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第 2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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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鬆在漱口。
武鬆還在漱口。
行秋趴在桌子上一手支著腦袋, 憂愁地歎了口氣:“我也不想這麽做啊,但他們盛情難卻,我又不能拒絕……你不會怪我吧?”
武鬆擦掉唇邊的水漬, 麵色有些發黑,腸胃裏還有來不及消化的東西在翻滾。
他極其無奈地看了眼對方:“武鬆沒有那麽想過。”
時遷心有餘悸地舒了口氣:“武二郎,還好這次你跟著一起去了,否則這碗飯說不定就要到我肚子裏了。”
魯智深也在一旁附和:“對對對, 武二郎這次真是居功至偉, 為了大局奉獻自己, 哪怕我們日後再得了什麽功勞,決計都大不過你去了。”
武鬆神情僵了一僵,暗暗磨著牙,恨恨將頭扭到一邊,裝作什麽也沒有聽到。
不同於還有心情說笑的幾人,花榮從始至終沉著臉,一言不發。
他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這種不安來自於女真人的悍勇, 來自於他們提起大宋時臉上的躍躍欲試, 以及尚未徹底表露,或者女真貴族們自己都沒發覺的那一絲野心。
普通人可能看不明白,但他是武將,又曾做過青州的知寨, 剿滅不知多少山寨土匪。
女真人就好比剛剛拿下一片山頭, 但手頭不富裕的土匪。土匪們得到了一塊地盤,是絕不會止步於此的, 他們會無限製的招兵買馬, 繼續擴張, 沒有錢就去搶,女人,土地,糧食,一切資源,這些都是可以掠奪的目標。
土匪們下山去攻打莊子,打掉其中一個沒那麽有錢,但武力上更占優勢的,沒道理會放著第二個富得流油,武力上卻遜於第一個的莊子不動。
哪怕這會不動,也隻是因為人手騰不開,等消化了第一個莊子的財富,第二個莊子同樣難逃一劫。
“弟弟,趁著女真人進一步壯大之前,我們該馬上回京,將這裏的情況向朝廷稟報才是!”花榮急切說道,“萬一他們不滿足於一個遼國,將手再伸到大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行秋無奈笑了笑:“要是朝廷肯聽,我還至於帶你們跑這麽遠來折騰一趟嗎?咱們這位官家,吃喝玩樂最在行,但你要跟他提起邊防這些事,無異於自尋黴頭,等著被數落吧。”
曆史上,金國還有四個月就兵臨城下,金軍這時候已經開始大規模調動,邊防的將領們不是不知道,但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向朝廷提起。
因為宋徽宗下達了這樣一份詔令,敢妄言邊事者,判流放三千裏,並罰款三千貫。
花榮:“但你肯定有辦法的是不是?否則你就不會來這裏了。”
行秋看了眼屋子裏眾人,道:“咱們現在就出發,大張旗鼓地從正門離開,然後你們繼續一路向西走,出了城後,我會一個人悄悄返回來,明天再去找你們匯合。”
武鬆皺眉:“你回來做什麽?”
行秋眨眨眼:“搞點破壞。”
他明麵上是來北地做生意的,帶來的貨都與完顏一家子換了皮草,這會再也沒有理由留下,便收拾行李車隊往回走。
…
入了夜,整個遼陽府陷入一片黑暗,唯有皇城和其他不多幾個地方點著火把,用以視物。
皇城的防守並不嚴,甚至可以稱得上稀鬆,估計除了行秋,再沒有誰敢不要命地在一群身手不凡的女真名將眼皮底下搞事。
他已經在粘罕的住處附近藏了大半天,等粘罕一出門,他悄悄溜進去,找到自己送上的那件金貴華美的披風,用劍劃了個稀爛,還扔在地上,踩上好幾個腳印,偽造出泄憤的現場才開溜。
做完這一切,他又藏回暗處,等待著後續的發展。
大約一個時辰後,粘罕喝得醉醺醺的回來。
下一刻,他聽到屋子裏驟然響起的怒罵聲,緊接著便看到他手裏抓著那塊破破爛爛的披風,氣衝衝地向著
吳乞買的住處大步跑去。
行秋彎了彎嘴角,心中暗笑,隱去身形遠遠跟在後麵。
粘罕第一反應這事是吳乞買幹的,剛剛吃酒的時候他就不在席上,再加上這披風本就是要送給他的,自己隻是稍微提了一嘴,表達了下羨慕的情緒,就被行秋送給他了。吳乞買知道了,心裏還不定怎麽惱怒呢!
