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 1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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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鬆原足足在水流洶湧的泄洪管道中漂流了近二十分鍾, 才來到了另一側的出口。
他鬆開蛇尾,從淺水中站了起來,打量四周。
月湖中溢出的湖水大概是都被排放到了近郊的一條老舊河道裏。這邊雜草叢生, 不見人煙,環境很是荒蕪。
夜晚的月光尤其明亮, 謝鬆原眯了眯眼睛,很快捕捉到了老鼠的身影。
那人居然還活著。
不知道是該說他命硬, 哪怕都這樣了, 還能拚死拚活地爬出泄洪道;還是該說他禍害遺千年, 直到生命中的最後一程都不讓人省心。
融合了老鼠與鮟鱇變種基因的許石英此刻相當滑稽,黢黑的身體如同被扔進洗衣機裏的脫水魚幹,在泥地裏狼狽地爬行。
忽然間, 老鼠像是預感到了什麽,急匆匆回望了眼後方黑洞般的偌大洞口。
結果卻一眼看到青年暴露在月光下的頎長身形, 瞬間嚇得肝膽俱裂, 宛如看到惡鬼索命。
老鼠被嚇得屁滾尿流,生怕自己落入對方手中。畢竟打從他決心跳入泄洪道起,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他就是死,也絕不要被那人抓住!
視線前方的男人毫無征兆地不見了。
謝鬆原跑到老鼠消失的地方, 前麵的道路空蕩蕩的,哪裏都看不到對方的身影。
——受了那麽重的傷,老鼠根本跑不遠,也不可能爬出河道。之所以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 大概率是用了障眼法。
謝鬆原拎著刀,在附近的雜草枯枝裏又撥又砍, 果然在河床側壁上找到了個半塌的洞。
地道不高, 隻到謝鬆原的腰部, 要在裏麵移動有些困難。大概是什麽老鼠的近親挖出來的。
謝鬆原思忖半秒,從上衣中掏出隻小蜘蛛來,放在地麵:“去吧。”
“yes sir!”
有小蜘蛛替他探路,謝鬆原的腦海中很快就浮現出大致的地道走向。
當然,在對方的實時轉播下,謝鬆原也再次看見了老鼠的身影。
他沿著半弧形的河床壁助跑幾步,雙臂掛在岸上,猛地借著托舉的力度翻了上去,跳上平地,循著老鼠逃跑的方向追趕。
地道內響起很輕很輕的腳步聲,像有什麽體型不大的昆蟲從他身邊跑了過去。
老鼠並不在意,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身後。見始終無人追來,理應鬆一口氣,卻不知為什麽,反而更加心慌。
也許隻是因為地下太安靜了。他想。
然而就在這時。
砰!
許石英根本還沒反應過來,前方的道路便已瞬間坍塌,石塊和泥土瘋狂墜落,距離地麵不遠的地道竟就這麽被人挖通。
淒冷的月色照進麵前的地洞,許石英吃了一嘴的灰,被迷得眼睛都睜不開。
他下意識想往後逃,可已經晚了,從天而降的“大掌”陡然拉住了他,不容置疑地將這灰不溜秋的老鼠拔出地洞。
“啊!——”
下一秒,許石英被人狠狠扔到地麵。
他眼淚橫流,不斷衝刷著飛到眼睛裏的塵土,猩紅的眼睛眨了又眨,勉強看清來人。
果然他媽是謝鬆原!
“跑啊,你接著跑。”
本可以早些解決的事,偏偏又被老鼠拖延到了現在,謝鬆原有些喪失耐心。
宛如骨架般的筐蛇尾像從謝鬆原的背後額外長出的第三隻手,壓住了老鼠的四肢以及脖子,不讓他動彈:“你覺得你逃得了麽?”
許石英尊嚴全無,又痛又怕地嚎叫起來:“別殺我!求求你,我知道錯了!”
涕泗橫流,聲淚俱下,糊滿了男人皺巴巴的下頦。
“哦?”謝鬆原看上去不為所動,“哪裏錯了?”
