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 1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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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心動魄了一夜,  謝鬆原和白袖實在太累,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小八爪則完全沒有這種問題,一大早就精神抖擻地爬起來,蹲在窗戶前左看右看,  卻怎麽都等不到粑粑出來,  最後被碰巧路過的女軍醫領去體檢。
    謝鬆原他們遲遲未醒,  負責值班的士兵們商量了一下,怕軍部的東西不夠小八爪吃的,  幹脆帶著它到月湖邊上打野味。
    聽了這個消息,謝鬆原欣然表示了讚賞。小八爪精力一旺盛就容易拆家,讓人幫忙溜溜也好。
    隻是拍了下額頭,道:“早知道就讓他們把小桃和小蜘蛛也一塊兒帶走了。”
    二人起床吃飯,  發現食堂裏人還不少。半溫不熱的風迎麵吹來,謝鬆原忍不住蹙眉:“你們這裏好冷。”
    昨天晚上謝鬆原就感覺到了,這邊的房間沒開暖氣。白袖雖然是抗寒的雪豹,也不喜歡冷,到現在都沒變回人形,懶洋洋地趴在食堂地麵,  等人幫忙把食物打來。
    羅丘沒好氣道:“你以為養活這麽大幫人很容易?我們現在的收支還是赤字狀態,當然比不上黑市二三層養尊處優的生活。”
    上次去了一趟謝鬆原和白袖在黑市二層租的小樓,  羅丘還記到現在。軍方好歹也是官方組織,  如今卻淪落到連冬天的暖氣都要省著開,  不得不讓人感慨世風日下。
    按理來說,軍隊的名頭有著獨一份的天然優勢,但這種優勢在雲城奇特的勢力分割下又顯得頗為雞肋。
    從實力上說,  從基地逃出來後的老鼠、奧丁當時正攜帶著最“先進”的技術,  其響亮的名頭更能吸引一些渴望變強、並且道德感不高的變種人加入。
    按資源上來講,  不知為何中途殺出的黑市匯聚著各個地方的珍奇物資,在末世中具有得天獨厚的商業條件、自成一派的社會體係,也非軍方可以輕易瓦解。
    城中雖然還有武器庫,但那種東西也不可以用來置換物資。
    相比之下,軍部能在多重壓力下支撐到現在,確實不怎麽容易。
    白袖冷不丁地開口:“你們如果這麽缺物資,可以試試從黑市下手。”
    優雅漂亮的大貓舔了舔嘴唇,示意小桃自己吃飽了。
    “黑市裏的土財主很多,在裏麵橫行霸道,無法無天,還不用納稅。”白袖往謝鬆原那邊走了幾步,衝他伸出腦袋,示意對方幫自己擦掉嘴邊的湯汁。
    “從根源打擊犯罪窩點,端掉黑市,征用為公家土地,由‘公海’轉型為模範商業街。隻要能從這些人身上拔點毛下來,軍方的處境完全可以好過很多。”
    謝鬆原“啊”了一聲,讚同道:“說到這個,黑市底層那塊地土質不錯,很適合種植瓜果蔬菜,我建議如果後期真的能回收黑市,一定要把三層改建成農場,再搭配一塊汙染源持續催化,連肥料都可以省了……”
    “……”羅丘重重咳嗽一聲,把二人的思緒強行拉回來,“你們說的這些軍方都想過,但哪有那麽容易?黑市是一整個一致對外的利益共同體。那些住在高層的家夥享受慣了黑市帶來的便利,你要整頓黑市,根本就是打翻他們的飯碗——況且除了那些因素以外,我還有一些顧慮。”
    “什麽?”
    “黑市的‘管家’。”羅丘頓了頓,“上次在拍賣會太匆忙,我就沒跟你們仔細說。那次我們從外麵闖進去帶走那個精神進化者,半途是有人接應的。”
    “嗯,你提到過。”
    “接應我們的人來自‘管家’內部。”
    “管家內部?”謝鬆原和白袖都來了興趣。
    “對方知道我們混入了黑市,主動聯係上我,說可以幫忙掩護。但前提是,希望我們可以幫忙觀察一下拍賣會高層的動向。”
    “拍賣會高層,那不還是‘管家’的管轄領域嗎?”
