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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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哢噠,哢噠……
“機械之心”負責夜班警戒的隊員擺弄著桌上一枚枚形狀各異的金屬零件,這些零件表麵布滿了細密的凹槽,凹槽中填充著多種非凡材料混合製成的膠體,能夠讓靈性以較小的損耗快速傳遞。
隨著零件的不斷拚合,那些凹槽連接構成了堪比人類大腦表麵溝回般複雜的回路。隊員一邊將零件相互拚合,一邊記憶、理解著那些凹槽連通排布的規律,時不時用紙筆記錄下什麽。
這時一杯散發著熱氣的咖啡被輕輕放在了她的左手邊。隊員抬起頭,很不見外地對送來這杯咖啡的精幹男子露出笑容:“謝謝隊長!”
“機械之心”的隊長同樣端著一杯熱騰騰的飲料,隻不過裏麵是加了牛奶和糖的茶水。
他坐到了寬大書桌的另一邊,看了眼隊員正在擺弄的東西,眉頭微皺:“對於‘通識者’來說,記住最常用的組合範式就可以了,我不要求你掌握神秘學上的設計和運行原理。”
“但我想試一下。”隊員笑眯眯地放下了那些零件,端起咖啡啜飲一口,發出了舒服的喟歎聲,“而且,值夜班太無聊了,要是不動動腦子的話我肯定會睡著的……”
她邊說,邊隨手將垂落下來有些遮擋視線的黑色發絲別回耳後。隊長把視線移開,沒有再說話,默許了隊員小小的探求欲,而且,淩晨時分的夜班確實很無聊,找點打發時間的事情是人之常情。
如果不是人手不足,他是不會讓新人跟著自己值夜班的。
他也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大冒險家》,從書簽位置翻開,放鬆心情閱讀了起來,沒有注意到隊員看到他拿出這本書時手抵嘴唇掩蓋笑意的樣子。
兩人各自沉浸在手頭的事物中,直到一陣低沉急促的鍾聲突然鳴響。
隊員先是嚇了一跳,但很快回想起了工作手冊中相應的內容,不比隊長慢幾秒地起身奔到了房間角落的巨大櫃子前。
這不斷發出震耳鍾聲的立櫃外表看似一台座鍾,隻不過背後和側麵密布著管道和拉杆、轉輪等等設施,上方還延伸出一個潛望鏡般的裝置,正麵蓋板上也比尋常座鍾多了十幾個表盤,表盤上鐫刻的不是數字而是各種各樣富有象征意義的符號,純銀打造的指針在這些符號間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來回跳躍。
隊長掃了一眼表盤讀數,臉色微變,一把拉下潛望鏡頭吩咐道:“我來解讀數據,你負責觀測!”
“是,隊長。”隊員立刻將眼睛貼到鏡筒上,根據隊長的指令,轉動轉輪調節潛望鏡的角度。
隨著她的動作數十組齒輪連杆開始活動,在最外側的套筒指向了正確方位後,內部的透鏡組隨即開始微調以尋求最清晰的畫麵。隊長則在給出指示的間隙拉下側方被塗成紅色的拉杆,打開了設備的“神性圖案過濾裝置”。
這並不影響隊員的視野。隨著透鏡組調整完畢,她看到了貝克蘭德橋南麵不遠處,那座即使在夜色中也因金黃色外牆而足夠顯眼的豐收教堂此刻已經坍塌大半,斷壁殘垣被熊熊燃燒著的藍紫色邪異火焰包裹,宛如一支燃燒在幽冥間的火炬。
“……”隊員看得長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磕巴道,“大、大地母神教會……被襲擊了!”
她話音未落,一個巨大漆黑的人形輪廓從建築的廢墟中站起,揮舞著拳頭,用超乎尋常的恐怖力量轟然了凝聚得近乎固體的藍紫色火焰!
看到那身影的瞬間,隊員清晰地聽到了鏡片在管道中劈裏啪啦碎裂的聲音,那聲音比她思緒轉動得還要快!
千鈞一發之際,有人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向後一扯,讓她失去平衡地後仰身體拉開了與鏡筒的距離,也讓她的雙眼逃過了被迸射而出的水晶碎片洞穿的命運。
直到碎片稀裏嘩啦掉落在地,隊員才後怕地打了個哆嗦,但她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憑借超凡的記憶力將剛才看到的景象準確轉述給了隊長。
後者聽罷麵色愈發沉重,他安撫性地拍了一下隊員的肩膀:“做得好,現在去給黑夜、風暴兩大教會和軍情九處發無線電報,告訴他們大地母神教會動用神性容器,疑似遭到半神層次敵人襲擊!”
