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 1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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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鬆原說完, 整個會議室陷入了沉默。
半晌後,才有人如夢初醒地問“聽你這麽一說,這個‘逆源’出現的幾率應該很小很小, 全球這麽多人, 當時青城就算全部人都感染上了病毒,撐死也就不到千萬人口,蓋亞怎麽就能確定, 從這不到千萬人裏篩選出的逆源, 對它來說就是最合適的載體?”
“好問題。”謝鬆原欣然頷首, 想了想道, “因為本質上, ‘逆源’隻是一個概念, 是謝明軒推測出來的虛擬人物,是一個節點,卻不具有獨一性。就像人類中的熊貓血,雖然概率小,但隻要人口基數大,絕對不會隻有一個。”
“想想協同進化,其實還是那個道理——或許蓋亞的確可以做到在全球範圍內隻篩選出一個可以抵禦一千種汙染病毒的宿主, 可那對它又有什麽好處?或許它需要更多載體, 方便它同時在星球各個方位遊曆。或許它在天外還有無數個親朋好友等著過來旅遊, 需要提前占位。把門檻降低一半,符合條件的目標人物就會相應變多,在青城的千萬人口裏剛好出現一個逆源,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 你剛剛也提到了, 那就是地域限製。最初來到這個星球的蓋亞充其量隻是一個剛睜開眼的新生兒, 對這個世界知之甚少。它當時的能量並不足以讓它探測到這個星球上究竟有多少人口,又能有幾個宿主供它使用,這也是為什麽謝明軒如此急切地想要把它困在青城的郊區。”
謝明軒的目標,從一開始就無比明確。那就是縮短時間線,提前找到“逆源”——即便這個逆源並不一定真是蓋亞理想中的樣子。
從一百隻蘋果裏找到的質量最好的那隻,放在一萬隻蘋果裏,還會是最完美的嗎?
謝明軒就是要趁蓋亞的眼前隻能看到一百隻蘋果的時候——趁它還是個沒那麽手眼通天的井底之蛙,就將它掐死在搖籃裏。
這就是男人想出來的欺騙手法,打造出一個人工催化出來的“逆源”,在蓋亞麵前蒙混過關,誘騙它盡快停止散發輻射。
謝明軒認為,在找到逆源之前,蓋亞會一直在星球的地底遊蕩。
但這個時間不會太長,因為一旦在地下停留過久,融化吸收了太多地質岩石,地球將同樣麵臨毀滅的危險,而蓋亞好不容易找到新的領地,並不想繼續在宇宙中流浪。
所以這個留給人類專家們試圖找到防止自身滅絕方法的年限大概是不超過十年。
而在謝明軒的打算中,這項計劃甚至還要再縮短到原先的十分之一。
在他的示意下,專家們將挑選進來的孩子像過濾沙礫中的金子一樣細篩,通過一種簡單粗暴、高效殘忍的方式讓他們反複經受感染。
就像謝明軒計劃好的那樣,從a到z,總該有人無限趨近於最完美的完成品。
這種方法太不人道,也太劍走偏鋒,以至於一旦謝明軒明確了未來的研究方向後,這些研究所裏的人就迅速和軍方做了切割,以一個獨立的組織形式,繼續完成他們的使命。
為了有足夠的目標可以篩選,研究所招進了一批又一批的孩子從兒童福利院,從無家可歸、沒有收入也買不到食物,隻能睡在橋下和街上的人群中。
——在蓋亞的影響下,整個青城都停擺了,到處都是流離失所的人們。
窗外走過一批從未見過的新鮮麵孔。
“你怎麽又找來這麽多人?”謝鬆原皺著眉將目光收回來時,謝明軒還在桌對麵吃著早餐。帶著體征監測儀器的少年冷冰冰地扭過頭,說,“沒有人說現在的你就像個瘋子一樣嗎?”
謝明軒用餐紙擦了擦嘴“何以見得?”