    眾所周知,拍賣會、兌換所,這些都是管家旗下設立的機構,為的就是鞏固加強自身對黑市的掌控。
    “重點就在這裏。”羅丘說,“這些人居然告訴我,‘管家’很早以前就已經易主了。他們的頭領——也就是原本真正的‘管家’老大,早在一開始就消失不見。一股外來勢力看中了黑市這個地方,把他們當時的首領劫走,自己則鳩占鵲巢,取代了管家的位置……”
    “等等。”白袖說,“不是說管家的老大是個很厲害的角色嗎?”
    “當時時間來不及了,他們沒有多說,我們也就沒細問。”這時,梁易也端著餐盤從旁邊走了過來,吊兒郎當道:
    “關於這個人,雲城裏眾說紛紜。我們也不是沒懷疑過,他究竟是不是真實存在的人,還是最開始的創始人為了震懾他人才編造出來的形象。畢竟有關‘管家’的描述實在太邪乎了,我們統一認為,管家背後老大的傳言就和都市傳說一個性質。”
    謝鬆原心中一動,有什麽念頭從腦內劃過。
    他沉吟著用拇指抵住下唇:“這樣一來,倒確實可以說通前後的邏輯矛盾。”
    謝鬆原從一開始就很好奇,這個黑市幕後的創建者到底是什麽人。
    黑市如此名聲在外,對方功不可沒。奇怪的是,這個在傳聞中被描述得非常強大的人物,始終都沒有在眾人麵前露過麵,就好像他從未存在過,僅隻是在雲城內建立了這麽一片任由罪惡潛滋暗長的暗巷,就又抽身離去。
    這不是太蹊蹺了嗎?
    如果他對此毫不在意,一開始就不會將黑市發揚壯大。而拍賣會這種交易活動會在黑市高層住戶中如此風靡,更是相當說明了掌權者的野心。
    所以,羅丘說的很大可能是真的,也隻有這種說法才能解釋——
    黑市早就被另一群人暗中操控。
    隻是那又是誰呢?
    一群人聊了半天,也沒說出結果。羅丘他們有事要忙,吃飯完就準備匆匆離開。
    謝鬆原本以為羅丘會接著問他關於雲城基地的事,可羅丘卻說自己如今的頂頭上司、雲城軍政府的現任首長對他非常感興趣,說什麽也要親自見謝鬆原一麵。
    而對方外出有事,最早也要今晚才能回來,所以不急。
    羅丘聽說謝鬆原他們要回黑市一趟,驚訝又不奇怪:“你們現在回去,會被趙鬆的人大卸八塊吧?”
    “那沒辦法,全部的身家和銀行存款都壓在那裏,我可不想再白手起家一次。”謝鬆原揉了揉小桃手感極好的鯊魚頭,示意它跟上,“如果睡覺前我們還沒回來,麻煩羅隊長再找內應把我們撈出來。”
    “隨便。”
    通過動用精神力和孢子迷惑看門人,二人一桃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就進入了黑市二層。
    這次回來,謝鬆原的主要打算就是接回黑市裏的看家小蜘蛛——
    一想到自己把心智尚且年幼的小蜘蛛們留在蛛生地不熟的地方待了快半個月,他就忍不住感到有些愧疚。
    小桃如今有了身體,反倒不是那麽便利。八爪鯊的形態太過惹人注目,小桃幹脆嘴巴眼睛通通一閉,躺在主人懷裏裝死。
    軟綿綿的絨毛觸手紛紛如同死物一樣垂落,搭在白袖腰間,好像一個巨碩的毛絨玩偶。
    路過的變種人衝他們投來驚異的目光,全被謝鬆原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怎麽,沒見過成年人童心未泯嗎?”