隊員沒有遲疑地回到桌邊操縱起了那台無線電報機,她飛快撳動按鈕發出得得得的電碼聲,於是在城市的不同角落,對應的機器發出陣陣嗡鳴,引起了值守人員的注意。
地基被摧毀大半的豐收教堂搖搖欲墜,唯有懸掛在牆上的聖徽仍散發著瑩瑩的光芒,在它的下方,原本舒爾茨神父所在之處已經看不見人影,隻見到一個高達四、五米的土堆。這土堆似乎有著生命般不斷顫動,像是在呼吸。但隨著時間推移,土堆顫動的幅度愈來愈大,暴露在外的部分逐漸浮現出粗略的人形,就好像一個泥石捏就的巨人正在掙紮著從地麵站起。
而在地底,外形比起人類已經更像是怪物的艾文停止了踐踏的動作,抬起頭看了一眼,隨即將懷裏的女孩抱得緊了一些。
他用嶙峋如爪的手掌撫摸了下瑪琳的額頭,動作很輕,“待會兒不管發生了什麽,都不要出聲,不要睜眼。”
“好!”
瑪琳先是用力點了點頭。其實從一開始她就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隻知道艾文是來救自己、幫自己的。她瘦削的身軀依偎在怪物般的軀體上,因為緊閉著眼睛看不到艾文現在的樣子,因此隻覺得溫暖,並沒有多少害怕。
她停頓了一下,小聲問道:“教父,你一個人打得過那麽多人嗎?”
“打得過啊。”
艾文輕鬆地回答著瑪琳的問題,也不管她是否能聽懂:“又不是大地母神真的神降,隻是一點遺留的神性罷了。”
說著,他抬起手打了個響指,藍紫色的硫磺火焰遇風狂長,好像沒有實體那般穿透了地麵纏繞上整棟建築,尤其重點灼燒著那枚散發光芒的生命聖徽。
從生命聖徽中流淌出的虛幻泉水和植物影像受到幹擾,頓時變得更加飄渺不定,好像隨時會消失。
那抽象的嬰兒眼看硫磺火焰就要將自己淹沒,當即長大嘴巴,放聲大哭起來!
應和著嬰兒尖銳的哭聲,聖徽之下晃動的土堆終於不斷高聳,從中分娩出了一個完整的巨大的,由泥土、岩石與植物構築而成的煉金魔偶!
這具泥石魔偶有著圓滾卻小得不成比例的頭部,身體高近五米,四肢呈現圓柱形,能夠生長延伸的植物則充當了關節與末端的手腳,確保魔偶的動作足夠靈活。
它看似灰突突的身體表麵有不少花紋閃爍著靈性的光輝,令人僅是注視,就會感到頭痛欲裂,難以承受。
在一拳揮起拳風熄滅了焚燒著聖徽的硫磺火焰的同時,原本被坍塌建築掩埋的地麵隨著魔像的意誌向兩側裂開,露出了正站在原地,滿是好奇地向上張望的艾文。
魔偶沒有五官,卻好像看得到艾文的位置,它另一隻手臂隨即揮舞起來,握拳重重砸向艾文所在之處。
此時此刻,艾文腦海中閃過的靈性預警卻無關這隻碩大卻迅捷的拳頭,而是地麵大範圍地凹陷並化作流沙般質地讓人無法拔出雙腳的畫麵。
借助這種危機預感,他在向側方躍出躲避巨拳的同時展開了背後覆蓋有薄薄肉膜的醜陋雙翼,短暫滑翔了片刻。
半神層次能夠展現的神話生物形態並不完整,艾文無法依靠這雙蝠翼真正飛起。而魔偶也看準了這點,躬下了龐大的身體,操縱著植物和泥石飛快在艾文頭頂構建起層層的阻礙,試圖將他徹底壓製在地麵。
“沒達到真正的半神層次……”後者有些遺憾地嘟噥一聲,左手虛握,從虛空中抽出純粹由火焰構成的煊赫長刀,由下至上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熾熱暴戾的血紅劍芒,並隨之用惡魔語吐出了邪惡汙穢的詛咒,“‘墮落’!”
詛咒所到之處不論是有生命的植物還是沒有生命的泥土岩石都被略顯粘稠的漆黑液體所包裹,變得極為脆弱,被隨後而來的劍芒輕易斬斷,無法再構成阻礙。
在落下的紛飛灰燼之中,艾文扭轉身體找到一處坍塌的建築殘骸作為落腳點,憑借強悍的身體素質,再次悍然向上躍起!
他頭頂兩根盤曲羊角開始燃燒,那碧綠色的眼眸中沒有一絲一毫情緒上的波動,艾文眼中所見的已經不是被摧毀大半的豐收教堂,而是色澤各異的情緒與**的光輝,而且範圍遠不止一座教堂、一條街道!
作為“魔鬼”,作為貨真價實的半神,他無需預先留下種子或等待對方情緒波動,就能在一定範圍內讓所有目標陷入迷幻狀態、摧毀他們的理智!