老鼠抿了抿糊滿鼻涕和眼淚的嘴巴,恐懼地張大眼睛:“不該……不該把責任都推到別人身上。”
謝鬆原搖了搖頭:“這個回答太模棱兩可了。”
說完,一直舉在空中的蛇尾猛然靠近許石英的耳朵,須臾間就鑽進去了半個手掌長的距離。
劇痛傳來,痛得對方大腦嗡嗡作響。
老鼠一個激靈:“別、別別!是我,是我害死了盛麗莎!我不應該說謊的!我,我無法麵對這個事實,所以才……”
男人泫然欲泣,不知道是真的悔悟,還是純粹被謝鬆原嚇的。
從謝鬆原出現那刻開始,他所剩無幾的勇氣就一並從這具殘敗的軀殼中流失掉了。
現在的許石英,隻不過是個垂死掙紮的糊塗蟲。
蛇尾在原地停了下來。
老鼠的身軀僵著,背上直冒冷汗,抵在胸口的一口氣甚至不敢就這麽呼出去。
這個回答對方滿意了吧?他都已經這麽低三下四地承認了,謝鬆原還要怎樣?
許石英想,他知道的,他知道謝鬆原是什麽樣的人——那種惡心的自作清高,讓這人有種愚蠢的天真和心軟,他親自體會過。
隻要他裝出痛徹悔悟過的樣子,謝鬆原應該是會……
想到這裏,許石英的大腦劇烈一痛。有什麽東西捅破了他的耳膜,像蛇一樣,對於馬上要鑽入男人大腦深處這件事蠢蠢欲動。
溫熱的血洶湧流出耳道,老鼠不敢相信地看著謝鬆原:
青年的神情幾乎和剛才毫無變化,如同俯視著一隻卑賤的螻蟻。
“你是不是覺得其他人都是傻子,所以隻要隨便痛哭流涕幾下,就可以蒙混過關?”
謝鬆原說:“……總是翻來覆去的幾句話,好像說多了自己也能當真。你可真是撒謊都不打草稿。”
話畢,蛇尾“噗嗤”一聲,重重捅進去一整節。
老鼠大聲慘叫,被“手銬”箍住的四隻鼠爪中電一般拚命痙攣。冷汗一層接著一層落下,把他的毛發完全打濕。
“是不是還感到一頭霧水?”謝鬆原笑了笑,從鼻腔間噴出薄薄的氣音,抬起一隻手,指指自己的腦袋。
“告訴你,我不隻是想起來了。還記得上次你去找趙鬆,結果卻被我撞見的那回嗎?就在那一次,我讀到了你的記憶。多虧你愚蠢的自投羅網,讓我認識到了你這個人的真麵目。”
謝鬆原說這番話時,許石英渾身都在發抖。仿佛全身上下最令他難以啟齒的醜陋都暴露在了對方眼底,無所遁形。
是了,謝鬆原知道了一切,怎麽還會像以往那樣放過他,更何況自己已在他麵前展露過殺心。
莫名的羞憤湧上心頭,老鼠狠狠咬牙,下唇再次被他呆笨的鼠齒咬破。
他冷笑一聲,道:“你終於要殺死我了。想不到,你這種聖人也會親自動手。”
卻見謝鬆原笑了一下。
“你想什麽呢?我當然不會殺了你,那太便宜你了。死亡對於現在的你來說是種解脫,但這對我毫無意義,體麵的離開也不適合你。”
“許研究員,你得活著受苦,才能稍許償還你犯下的罪孽。”
謝鬆原的眼神中忽然出現了一點憐憫,仿佛是告別一樣的眼神,蹲在他身旁輕聲道:“我最後再問一次。盛麗莎出事前,你扔下她跑走的那個瞬間,究竟在想什麽?”