    白袖一聲不吭,圓圓的耳朵機靈極了地壓低抖動。像雪豹這樣機警的生物,總能最快偵測到外界的微妙信息,如同敏捷的巡邏豹。
    忽然間他加快腳步,放輕聲線道:“謝鬆原,這裏不太對勁。”
    謝鬆原也感覺到了什麽:“看來計劃要有變動了。我想想……我們先去取點錢。”
    巨型雪豹在灰撲撲房屋間輕快穿梭,偶爾有人走到街上,都會被這頭威風凜凜的猛獸嚇一大跳。
    白袖拋給他們一個刀鋒般的冷冽目光,幾下轉身,跑上大道。
    路過的建築物上有鳥類扇翅的聲音,他們抬頭一瞧,隻見一隻棲在電線杆上的烏鴉正冷冷地俯瞰他們。見到二人投來目光,它頭也不回地展翅高飛,迅速離開人類視線。
    那種仿佛正被人監視的感覺逐漸明晰,白袖開始拔腿小跑。冬天路麵積冰,又涼又滑,他鋒利的指甲從爪墊裏伸出來,在冰麵上咯吱作響。
    兌換所門口。
    謝鬆原跳下雪豹背部,懷裏還抱著裝死的小桃,抽出支票遞給前台:“取兩萬星幣,謝謝。”
    “好的,請稍等,我需要核驗一下支票的真實性。”
    謝鬆原麵色平靜:“麻煩快點,有急用。”
    白袖時不時甩甩尾巴,裝作在理自己尾巴末端的毛發,借此望向周遭的場景。
    “有人在後麵跟蹤我們。”片刻後,白袖下了定論。
    來兌換所,也是考慮到這裏畢竟是“管家”的領域,趙鬆的手下就算要對他們發難,也不能在兌換所大打出手。趁著這個時間,他們可以盡可能地觀察情況。
    二人本打算此行回來接了小蜘蛛,還可以順便看望一下手底的員工和喬其,現在看來是沒戲了。謝鬆原沒想到趙鬆會這麽坐不住,看得嚴,他和白袖才進來沒多久,對方就知道了他們的動向。
    謝鬆原臨時改變主意,在大腦中召喚起了小蜘蛛。距離左右超不過幾公裏,完全足夠讓他們感知彼此。
    此地不宜久留,讓它們自己找過來吧。
    前台稱好星幣,用巨型葉片包著送到謝鬆原麵前:“先生,請您現場清點……”
    “不需要。”謝鬆原直接準備帶錢離開。剛要捧起這摞堆得四四方方的現金,卻發現對方的手依舊按在星幣上方,沒有放行的意思。
    他抬頭,就見前台的男人和身邊的同伴使了個眼色,大堂裏屋不知何時又鑽出好幾個人,同時朝謝鬆原的方向靠近。
    前台身上陡然冒出寒氣,大喝一聲:“把這兩個人都給我抓住!”
    謝鬆原反應也快:“小桃!”
    原本正在躺屍的小桃聽到召喚,知道自己出手的時候到了,騰地溜出青年的臂彎,竄到空中——
    它長長的尾巴像有毒的罌粟一樣熾烈盛開,再用力合上,朝幾個正衝謝鬆原飛奔過來的男人射出一股股黑色墨汁。
    離得最近的男人慘叫一聲,伸手揉起了眼睛上的汙髒:“該死,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這是怎麽回事,那是什麽東西!”
    店內一片哀叫,誰也不知道那“玩偶”怎麽就突然活了過來。
    “幹得好。”謝鬆原微微一笑,抓起桌上的星幣,以最快速度爬上白袖的後背,“這地方不能再待了,貓貓小桃,我們走!”
    白袖拔足狂奔。
    悄悄跟在他們後邊的變種人終於現形,在白袖前方五六米遠處堵成一道人牆。
    漂亮大貓後退半步,嗓子眼中發出低低的吼聲,擺出警惕又憤怒的飛機耳。
    一隻灰狼變種人率先發動攻擊,徑直暴起,從側邊衝向雪豹身上的青年。
    小桃大怒,隻用兩隻觸手抱住主人,留下數條尾巴在空中瘋狂擺動。鯊魚頭無比靈敏地彈射出去,衝對手張開一張足足長了三排利齒的血盆大口。
    那滿口鋒利的銀牙泛著寒光,啃咬起來哢嚓作響,讓人毫不懷疑這隻奇怪的陸地鯊魚會將自己的整條手臂直接咬碎。
    幾下過招後,對方灰溜溜地敗退回去,人牆出現缺口。
    謝鬆原抓住時機,從側翼伸出一扇巨大蛇尾,擋在前方為豹開路。白袖閃電般竄了出去,來不及多觀察周遭路線,徑自一頭紮進一條看起來最熱鬧的街道。
    白袖一路風馳電掣,如同奔行在街上白色閃電,沿路撞歪了好幾個擺在外麵的小攤。
    兩人在一起日夜相對,早就培養出了足夠的默契,不需要對方多說,謝鬆原便解開葉片,抓起大把金幣,毫不在乎地撒向空中。
    飛揚的星幣如同金屑,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
    聲音清脆。
    “發錢了,這裏有人發錢了,快看,好多的錢啊——”謝鬆原在大貓身上單膝半跪,不斷朝身後的人群當中播散金色之雨。
    降落的錢幣吸引了沿路所有人的注意,發瘋一般爭搶起來,堵塞住本就不算寬敞的街麵。
    “我的,我先看到就是我的!”
