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酩垂下眼睛,  沒有任何和萊恩公爵說話的意思，對於萊恩公爵讓船醫給他檢查身體，既沒有點頭,  也沒有反對。
    仆人們心驚膽戰地望著低垂著頭顱側身而坐，白發柔軟下垂的青年，期望他趕緊回應臉色越來越難看的萊恩公爵。
    萊恩公爵的手搭在青年單薄的肩膀上,  修長的骨節收攏，將青年肩膀上那塊柔軟的白色布料抓出了無數難看的褶皺。
    青年因為他危險性的動作,  身體變得更加僵硬,  秀挺的上身一動都不敢動，好像他是多麽可怕的東西。
    ――竟然連話都不和他說了
    ――他敢這樣,  是篤定自己不會對他做什麽嗎
    真可恨，仗著他的偏愛有恃無恐，還說什麽不喜歡他了。
    萊恩公爵突然扣住了青年單薄衣料下的肩胛骨，看到青年按在暗紅色天鵝絨桌布上的手背繃得緊緊的,  裏麵細細的藍紫色血管透過雪白到透明的皮膚清晰可見。
    萊恩公爵聽到了青年低低的悶哼聲，強烈的憤怒和無力感充斥在他的心中。
    為什麽這麽脆弱，像水晶製成的花朵輕輕一碰，就會裂出縫隙,  像是在告訴世人,  不能對他做一點兒惡，否則他就會離你而去,  無法挽救。
    “哥哥，為什麽不和我說話”
    萊恩公爵想到青年說不喜歡他了,  眉宇間籠上了淡淡的戾氣。
    不喜歡他,  這怎麽可以。
    他無法忍受,  也絕不允許。
    “是還在生我的氣嗎”
    這個傻子哥哥,  怎麽這麽大的氣性。
    搭在肩膀上的手勁加大，蘭酩無意強撐著與萊恩公爵對抗，他順從地伏在桌布上，閉上了眼睛，眼睫不安地顫動。
    蘭酩這樣因為恐懼他而變得柔順又冷淡的模樣讓萊恩公爵既惱怒又委屈。
    “睜開眼睛”萊恩公爵提高了聲音，他不知道該怎麽得到自己想要的，下意識地威脅，“不然――”
    青年的身體更加僵硬，像屍體一樣，緩慢地睜開了眼睛，目光裏有無法掩藏的恐懼。
    萊恩公爵對上蘭酩的雙眼，吞下了後半段，忽然後悔。
    他的腦子一定是被那條該死的怪物用板凳砸壞了
    青年現在已經夠怕他了，
    威脅的手段隻會把青年推得越來越遠。可麵對青年，他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
    “哥哥”
    萊恩公爵急忙補救，“我剛才是胡說的，我已經向所有人宣布你是我的哥哥，是尊貴的諾曼家族的少爺，我們已經有了最親密的兄弟關係，我絕不會傷害你。”
    “我剛才是太生氣了，無法控製自己，但我並不是真心的。”萊恩公爵說。
    但青年的情況並沒有好轉，仍然恐懼地望著萊恩公爵。
    諾曼家族的權勢和榮光離青年太遙遠了。
    從小生活在海邊的青年遠離人群，孤獨地生活在大海中，他不會懂得諾曼家族少爺的頭銜的意義，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麽，自然也不會明白萊恩公爵的補償和討好。
    一個對青年沒有意義的補償根本無法抹平那些來自於萊恩公爵的帶著血腥意味的傷害。
    青年眼珠緩緩轉動，不知是想到了萊恩公爵對他高高在上的的侮辱和玩弄，還還是萊恩公爵令威廉騎士落在他小指的雪白刀鋒。
    還有昨天破碎的瓷器和砸到他身上的散落花朵，發泄憤怒的萊恩公爵向他釋放了最猙獰的一麵
    青年對萊恩公爵早已沒有任何信任，甚至因為萊恩公爵這番急急吐出來的話語，青年陷入了更大的懷疑和恐懼。
    為什麽，為什麽又要喊他哥哥。
    他根本不是，他從來沒傷害過強大的萊恩公爵。
    “不要”
    萊恩公爵看著青年用手將自己耳朵捂住，
    盈滿淚水的紅色眼睛讓他看起來像隻快要崩潰的兔子，或許在青年看來，他這一番真心實意的話語，都是獵人不懷好意的陷阱。
    “我不要當你哥哥”
    萊恩公爵昨天就是一邊喊他哥哥，一邊將他推倒害得他咳血，一邊不顧他的意願折磨他。
    青年聲音顫抖，昨天發生的噩夢變成了一幅幅詭異血腥的圖畫，將他團團包裹。
    他慌亂地說“你找別人做哥哥”
    “不要找我”
    青年目光無措地遊移，沒有任何焦距，房間的仆人們在接觸到青年的目光後擔憂地望著他。
    因為青年的狀態看起來太令人擔心了，雪白的臉像布滿無形裂縫的水晶，隨時都有可能會碎掉。
    蘭酩伸出手，牽住萊恩公爵鑲著冰冷華麗的寶石的衣袖，仰頭顫聲說“公爵，你還喊我傻子吧，我是傻子，不要讓我做你哥哥”
    他與仆人們聊天，已經知道了萊恩公爵之前喊他傻子是什麽意思。
    萊恩公爵渾身發冷，血管裏的血液都凍結了。他突然意識到，昨天蘭酩還軟軟地喊他的名字，可在今天，隻稱呼他公爵了。
    那句他以為可以改變的“不再喜歡”，帶著讓他難以承受的重量。
    “你在說什麽胡話。”萊恩公爵聲音幹澀，他愈發後悔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甚至在剛才，他還自大地以為青年會主動邀他過來。
    萊恩難以想象以後每次蘭酩用恐懼的目光望著他。
    光是這一刻，萊恩就感覺自己快要被折磨成怪物了。如果真的那樣，他恐怕會完全墮落成一個嗜血的怪物。
    血紅色的遊戲麵板輕輕抖動，萊恩公爵的簡介刷新了。
    名稱萊恩公爵
    金發的傲慢公爵正在向邪惡的深淵滑落，激烈的情緒刺激著身體內另一半血脈的蘇醒。
    角色心聲哥哥，別怕我，我錯了。
    蘭酩從萊恩公爵身上嗅到了一絲絕望的味道，濃鬱的葡萄酒的芳香，混合著萊恩公爵身上鮮血的味道，香甜又危險。
    蘭酩被籠進了萊恩公爵的懷中，公爵長長的金發落在他的手背上。
    蘭酩在萊恩公爵的懷中掙紮了一下，又嚐到了一口以絕望釀成的美酒。
    很甜。
    “你怎麽會是傻子，我才是。”萊恩公爵喃喃，青年對他的不信任和抗拒這麽顯而易見，他以為的補償讓青年害怕和恐懼。
    他甚至顧不上將仆人趕走，就這麽在眾目睽睽下向之前被他視作可以隨意玩弄的私生子哥哥剖白自己的心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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