定還有這樣的慘劇發生,若不盡快抓住真凶,受害者隻會越來越多。你仁心仁術,一生救人無數,難道忍心看著他們被活活折磨致死嗎?”
張濟慈閉上眼睛,神色掙紮,似是在做複雜的心理鬥爭。
良久,他睜開雙眼,重重吐出一口氣,消沉地說道“我知道怎麽引他出來。”
原來在他們拜師學醫時,師父各自給二人傳授了一門看家本領,師兄學到的是金針入腦法,張濟慈則學到一劑丹藥的製作方子,名為九轉小檀丸。這味藥治成後,可使將死之人起死回生,續命十日,隻是煉製不易,藥材珍貴難尋,他從前也隻是做了一枚備用以防萬一。
他的師兄纏了他多年,想要問出丹藥的煉製手法和配製的藥材,但師父三令五申交待過,這兩樣獨門絕技,除了各自收的徒弟外,不許對任何人外傳,因此他一直沒有對師兄鬆口。
“師兄心裏最大的念想,就是從我這拿走九轉小檀丸的製作方子,若是在江湖上放出消息,我手上握有此藥,師兄一定會忍不住過來搶奪。”張濟慈沉沉歎了口氣,“或許,正是因為他對任何事都太執著,不論是對九轉小檀丸,還是醫術,一旦陷進去,輕易便出不來了,也正因為這種做不到便不罷休的執拗,才讓他一步步墜入深淵吧。”
“早知如此,我還不如當年就瞞著師父,將藥方給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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