    “別搶,別搶,前麵還有!”
    老人,小孩,青壯年。藏在老舊房屋裏的變種人們紛紛冒出頭,加入到這場戰爭當中,擋住了追兵的步伐。
    “讓開,都讓開,不讓開的別怪我不客氣!”那幾個變種人暴跳如雷,然而根本沒有人在意他們到底說了什麽。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前方飄逸的白色身影已經一個拐彎,從視野裏消失不見。
    白袖不敢放慢速度,在錯綜複雜的居民區裏穿行,吐出來的氣息稍有一些急促:“怎麽回事?管家的人為什麽也……”
    難道趙鬆已經和“管家”早就達成了協議?
    不,不對。謝鬆原恍然道:“本來要追我們的就是‘管家’!”
    至於這是為什麽……
    謝鬆原來不及思考,左邊的斜岔路上又陡然冒出幾個目露凶光的變種人。
    再往前跑,正前方出現了更多敵人。
    白袖一個急刹停在路中央,整隻貓因為巨大的慣性而向後傾斜,爪子都要摩擦起火。
    他猝爾從頭到腳地抖動身體,像是一團具有彈力的,尾巴揚起又落下,做出準備登高的前兆。
    謝鬆原會意地低下身,抱緊了白袖的脖子。
    “坐穩了。”
    下一秒,白袖優雅的蓬鬆後肢爆發出巨大的彈跳力,一個巧勁跳上附近的樓房二層。
    他沿著突出的防盜網和外露的管道向上攀爬,很快跳到不高的居民樓天台上。白袖兩邊眺望,發現房子另一邊的地麵上也追來了人,隻得繼續在房頂跑酷。
    一邊跑,一邊皺起眉頭:“這些人怎麽像蒼蠅一樣,怎麽甩都甩不掉。”
    肯定有哪裏不對勁。
    直覺讓白袖迅速抬頭,觀察天上。
    果然。
    就在他們身後幾十米遠處,竟赫然跟著他們見過的那隻烏鴉!
    烏鴉“嘎嘎”地低叫了幾聲,樓下不同方位緊跟著傳出數聲不同的鳥鳴,很顯然,這些鳥類變種人正在通過他們自己的語言傳遞實時動態,所以白袖他們才在哪兒都能撞上對麵的人。
    白袖咯吱、咯吱地磨著牙,貓科動物的天性已讓他迫不及待想把這破鳥撲咬下來,然而對方飛得又高又遠,白袖根本碰不到他。
    冬天天黑得早,還沒到下午五點,雲城的天已然變得無比陰沉。謝鬆原在獵獵寒風中回頭,稍稍眯起眼睛:“貓貓,我們想辦法把它弄下來。”
    兩人都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立即決定反擊回去。起碼,不能再讓這麽多人跟著自己。
    巨型雪豹沿著天台邊緣奔跑良久,找準目標,猛地又從樓頂跳到地麵,衝進一條隱秘小巷。
    接下來的時間裏,白袖就一直在巷內和這些人玩捉迷藏,專門挑那些黑黝黝的窄道跑。
    高層的晾衣架和遮陽棚擋住了烏鴉變種人的目光,視野內再難看見二人的身影。烏鴉變種人內心一緊,跟著鑽進空間狹小的矮巷。
    好黑。
    他在迷宮一樣的巷道中飛來飛去,最後疑惑地懸停在一個兩邊堆滿雜物的幽深過道前邊,不確定自己嗅聞到的人類氣息是不是飄到了這裏。
    這地方太矮了,龐大的雪豹真的能鑽過去嗎?
    烏鴉奇怪地將腦袋探進那矮矮的過道一點。
    就一點。
    他甚至做好了會有隻巨大的貓頭在通道另一邊等著自己的準備,卻沒想到過道頂端居然還藏著一個家夥。
    ——倒掛在上方的呆萌鯊魚頭冷不防從陰影中竄了出來,張口咬住他的翅尖!