“如果他們扛不過感染,就會死。你卻像抓小白鼠一樣讓那些人進來……”
謝明軒“哦——”了一聲,停下手上的動作“扛不過感染就會死,當然。這就是每天發生在大街上的事情。可難道我不讓他們過來,那些人就不會死嗎?‘汙染’早已彌散到了青城各處,如果不是這個城市地處偏遠,恐怕已經開始到處流傳。任何人,哪怕隻是老實地待在家裏,都有可能反複感染上至少三四次病毒汙染,突然悄無聲息地死去。”
謝明軒的手點點窗外“這些人在外麵甚至吃不起飯。”
“現在我把他們接過來,一日三餐,每天都有專人照看,如果他們死了,也能得到最妥善的照料,而不是直到屍體開始發臭,都沒有鄰居能過來看上一眼,難道不比在外麵過得更好?”
“就像媽媽那樣?”謝鬆原說。
謝明軒的眼睛眯了起來。
謝鬆原就像沒看到他的表情“如果待在這裏真有那麽好,你當初為什麽不把她接過來?我現在發現,你簡直虛偽得可怕。這裏的輻射本來就比外邊強上那麽多,感染概率是市中心的好幾倍。你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是在加速那些人的死亡過程,如果他們足夠幸運,完全可以活到很久——”
“足夠幸運?”謝明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的神情先是有些微妙的慍怒與煩躁——從謝鬆原提到謝曼晚時開始。男人少見地有點沉不住氣,但他很快穩住了情緒,用他冰冷的語氣道“從‘蓋亞’出現的那一刻起,人類已經沒有了‘幸運’一說。晚則幾十年,少則幾年,整個星球都得完蛋,到時候還有人類這個說法嗎?還‘活到很久’——你真是太天真了。”
“況且難道你以為這些人不知道來到這裏意味著什麽?去吧,你現在就去告訴那些人我們是做什麽的,看看有幾個人會轉身逃跑。在這裏,他們不需要擔心好不容易找來的食物被搶走,不需要擔心被突然冒出來的變異人殺害,這已經遠遠超過了外麵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這就夠了。事實就是,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擠破了頭都想進來。絕大多數人都願意用剩下的生命冒險換取更加舒適的環境——現在的青城可不是文明社會!”
說到後麵,謝明軒的音調提高,似乎有些被謝鬆原的話所激惱。
“他們隻是沒得選而已!”謝鬆原跟著抬高了聲音,“舒服地死和痛苦地死,隻有兩個選擇,當然人人都選前者,因為你們從來沒給第三個選項,現在你卻用這種理由規訓我,是平時管教你那幫下屬還不夠嗎?我都已經戴著這麽多破東西安安靜靜坐在這裏了,別再試圖讓我認同你,反正在你眼裏我也是遲早要死的犧牲品!”
身後驀地傳來一片嘈雜噪音,和其他人的驚呼聲。
二人以為是其他在食堂就餐的人被他們的爭吵嚇到,謝鬆原將手中的湯匙一扔,身上那堆到處纏繞的線和儀器頓時嘩啦啦地響作一團,監測心電機器突然發出警報,被謝鬆原麵無表情、熟門熟路地按掉鈴響。
謝明軒也回過頭去,正準備說些什麽,卻發現事情並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一個員工就地變異,變成了怪物。
眾人眼睜睜看著他的身體開始“裂變”,像是一張幹脆的紙皮,外麵的人類軀體脫落,從中跳出一個黑漆漆的、腳下拖著墨點水漬般的奇怪生物。
