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此刻正在會見一個人，是個老頭子。
    這老頭氣質溫文，身著寬袍錦帶，麵色紅潤如棗，一雙大耳垂肩，頭上挽著道簪，很有些仙風道骨之相。
    但江凡看他手裏拿著那個烏龜殼子，對著桌上那幾枚銅錢念念有詞，就覺得還是像神棍多些。
    而這位老神棍，自然就是顧青衫送來的薑老太爺，大號薑無道。
    沒錯，聽這個名字，就知道跟無痕是一個輩分的，所以這段時間，江公子也保持了足夠的尊重。
    今天為了薑子路的事兒，他特地想找老頭子好好談談，可是老家夥一看到他就纏磨著非要再算一卦。
    “薑老太爺……不知您老算出點什麽？”江凡瞅他念叨老半天了，忍不住有點著急。
    “莫急……莫急……”薑老太爺目光炯炯盯著銅錢，念念有詞。
    江凡無奈，隻能繼續喝茶等待。
    這老頭子自從見到自己之後，許多天來一直在占卜，也不知道在算什麽，反正好像從未算明白，那六枚應該是無比熟悉的銅錢在他眼裏好像見了鬼著了魔，擺弄不了似的。
    反正江凡是不懂，隻好把盧鐵嘴請來看著他。盧鐵嘴自從得到太祖占卜術，對這個本來就興趣十足，也樂得陪著老太爺瞎搗鼓，但別說，他好像這能看明白點啥，臉上帶著欽佩之色，這讓江凡感覺薑老太爺占卜術可能真有點料子。
    “說不通，說不通啊……”薑老太爺撚著胡須，滿眼都是疑惑，後來甚至有些抓耳撓腮。
    “這世上之人，皆有命數，所謂各安天命便是……但你這小子，為何無命卻有運？老頭子活了八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奇怪的卦象……混沌一片……奇哉怪也……”
    他嘮叨半天什麽爻啊卦啊的，江凡一個字都沒聽懂，但這句無命有運倒是聽得聽清楚，不由愣了一下。
    “您老者卦也不準啊，無命之人，如何有運？”
    薑老太爺抓抓頭發，甚為苦惱“說的就是。無命者，世之不存也，何來天運？但卦象分明，爾天運昭彰，世無其匹，仿佛……仿佛爾即是天運，這等運道，凡人豈能有之？縱然人間三皇五帝、天上神仙諸佛亦不可能吧，實在古怪……”
    盧鐵嘴也是很吃驚“老太爺，您這寶貝怕是不靈了吧。”
    薑老太爺瞪他一眼“屁話！老夫這龜甲銅錢，可是當年太祖所用之物，你敢質疑？”
    盧鐵嘴連忙搖頭“不敢不敢，隻是太古怪了，按您這說法，這小子不是活人，卻仿佛是一團行走的氣運？”
    薑老太爺愕然，“……這說法，倒也貼切……”
    江凡可懶得聽他們胡咧咧了，趕緊插嘴“我是不是活人就在這擺著，但老太爺，您那孫女可快不活了啊，咱先說說這個。”
    說起最寵愛的孫女，薑老太爺才算勉強收起銅錢。
    “呃……觀其氣血如何？”
    江凡搖搖頭“形容枯槁，哪裏有半點氣血可言，如果不是那一絲氣息尚存，我都懷疑是出土幹屍。”
    薑老太爺皺眉“愈發嚴重啊……元氣虧損，命源幹涸，血菩提藥效將盡……”
    “血菩提？”江凡一愣，那不是蒼山銀月峰的產物嗎？薑老太爺從何得來？
    麵對他的詢問，薑老太爺眼中居然略過一絲奇光“你知道血菩提？”
    江凡點點頭“聽孫老神仙說過，是銀月峰無上寶藥，你從哪搞來的？”
    薑老太爺抬手指了指雲池方向“就是孫老神仙給的啊。”
    啊？江凡直接愣住，不對吧，血菩提成熟才多久的事？
    聽到薑老太爺接下來的說法，江凡才恍然，原來當初孫道通帶來的就是一枚尚未成熟的果子。
    然後跟薑無道交代說，十幾年後看大概可得成熟寶藥，但必須還要有肉菩提才行，兩者具備，然後就要以先天一炁行功，重新激活生命力，方才可以吸收藥效。
    原來如此，十幾年前，孫道通是掐算血菩提成熟日期呢。但這先天一炁具體該怎麽使用，江凡卻不敢冒然嚐試。
    遺憾的是，薑老太爺也說不清楚，他根本沒修煉過先天一炁啊。
    他沉思片刻，看著薑老太爺道“老太爺，假如這兩個條件都具備，應該就可以拯救令孫了，實不相瞞，小子好像都能搞定……”
    薑老太爺目光一亮，一把抓住江凡的小臂“當真？”
    江凡點點頭“不過……晚輩有些事情想要問問老太爺，還請據實回答。”
    薑老太爺連忙點頭“快說。”
    江凡整理一下思緒才道“這第一問，老太爺可與那薑斬同氣連枝？”
    薑老太爺有些迷惑的打量江凡“同出薑族，當然可算同氣連枝……”
    江凡正色道“晚輩是問，廟堂主張。”
    薑老太爺神色一動“你是想問問，老夫和薑斬是不是一夥的？”
    江凡點點頭“還請前輩明言。”
    薑老太爺徑直搖頭“薑斬呐……早就忘記薑氏與姬氏守望相助之約，如今已成野心勃勃之輩，妄圖以夏謀四國，取大周而代之，千年情誼蕩然無存呐……”
    江凡有點驚訝，這老頭倒像個實誠人啊，毫不避諱的就說出了薑斬的野心。
    薑老太爺看著江凡“所以，年輕人，不管你在想什麽，是否與救治子路有關，老夫皆可明確告訴你，薑無道秉承先祖，唯尊皇庭。”
    江凡神色一動“原來如此……但晚輩身為國相，知曉皇庭之中，也各有心思。”
    “唉……”薑老太爺歎口氣“這大周啊……你說的不錯，不過，老夫一脈向來唯尊人皇陛下，餘者不論。”
    他這麽說話江凡就很清楚了，誰是人皇淮陽薑家尊誰，所以現在是平皇那邊的，於太子和英王兩方並不站隊。
    而至此，他也明白顧青衫為何很輕易將老太爺交給了自己，其中一個重要因素顯然也是因為弄明白了此老不會和薑斬綁定。
    事實上，江凡對淮陽薑氏一貫態度是知道的，畢竟天機樞密殿有記錄，太子也曾經說過。但人心善變，如今他想在薑老太爺這裏求個親口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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