    幾秒種後,白袖背著謝鬆原,從兩棟握手樓的間隙中落在地上,走向被小桃用觸手緊緊纏住、翅膀還在滴血的烏鴉。
    謝鬆原示意小桃鬆開箍著烏鴉喙部的觸手。
    烏鴉變種人剛張了張口,白袖就冷聲道:“老實點。在你聲音發出來之前,我就可以切斷你的脖子。”
    烏鴉眯起了眼睛,沒再開口。
    謝鬆原端詳著他,問:“是誰派你來的?”
    對方還是沒說話。
    “嘴還挺嚴。”白袖冷笑一聲,大概也能看出來,這人出自一個極其嚴格、富有紀律的組織,恐怕一時很難盤問出什麽來。
    一屋之隔的地方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小桃柔軟的觸手重新繞住烏鴉的嘴巴,讓他無法發聲。
    謝鬆原和白袖無聲地做著眼神交流。
    對麵來的人太多,硬碰硬是不可能了,趕緊離開黑市才最要緊。
    烏鴉變種人先不能放,殺了……似乎也沒必要。他們完全可以物盡其用。
    就在這時,小蜘蛛們也到齊了。
    它們似乎有點被媽媽和貓貓到處跑的行動路線搞蒙了,小幾百隻蛛茫然地分散在周圍直徑五百米內的每一個角落裏,追在媽媽五分鍾前才到過的地方亂竄。
    不過這樣剛好,分布在各地的小蜘蛛們給謝鬆原提供了各個街道的完整視角。謝鬆原熟練地將這些影像共享到白袖的大腦,並用紅線圈出最合適的路線:“跟緊我。”
    白袖再次動了起來。
    軟軟的爪墊落在地麵,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他矯健靈活的身型宛若完美的暗夜使者,小心謹慎地避開所有可能碰到對手的可能性。
    ——除了爬上高處時,為了固定身形,他鋒利的指甲會不受控製地跑出來,在裸露的水管上留下擦痕。
    十數米開外的變種人驟然回頭,看向白袖離開的方向:“是誰?!”
    兩三隻小蜘蛛一齊從牆上躍下,撲到這人臉上,給他來了一套蛛蛛組合拳,還咬了他好幾口。
    接著毫不留戀地溜之大吉,跑得比兔子還快。
    等男人回過神來、大罵倒黴時,白袖早就跑遠了。
    十來分鍾後,他們來到了黑市邊界。
    白袖翻過高牆,又跑出去了兩三公裏,確認基本不會有人再跟來,找了個隱蔽的角落暫時休息。
    小蜘蛛們終於追上了二人,興奮地大喊著媽媽和貓貓,瘋狂撲到他們懷裏蹭蹭。
    留守蛛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這段時間裏,小蜘蛛們全都變成了望媽石,每天都要圍著方圓一公裏的地界反複轉上幾圈,期待能看見媽媽的出現。
    “現在,可以來解決他了。”
    謝鬆原和白袖一起低頭看向小八爪手上的烏鴉。
    變種人覺得不妙,悶聲發出“唔唔”的叫喊。他的鼻腔間突然一癢,似乎聞到了什麽奇異的香味——
    隨即意識渙散,暈了過去。
    想要找到這些人的老巢,意識催眠是再直接不過的方法。清醒時可以撒謊,下意識的反應卻不能夠。
    謝鬆原隻是對這人下了一個簡單的帶路指令,他就自顧自地憑借著磁場記憶往前飛。
    雖然睜開眼睛,但是雙眼失焦。單側的翅膀還在流血,他卻感覺不到疼痛。
    白袖已經算不太清自己究竟跑出去了多遠——可能是十幾公裏?甚至可能二十公裏。
    因為受傷,烏鴉飛的速度不快,對白袖來說連小跑都算不上,也不覺得累。
    到最後,烏鴉越飛越慢,越來越低,幹脆一頭栽上路麵。
    他們的麵前出現了一片荒廢的園區。
    園區中靜靜矗立著一座巨大的矮圓柱形建築物,像是頹朽已久的上世紀古宅——
    牆麵原貌幾乎完全被爬山虎、淩霄花這些藤本植物厚重覆蓋,幾近攀升到建築物頂部,有的地方牆磚脫落,讓枝蔓深深長了進去。
    周圍的灌木雜草長至參天,樹一般在風中搖晃,發出鬼哭似的聲音。
    二人甚至找不到可以落腳的地方,或是能通往建築物的小路。
    舊日枯木儼然已早在幾個月前就大批死去,新的植物又在這裏重生。幾個月前爆發的巨型能量波動讓這個地方的植物生長得遠要比其他區域還更茂盛誇張,叫謝鬆原和白袖覺得自己像是誤入了大人國的領土。
    朦朧的月光下,被草木陰影遮住的銀色大字招牌散發出若隱若現的曖昧閃光。
    ——“雲城生物工程基地”。
    謝鬆原喃喃道:“怪不得我們能看見那麽多鳥。”
    否則還有哪些變種人能通過這些極具攻擊性的變異生物層層攻擊,走到建築內部?