那怪物的行動無比敏捷,眨眼間就撞飛了旁邊的桌椅,朝著就近的人群撲了過去。
堂內響起了眾人驚恐的叫喊,人群拚命向後退散。謝明軒臉色一變,從口袋裏掏出隨身攜帶的手/槍,在千鈞一發之際打中了那人的腦殼,連開幾槍。
怪物很快倒了下去。
“怎麽回事?”謝明軒一臉嚴厲地走入慌亂的人群,“我有沒有說過任何人早上必須做汙染檢測?為什麽這樣的人還可以照常上班,而沒有被送去觀察室?來個人回答我的問題。”
估計是那怪物生前同事的人站了出來,神情緊張“他早上的時候輻射值確實是正常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剛才忽然就……”
警衛隊遲了一步,從前門一路小跑過來。
謝明軒擰著眉,擺了擺手“送去解剖室,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然後他走回來,繼續坐在謝鬆原的對麵,在這樣一個插曲過後,和自己的外甥相對無言。
“他們沒有人理解我。”片刻後,他突然說,“沒有一個人同意我的看法,隻有你。可是就連你也不認同我。一個十五歲的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他們卻對外宣稱我是癡心妄想,準備聯合彈劾我,因為我觸碰到了他們的利益蛋糕,妨礙了他們的生意。”
“你知道嗎,現在在外麵,隻要有一群人打著研究所的旗號販賣所謂的血清,就有一群連血清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家夥爭著花大價錢去買。那些私立機構學著研究所的模式到處招募隻要給碗粥就跟著走的流浪漢做實驗,那才是真的吃人不吐骨頭。你告訴我應該怎麽做?我可以慢下來,但外麵那些人呢,他們肯嗎?我不僅是在和時間賽跑,我還在和那些商人賽跑——我必須、在他們之前就做出什麽來,證明我是對的,讓一切步上正軌。”
說到這裏,謝明軒的胸膛起伏,手指隨著話音不斷擊打著前方桌麵。
然後他呼出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你也看到了剛才的情況有多危險。蓋亞每對這個星球了解得多一點,也就越難控製和對付,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將蓋亞對全人類的傷害降到最低……”
“你可以譴責我,但除此之外,我別無他法。每當人類試圖越過高峰,都不可能沒有人犧牲;曆史的轉折點就是由鮮血和死亡鋪就的——在這樣的磨難中,每個人都要做好付出一切的準備。”
說到這裏,謝明軒的語氣和表情重新變得無懈可擊,堅硬,冰冷,無法動搖。
“哪怕包括你自己?”
“哪怕包括我自己。”謝明軒說,“讓人類的文明聖火傳遞下去,而不是被一個怪物、以及一幫投機的既得利益者搞砸,就是這麽簡單。”
“那麽我呢?”謝鬆原說,“如果我最終成為了‘逆源’,你會怎麽做?把我當成祭品上呈給蓋亞,然後像對剛才那個人一樣,一槍打爆我的頭?”
謝明軒看著他,沒有說話。
好幾秒後,才語氣生硬道“這是小概率事件,我希望那不會發生。聽我說,事情可能不會有你想象的那麽糟糕。隻要盡早篩選出逆源的合適人選,許多人甚至不需要死。”
謝鬆原一眼就看出來他在說謊。