他眼下選擇的目標除了眼前實力接近半神的魔偶外,還包括月季花街豐收教堂附近所有民居內被異動驚醒的普通人!
那些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普通人本能地因爆炸聲和地麵傳來的震動感到驚恐,這種驚恐在半神的刻意催動之下飛快地失去了控製,狂亂的**和衝動統治了一切,不少人在這種幾乎要將心髒撐破的恐懼中衝出家門無頭蒼蠅般喊叫著四處跑動,在他們眼中周遭仿佛已經變成了地獄,沒有任何安全的地方,隻能不斷不斷地逃離那些存在於他們臆想中的恐怖事物,即便在奔跑中跌斷了胳膊,撞破了頭顱,也無法從迷幻中清醒過來。
魔偶想要繼續阻攔艾文的動作有不小的停滯,同樣受到了精神層麵的衝擊——一個真正的煉金魔偶本該免疫類似的非凡能力,然而這具魔偶的深處並不是充當運算中樞的煉金核心,而是舒爾茨本人。
舒爾茨本人,不過是個毫無天賦的序列六罷了。
艾文的嗓音層層疊疊響起在舒爾茨耳畔,極盡嘲弄之情:“真是搞不明白,那個即使教堂被推倒都不會低頭看一眼的神,究竟有什麽值得你為祂去死的價值?”
深陷在魔偶體內,皮膚的顏色和質感都無限接近於泥土本身的舒爾茨神父做出了一個微不可查的抬頭動作,魔偶隨之看向那因為牆壁倒塌而掉落在地,靈性氣息幾近消散的聖徽。
一種厚重堪比大地震顫的聲音隆隆響起,普通人的耳朵甚至難以從那低頻的震動中分辨語句,但艾文半神化後敏銳的感官從中聽出了話語。
“農人想要土地豐收,隻需勤懇地耕作。神的垂憐在那之後。”
低聲自語著,舒爾茨抬起千鈞重的手臂。魔偶雙臂舒展,原本堅硬鋒利的身軀變得柔軟,以魔偶為中心的地麵像大海一樣泛起波瀾,磚石地麵分解成流動的沙土把那些亂跑的人固定在原地,隨後沙土中蔓延出星點綠色,屬於不同季節不同地域的植物在非凡能力的催化下違背常理地蓬勃成大片綠洲,將人們包裹。
綠洲中既有散發著淡雅香味的檸檬草、素雅安寧的夜香花,也有鮮紅的巨大花瓣上點綴著形似骷髏的灰白色斑點的南大陸鬼麵花,它們中間或夾雜著隻在弗薩克極北之地開放的細小北極罌粟。
安寧、死亡、沉寂……這些植物此刻並非以實體存在,而是展現出各自神秘學上對應的象征,幫助人們對抗被魔鬼鼓動起的過量**。
在人們頭頂,來自雨林深處的藤蔓植物蛇形爬動編製成網——這種被南大陸祭司用來熬製具有致幻效果“死藤水”的植物被認為與靈界有著深刻聯係,能夠一定程度阻礙靈性的傳遞。
魔偶伏低身體如同護崽的母雞般麵對著艾文,不再主動發起攻擊。
察覺到非凡能力的施展被幹擾,艾文卻頗為驚喜地“咦”了一聲,認真觀察著被魔偶掌管的那片區域。
如此昂然的生命力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他忍不住撫摸了下自己此刻平坦的腹部,不久之前那裏麵還有個同樣茁壯的胚胎寄居在他的血肉中用力生長。
當然要是讓艾文自己形容,他會說那是一個胃口很好的怪物,正一口一口地從內部將自己吞噬殆盡以獲得破繭的資格。
魔鬼打了個寒顫,直到現在腦海中都殘留著被從體內撕扯開來的幻痛——更令他恐懼的是,哪怕去除了胚胎晉升為半神,他仍然會在血月之下做夢,夢到那個胚胎完整地誕生了。
它生長得很快,從一團無意識擺動肢體的肉塊到覆蓋大地、發出無法被理解的鳴叫聲。而在夢中艾文的視野不斷變得狹窄,他最初能看到那個胚胎從自己敞開的肚腹中爬出,而後那家夥越來越大最終占據他的全部視線,這時艾文會覺得自己回到了某個濕潤、溫暖而又黑暗的地方,聽到了成千上萬沉悶的怦怦心跳聲,交響樂般鳴響著。
最終伴隨著溪水流淌的聲音,他的眼前會重新出現一絲光芒,他會看到一片青綠色的荒原,看到一張濕漉漉的肉色巨口把自己“吐”了出來。天空是漆黑的。漆黑的天空張開了無數肉色的口子,讓一個個被粘液包裹的古怪生物墜落於地,而後它們重疊在一起聳動,分開時誕下更多抽搐著的肉塊,和一開始爬出他肚子的東西一模一樣。