    進入方式如此刁鑽的地方,肯定不會是大批組織成員聚集的地點,除非這個組織裏全都是鳥。
    所以他們基本不用擔心一進去就被正在開會的團夥圍攻。
    二人一致決定來都來了,總得進去看看,大不了到時候再跑。
    小桃雖然從他的體內分離了出去,但蛛絲還依舊能用。謝鬆原展開身後雙翼般的蛇尾,盡量伸張到最大尺寸,在空中形成弓的形狀。兩股極具彈性的粗壯蛛絲從弓的兩側末端延伸出來,黏合到一起,變成弓弦。
    八爪鯊跳上弓弦。
    “小桃,靠你了。”
    他們的計劃很簡單:提前叫小桃叼上另一根蛛絲,先讓白袖把小桃發射過去,等小桃找到承重物、做好固定,他和白袖就也能通過蛛絲登陸。
    成功到達目的地、完成工作後,小桃在窗口邊晃了晃觸手,示意一切ok。
    樓下,謝鬆原抱緊了白袖,小蜘蛛們則密密麻麻地趴在他張開的羽翼上端,八爪齊用地抱緊蛇尾的枝蔓。
    謝鬆原心念一動,蛛絲勻速縮回蛇尾,帶著一人一貓,還有一群蛛通通飛上高空。
    羽翼晃顫,小蜘蛛齊刷刷地發出稚嫩驚呼。
    白袖猛然伸爪發力,前臂準確掛住窗台,帶著一大家子人擠進窗洞。
    他們到了。
    巨型雪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下來,白袖有些發怔。
    目光所及之處,遍地積著厚厚的灰塵。牆麵上有開裂的痕跡,屋內到處飄著從窗外飛進來的枯葉——甚至還有種子直接飛進了四樓,在水泥縫裏頑強地發了芽。
    “這裏居然變成這樣了。”謝鬆原輕聲道。
    聽說羅丘後來曾還想再次帶人來搜尋基地,最後卻因為這邊的變異力量太過旺盛而作罷。誰又能想到,某個暗中存在的勢力竟會將這裏當做窩點。
    雲城基地共有四層,當初臨時投入使用時,開放的區域卻隻有一樓。
    二人降落的地點在最高層,白袖回過神來,倏地對謝鬆原道:“你聽——”
    圓柱形的建築空間深處,傳來某些器材嗡嗡作響的聲音。
    有人在那裏。
    他們對視一眼,極有默契地放輕腳步,慢慢朝聲源方向走了過去。
    來到一處甚至都沒安裝大門的房間前方,白袖示意謝鬆原先停下,自己踮著貓爪,悄悄探進去大半個腦袋觀察。
    結果卻看到了令他感到匪夷所思的一幕。
    兩秒後,他縮回頭來,美麗的貓臉上露出驚詫與疑惑。
    謝鬆原用口型示意“怎麽了”,白袖側過身,讓他自己去看。
    謝鬆原好奇地走了進去。
    這是一片布置得相當簡陋粗糙的區域,房內的許多設備明顯都是從樓下或者其他地方搬來的。偌大的操作台上,一台笨重老式電腦一樣的裝置正在運作,散發出淡淡藍光的屏幕勾勒出前方一道瘦弱身影的邊際輪廓。
    如果謝鬆原沒看錯,這是一隻負鼠。
    還是一隻穿著白大褂的負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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