站在主導者的大局觀上考慮,謝明軒確實可以平等地對待每一個招進來的實驗體,畢竟這個冷靜到極致的男人甚至早就做好了自己一旦意外感染死亡的預備方案,在這一點上,謝鬆原的確相信謝明軒口中所說的一視同仁——
他甚至連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更何況是其他人。
可這世上確實也有聰明如謝明軒也預測不了的意外因素,比如謝鬆原後來的確成為了最終人選。
謝鬆原側過頭,環顧四周。
剛才那樣的慘劇幾乎每隔幾天都會發生,汙染就像毒瘴一樣入侵了他們的生活,前一天還和你說過話的人,一轉眼的功夫,就有可能被拉去解剖收屍,草草收場。
在這裏,你很難遇到一個能和自己相處超過一個月的人。舊的人死去,新的人補上,不僅僅是實驗體,就連工作人員也是如此。
最可怕的是,蓋亞的能量始終在進化。
謝鬆原從沒懷疑過謝明軒的推測,在他看來,謝明軒的預言就像達爾文的預測天蛾一樣具有前瞻與先驅性。
因此他也明白,謝明軒隻是在所有注定錯誤的選項裏,做出了相對正確的那個選擇。
越是意識到謝明軒的“正確”之處,謝鬆原就越恨他。
一方麵,謝鬆原覺得自己詭異地可以理解對方,這種人格缺陷是印刻在骨髓與dna裏的,注定了謝明軒生來就是一個無情的領導人。
他情感淡漠,哪怕麵對血緣至親也很難說出什麽溫暖的體己話,他善於指揮,精明鐵血,永遠放眼未來,不計較眼前得失,追求利益最大化,以至於謝鬆原有時候覺得他根本不應該從事這一行,而是應該去當一個賺得盆滿缽滿的商人,或者幹脆從政。
一方麵,謝鬆原也無法不去怨恨這個男人。
他對全人類無私,對最親近的人卻至極殘忍。謝明軒早就知道妹妹被感染的消息,然而哪怕在研究所一開始的禁令沒有那麽嚴的時候,也沒有回來看過他們。
對他來說,那僅隻是回去見上謝曼晚一麵的重要與實用性,遠比不上繼續待在實驗室裏所帶來的成效大。
然而此刻看著一臉倦容的男人,謝鬆原卻突然覺得難過。
如果他能全心全意地憎恨謝明軒,把他當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變態、嘩眾取寵者,或許心理上會好過得多,他討厭謝明軒的行事風格,可偏偏又可以理解對方的苦衷與行為邏輯,乃至體會到他的孤獨。
謝鬆原看著桌對麵的男人,道“你當然是對的。我理解你,可你是個瘋子——隻不過比外麵那幫瘋子更守規矩。普通人永遠無法共情天才的腦回路,這正是我始終不能望及項背之處。”
談話不算融洽地結束了。
謝明軒離開後,護士長苗貞穿著白大褂走過來。
“你和謝教授吵架啦?”苗貞低聲說,“頭一次見到他這麽激動。”
謝鬆原沒說話。
估計是聽見了些談話片段,苗貞見他沒有反應,也不惱,而是習以為常地接著道“謝教授走到現在要承擔很多壓力。其實他也不容易,你要稍微體諒體諒他。身為長輩的,誰看見這麽小的孩子天天實驗抽血會好受?更何況你還是他的親人……”
謝鬆原這才動了動嘴唇,驢唇不對馬嘴地問“你喜歡他?”
苗貞一愣。
片刻之後,她笑起來“你真有意思。”苗貞抿了抿嘴唇,“像‘小謝明軒’一樣。”
謝鬆原想,這可不是好話“你最好打消這方麵的念頭,喜歡這樣的男人,就等同於把自己往火坑裏推。”
吳祺瑞好歹會把謝曼晚放在第一位,至於謝明軒——誰都別想代替他的使命與職責的位置。
苗貞接著笑“你才隻有十五歲,就懂這麽多了。謝教授知道你在背後這麽說他嗎?”