他自己也並不例外地擁抱著兄弟姐妹不斷交媾,以自己為養分孕育出全新的生命。
就這樣重複著孕育又被孕育的過程,一次又一次,直到從夢的深處驚醒,找回思考能力……做過幾次這樣的夢之後,艾文終於不得不承認,隻是將胚胎殺死,並沒有中止自己被汙染的進程。
艾文散去手中火焰長刀,靜靜注視那一片開滿虛幻花朵被魔偶保護在下方的綠洲。被他保護在懷中的瑪琳挪動了下身體,有點不敢相信似的低聲說:“教父,我聞到了花的味道……”
魔鬼嶙峋的手爪蹭了蹭小姑娘毫無防備的後頸,艾文不願意承認自己正感到恐懼,以至於需要抱著個什麽活物才能緩解緊繃的情緒,就像抱著小貓小狗撫摸它們的毛發一樣。
可隨即他的腦海中驟然閃過幾個畫麵,那是夜色驟然深沉,一把蒼白骨劍無聲洞穿他的胸膛;那是狂風呼嘯,驚雷乍起,銀白電蛇密集如雨般傾瀉;那是一枚血色眼球被捏碎,自己身體上卻隨之蔓延開破裂血痕。
北大陸的教會反應這麽快?艾文心中一驚,不再猶豫,麵對魔偶與綠洲閉上眼睛,竭力構想著夢中那片青綠色的荒原,再將自己和瑪琳放置進其中。
於是魔偶體內的舒爾茨忽然感到自己所剩不多的靈性狂亂而不受控了起來,連帶著被創造出的魔偶對他的指令都缺失了反應。在他保護下的綠洲和那些隻餘象征的植物開始無止境地蓬勃,**被驅散了,然而更加可怕深沉的寧靜、死亡與衰敗依托著植物的象征籠罩了下來。
許多剛剛在恐慌中心跳過速的人們此刻心跳又驟然接近停擺。他們深陷在迷蒙之中,麵部與裸露的皮膚上血管鼓起呈現青黑色,口鼻開始湧出鮮血。
有誰在爭奪這片區域“生命力”的控製權……舒爾茨神父瞳孔張大,作為對應領域的半神他幾乎不可能對這種力量失去掌控!
舒爾茨下意識看向艾文,視線中那道猙獰非人的身影卻憑空消失了。
道格拉斯用儀式銀匕割向自己的手腕,僅供儀式使用的匕首並不鋒利,他嚐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索性直接將手伸到安托尼亞麵前催促道:“你來。”
閃光術慘白的光芒照亮著方圓五六米範圍,安托尼亞的樣貌有些可怖,他半張麵孔連帶著左眼被撕碎,血肉粘連成條掛在骨頭上,肉眼可見地蠕動著緩慢愈合,展現出血族不俗的體質與恢複能力。
而被他抱在懷裏陷入昏迷的安緹娜情況則不容樂觀,就算超凡的恢複能力也無法兼顧如此多深可見骨的傷口,隻是讓她在這種情況下也保持著微弱的呼吸,沒有直接死亡而已。而眼下能給她足夠靈性補充的,隻有道格拉斯這個人類的血液。
安托尼亞沒有說話,抓住道格拉斯的手腕拉到嘴邊用力咬了下去。
長達數厘米的尖牙輕易劃開皮膚留下開綻的傷口,非凡者充裕的靈性讓安托尼亞本能地喉頭滾動,做出了吞咽的動作。血液滑入胃袋中的感覺十分甜美,引得他殘留在血脈深處的捕食**蠢蠢欲動。
但視線的餘光落到姐姐身上時,安托尼亞喉嚨裏滾出一陣低吼,他用空餘的手抓住自己下頜用力,在脆響中卸下了自己的下頜骨,強迫咬合的牙齒鬆開。
道格拉斯立刻將手抽回來,放到安緹娜嘴邊,血珠不斷湧出匯成細流順著手腕滑落進安緹娜口中,一兩分鍾過後,注意到安緹娜眼瞼微顫,口中犬齒也開始變長變尖,道格拉斯懸著的心略微放下了些許。
他重複著握拳又鬆開的動作好讓血液被泵出,安托尼亞抱著安緹娜,右眼的血色比平時更加鮮豔。他們頭頂和腳下是濕潤的泥土,在昏暗環境中好像兩堵橫過來的無限延展的牆壁,隻留下勉強能夠站直的縫隙。
幾分鍾前,道格拉斯還沒從血液如泉水般從碎石間湧出的場麵前緩過神來,就在劇烈的晃動中腳下一空掉到了這個地下洞穴般的地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