吳乞買則覺得粘罕大晚上的純粹是沒事找事,自己一個大男人,就算再怎麽氣憤被搶了東西,也不至於偷偷跑去搞破壞,他又不是那幾個十來歲的小輩,才能使出這麽幼稚的把戲。
說不定就是粘罕故意弄壞的,想嫁禍到他頭上,反正他們兩之間也發生過很多次口角了,他借著這個機會挑事可太正常了。
兩人一個篤定了是對方幹的,一個死不承認,又都不是能心平氣和坐下來好好分析疑點的人,加上粘罕攜怒而來,一開口就夾槍帶棒的,火藥味十足,吳乞買便以同樣的口吻回懟過去,沒說幾句,兩人開始爭吵起來。
隔著一定距離,具體內容聽不太清楚,隻聽到屋子裏的動靜越來越明顯。
達成目的,行秋急忙離開。
至於他們之後會不會知道這事是有人在搞鬼……知道了也沒關係,矛盾已經產生,不是說和好了,存在的裂縫就能自動修補如初的。
在利益的催化下,這份不和諧隻會越來越大。
…
悄悄出了城,又向西趕了一整天路,終於追上自家車隊。
行秋爬上馬車,抬手止住要湊過來的眾人,有氣無力地說道:“什麽都別問,讓我先睡一覺。”
路途不平坦,馬車晃得厲害,行秋隻睡了一個多時辰,稍微恢複了些精力,才在眾人的矚目下緩緩講起這事。
“……要是能把完顏宗望也牽扯進去就好了。”行秋歎了一句,“可惜,此人性情沉穩,為人精細,不像粘罕和吳乞買那樣容易被挑撥,隻能下次再說。”
完顏宗望就是斡魯補,完顏阿骨打次子,也是日後率領大軍破滅東京的大將之一。
不同於完顏阿骨打其他殘忍暴虐的子侄們,完顏宗望勉強能稱一聲仁慈。
此人喜歡談佛論道,在軍中有著菩薩太子之稱。即使在兩國交戰期,他對宋也算得上友好,押送宋徽宗時十分客氣,並且在女真人手裏保下了一村百姓。
花榮聽他這麽說就很奇怪:“他有什麽特殊的嗎?”
行秋唔了一聲:“如果將完顏阿骨打這一家子按照陣營劃分,粘罕是一個,吳乞買是一個,完顏阿骨打幾個兒子又是一個,若想形勢更加複雜混亂,就需要越多的人被牽扯進來,完顏宗望就是第三個陣營的領軍人物。”
在完顏宗望上頭還有個哥哥叫完顏宗峻,不過這人戰功不顯,在軍中的威望不如完顏宗望,而且沒幾年他就要死了,因此行秋沒怎麽關注過他。
另有一點,完顏阿骨打是個城府極深,心思又縝密的人,他怕做了多餘的事被對方再看出來,那就適得其反了。
算了,他搖了搖頭,心中暗想,也不知道這些伎倆到底能不能奏效呢,萬一人家兄弟兩吵完後真的和好了也未可知啊,畢竟共同生活了那麽多年,真的為了件禮物突然鬧得你死我活得也不太現實。
…
遼上京臨潢府。
比起略顯殘破的東京遼陽府,這座城池無論是從規模還是完整性來說,都足以配得起都城這樣重要的地位。
雖然金遼兩國打得人頭亂飛,但戰火還沒有蔓延到這裏,眼下,臨潢府仍是一片太平景象。
誰能想到再過不久,這座城市就會在女真人的鐵蹄下化為焦墟,僅僅半天時間就被攻破,就連皇帝耶律延禧也被迫西逃至西京。
車隊一進城,他們立刻就受到了契丹士兵的盤問。
麵對契丹人和麵對女真人,行秋拿出了不同的身份。
“大宋的使者?”守城的
士兵驚聲喊道,“你等著,我這就去稟報上級!”
花榮在他身後悄悄問道:“弟弟,咱們什麽時候成使者了?你有使節嗎,有官府印信嗎,有朝廷文書嗎?”
行秋坦然說道:“全都沒有。”
“那你還敢這麽說!”花榮如鯁在喉,“冒認朝廷官員可是大罪,你就不怕……”
行秋彎著唇嘻嘻一笑:“別慌,你們一路跟著我就行。”
等他在遼國這裏幹出點成績,趙佶哪會跟他計較這些細節,他隻會誇自己機靈,能隨機應變。
很快,有兩個遼國官員過來,一個做文官打扮,一個騎在馬上,身著戎裝,一看就是領兵的將領。
騎在馬上的人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然後將目光放在領頭的,一看就還未加冠的清秀少年身上,皺眉問道:“你就是宋國的使臣?有何證明?”
由不得他懷疑,實在是這少年也太年輕了些,完全不像是能當官的。他在遼國這麽多年,見過不知多少次大宋來的使臣,就沒哪次看到使臣團裏還有這麽年輕的。
行秋往前走了兩步,迎著對方警惕的目光,笑眯眯說道:“這位將軍,你要的這些東西,我現在拿不出來,但我是大宋天子派往金國商議結盟一事的官員,剛從遼陽府那邊轉道而來……”
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白,懂的人自然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
兩個遼國的官員臉色頓時一變,二人忽視一眼,文官模樣的說道:“請諸位隨我去城內再議。”
行秋笑著點頭,招手讓隨從們整頓車隊,跟他一起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