分明不是任何具有威脅性的話語,但就是讓人聽得心驚肉跳。
因為寒冷與恐懼,老鼠難以自主地哆嗦著,什麽話都不說,就那樣呆呆看他。
謝鬆原歪了歪頭,頗為可惜道:“好吧,我知道了。去和他們見一麵吧
,”青年認真地說,“以後應該沒機會了。”
話音剛落,老鼠的眼前陷入一片昏暗。
腦後像是被人憑空攥住,掐捏在手裏,許石英不受控製地痛叫一聲,意識被迫讓謝鬆原拖拽進深層腦域——
就像他試圖對謝鬆原做的那樣。
謝鬆原輕聲道:“旅途愉快。”
*
許石英清楚地記得那天。
那場災難被稱為“基因汙染暴動”,還有個通俗的說法,叫“末日降臨”。
那一天,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無數顆汙染源前後腳地爆發出了難以用數值計量的劇烈波動,這種波動橫掃整個星球表麵,使得整個世界天翻地覆——
變故發生的時候,許石英正雙手插兜,獨自走過一段長廊。
基地內部專門用來測量放射性射線的感應報警裝置忽然響了起來,不斷重複著噪音般的聒噪警報聲,並且越來越大,越發響亮,直至震耳欲聾的地步。
轟隆!
沉重悶響驟然爆發,走廊深處緊跟著輻射出一陣詭異的劇烈波動。
許石英分明感到有種強大的能量正呈水紋狀擴散開來,在經過他的那一瞬,將男人狼狽地擊倒在地。
許石英的身體騰空,再麵朝下狠狠跌落。
他感覺自己仿佛被什麽東西攔腰砍了一刀,斷成兩截,那短短一秒的痛楚讓他立刻汗如雨下,不到片刻就打濕了身上的衣服。
與此同時,無數麵大大小小的玻璃沿著向外擴散的走廊逐一爆裂。
砰砰!砰砰!
許石英本以為那是隻有在電影中才能看到的場景,不料有一天,居然也會交付現實。
千萬銀芒揚在空中,如同被按下了慢放鍵。
利刃“噗嗤”、“噗嗤”鑽入肉中,擠出殷紅的血。
“好痛啊……好痛!”他像隻狗一樣在地上翻滾嚎叫,然而一旦扭轉身體,玻璃片隻會紮得更深,許石英頓時全身僵硬,再也不敢動彈。
他就保持著這個佝僂的可笑姿勢,僵在原地,期待能有人來救他。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股能量太強,把其他人都震暈了,許石英足足等了二十多分鍾,視野中才出現一隊步履匆匆的斯芬克斯巡邏隊。
許石英欣喜若狂,簡直要當場流下眼淚:“你們終於來了,快救我!”
那些人卻隻是麵無表情地看他一眼。有幾人麵露猶豫,似乎在糾結要不要拉這個已經變成刺蝟的可憐蟲一把。
他的同伴卻催促道:“快點,這裏不能久待,能量暴動據說還會維持很久……拿到汙染源就回去交差!”
“那他……”
對方冷漠道:“你看他那樣子,還活得了麽?”
許石英眼睜睜看著他們從自己身邊跨了過去。無論他怎麽張大嘴巴,從嗓子眼中發出微弱的乞求,對方都沒再回過頭來看他一眼,徑直走進了走廊盡頭的隔離室中。
許石英絕望地昏迷了過去。
迷糊中,他似乎聽到了什麽劇烈的打鬥聲響。
來自於人的慘叫、沉悶高頻得不像人聲的呼吸與嘶吼,甚至包括□□被擊打至落地的聲音不絕於耳——
臉上忽然感到某種溫熱的氣息,許石英眼皮一顫,蘇醒過來。
一隻比人還高的巨型蟑螂站在他的麵前,頭部長著和剛才那巡邏隊員一樣的麵孔,軀幹皆被甲化,細長帶剛毛的附肢還在捧著一隻不知從誰身上咬下的斷肢,而許石英剛剛感受到的溫熱觸感,就是這隻死人的手正在觸碰他的麵頰!
“別吃我!”在極度的驚恐中,許石英甚至忘記了疼痛,手忙腳亂地向後亂爬。
視線瞥到半開的隔離室大門,許石英一下就猜到了事情經過。這些人想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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