“他應該知道。”謝鬆原想到了什麽,“不是你說的嗎,我是‘小謝明軒’。小我當然懂得大我。”
謝明軒一開始未曾預料到的還有件事,那就是突然出現在實驗體當中的精神進化者。
這類情況大概發生在第十輪篩選過後——一般來講,研究員們都直接用“第幾級”這樣的詞匯來稱呼這些實驗體。
理論上說,能經受過十級感染還存活下來的人類,已經得到了來自蓋亞能量的初次質檢合格印章。
這證明在和蓋亞間的博弈與協同進化下,他們的身體素質已遠超過其他的普通人類,來自蓋亞的汙染基因入侵了這些人的軀體,並明顯地表達出來,常見的能力有體格變得強健,彈跳力忽然增大,視力清晰到足以看清萬米遠外的事物……
而在這其中最珍貴且值得注意的,就是精神力變異。
和其他肉眼可以觀測到的變化來說,腦域的進化明顯更為神秘複雜,並且強大。哪怕在蓋亞這個終極汙染源的影響之下,研究所前後發現的精神性變異也不超過五例。
這些人精神進化的程度並不相同,也因此有著能力強弱的差別。但無論如何,他們的存在都是人類向蓋亞邁出的重要一步。
也就是在那時,專家們忽然意識到,蓋亞本身就是一個精神力異常深厚的怪物,靠它的意識和思維感受周遭一切,這就是蓋亞了解這個星球的方式,這也是為什麽它總是能敏銳地察覺到人類的存在,並朝他們精準地發動襲擊。
當它將自己的汙染能量散播到青城各地時,其中的極少一部分人獲得了來自“天神”的基因恩賜。
而一旦這些人進化到一定階段,這段基因就會就被表現出來。
覺醒了精神力的人,和蓋亞之間會自動出現某種鏈接。他們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包括蓋亞身上那股對他們而言十分莫名的吸引力。二者就仿佛是磁鐵的兩級,有時候在睡夢中,謝鬆原甚至會毫無察覺地以一種夢遊的形式受到來自地底的悠然召喚,那感覺就像是即將回到母體。
謝鬆原穿著單薄的睡衣,穿過深秋冰冷的走廊,自己卻毫無察覺。
他的意識仿佛正在一種奇怪的世界中暢遊——第一次經曆這種事情的謝鬆原還不知道那就是蓋亞鋪展開的腦域,他在夢中走進了研究所後邊那片長著茂密樹林的荒廢公園,深夜的野地看上去鬼影憧憧,密林深處傳來怪物令人驚懼的低鳴聲,像是低沉的號角。
他看見迷霧中隱約有什麽巨大黏膩的神色物體在蠕動,下一秒,又消失在遮擋物的掩映中。來自蓋亞的威壓讓人類呼吸不能,謝鬆原宛若被精怪迷住的失足旅人,抬起即將走進那片陰影之下的左腳。
“你在幹什麽?”然而忽然間,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
夢境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謝鬆原刹那間清醒過來。
他居然已經走出了住處大門,正麵對著那片深黑可怖的森林。就和夢裏一樣。
而他的一隻手還差兩公分就要搭在架在通往公園必經之路的電網上,隻要再晚一秒,謝鬆原就會被電得外焦裏嫩。
謝鬆原的背上瞬間冒出了冷汗。
幹燥的深冷寒風從林間席卷而來,像是由怪物呼出的吐息,鑽進睡衣麵料下方,讓謝鬆原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好冷。
他轉過頭,看見一個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年齡的男孩正在奇怪地看著他。
對方應該是新來的,否則我不會沒有印象。謝鬆原這樣暗想——那男孩看起來像貓一樣機警又戒備,身形細瘦,年紀小小就很清秀,看上去是個美人胚子。
這是謝鬆原見到白袖的第一眼。
“那你又在這裏幹什麽?”謝鬆原問。
他的手裏抱著一隻破舊的皮球,顯然也凍得厲害,白皙的鼻尖看上去紅撲撲的,怎麽看都不是想在這麽冷的黑夜下來玩球的樣子。
白袖沒有回答他,兩隻玻璃珠般剔透的眼球不自覺向上轉了轉。
謝鬆原意識到了什麽,順著他的目光朝上方看。就見二樓一麵亮著微弱燈光的窗戶裏,正有三個男生正也在低頭向下瞧。
撞上謝鬆原的目光,那正中間的男生勾起一個挑釁的笑來,不無惡意地說“可惜了,103號,你離被電成人肉烤串隻有一步之遙,哈哈。”
顯然也目睹了剛才那一幕。
卻沒有人提醒他——除了麵前這個陌生的男孩。
謝鬆原麵無表情地收回視線,衝那男孩小聲道“他們欺負你了嗎?”
男孩看他一眼,被凍得有些發白的嘴唇動了動。頭頂陡然傳來一聲口哨,對方立刻不再說話,抱著撿來的皮球轉身鑽入走廊,幾步跑上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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