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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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前,有人痛失摸肚肚權利,因為下午那一捏,孟言初紅著眼尾控訴她的輕浮,扭著頭不搭理她了。
上晚膳前,她習慣性又想摸人肚肚,看看有沒有餓扁,沒成想孟言初也早有防備,二話不說往旁邊挪了挪,剛好叫她的手落空,擺明了不給摸的樣子。
宋青梧一愣,還未反應過來,又聽見對方略含警惕的聲音,“妻主又要做什麽,你下午已經輕浮過我了。”
聽著還有幾分委屈,她隻得收回手,擺出投降的姿勢,“好好好,我不輕浮你了。”
聲音有些無奈,卻也沒有生氣,隻是揉了揉額角,溫聲問他餓不餓,得到不餓的回複後,低頭繼續看那晦澀難懂的書。
孟言初坐在一旁,餘光悄悄看過去,見她真的收回了動作,且老老實實的沒再碰他,一心隻看著手裏藍色封皮的書冊,又有些不得勁兒,一顆心直直往下墜,說不清是個什麽感覺。
直到上膳,她真的沒碰他。
一碰不碰的倒是不輕浮了,但孟言初也不是很高興,反而薄唇輕抿,心裏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憋悶。
他本就內斂,有什麽話都習慣了憋在心裏不說,或許是覺得說出來也沒人會在意,倒不如不說了。
晚膳是很豐盛的,單一道八寶鴨子就香氣撲鼻,今日喝的湯是烏雞湯,十分滋補,有淡淡的鮮香,誘人至極。
宋青梧沒察覺身邊人情緒又內斂了許多,冷著一張臉沒有表情,還習慣性給人盛了碗湯,放在他手邊,並叮囑道,“小心燙。”
孟言初低低應了一聲,用勺子小心的舀著湯喝,直喝的淡紅薄唇瑩潤有光澤,又被人塞了一隻鴨子腿在碗裏,“多吃些,紅燒肉吃嗎?”
宋青梧偏愛肥瘦相間的紅燒肉,但不知道孟言初喜不喜歡。
孟言初反應極慢,過了會兒才輕輕搖頭,“侍身吃不了太油膩的。”
偏她都打算給他夾了,一聽這話,筷子方向硬是一轉,夾進自己碗裏,邊吃邊不滿道,“缺啥補啥,你不吃肉要怎麽長肉,嗯?”
這時候宋青梧通常都要伸手去摸摸孟言初身上的肉,但鑒於今天自己已經輕浮了人家一次,還被控訴過了,嗯,這種事一天最好隻發生一次,經常這樣要給人惹毛的。
於是她就沒動,隻空口同孟言初說話。
孟言初悶悶的吃飯,仗著宋青梧寵,竟敢不搭理她。
小廝又被震驚了一回。
少夫人勇,大小姐真滴寵!
宋青梧沒被理,隻以為是這人下午的氣還沒消呢,她們倆雖然是各睡各的,但名義上依舊是妻夫關係,誰能想到孟言初這般小氣,隻是摸了一把臉,便老大不高興了,暗道許是這的男子都這樣,小說裏男主仿佛也是這樣的。
她不大哄的來人,吃完飯後幹脆往外躲一躲,等人不氣了再回來。
孟言初則去了另一個小間沐浴,走前宋青梧還坐在軟榻上看書呢,然而等他再回房間,屋裏空無一人。
他忽的頓住,身後房門未關,院子裏燈燃的不多,往遠處看去,幾乎是黑茫茫一片,他一個人站在偌大的房間中央,慢慢低頭,帶著涼意的風吹進來,好像把他的心也吹的有些涼了。宋青梧回去時,天色已晚,她扶著腰,有心摸一摸自己坐到酸疼的屁股,但外頭人多,到底是要麵子,不好意思那般做,隻得強忍著不適回了屋。
屋裏,孟言初就坐在床沿上,手裏攥著個什麽,低頭一點一點,很仔細的看。
宋青梧走近一瞧,這不是她送的玉簪子嗎?
後麵連著大朵盛開的百合花呢,孟言初說不好戴出去,怎麽又拿出來看了?
“很喜歡?”
她挑了挑眉問。
孟言初看了她一眼,想到屋裏無人,隻她送的簪子陪伴,於是當著她的麵,將簪子一點一點插到自己的發冠裏,隻留出最後麵碩大的花兒來。
宋青梧一愣,不得不說……多虧了孟言初長得好,無論這花樣式有多俗氣,戴在他身上都是好看的。
若換了一個人來戴,指不定簪子就要浪費了。
“好看嗎?”
孟言初戴上了簪子,一雙黑潤的眼睛緊盯著宋青梧,問她。
宋青梧想摸摸他後腦的頭發,手都伸到一半,又想起一天隻能輕浮一次,嗯,於是佯裝無事的把手縮回去。
正要點評一下孟言初的美貌呢,就見這人忽而瞪了她一眼,也不願聽她說話了,起身就走。
一臉懵的宋青梧:……
她走到正卸東西的孟言初身後,幾乎茫然的詢問,“怎麽了,為什麽突然不高興了?”
她真的沒看懂。
今日才知道,書上所寫的男人心,海底針是何意,當真就是海底針了,完全摸不著。
孟言初悶悶回應,“沒有不高興。”
屁個沒有不高興,小臉都要皺一起了,唇瓣抿成一條直線,分明是不悅的模樣。
他伸手要摘那朵大大的百合花,被宋青梧忽的按住,“我方才還沒回你呢,這支簪子很漂亮,你戴上去尤其漂亮,跟個金尊玉貴的小公子似的,是我此生見過最俊美的男子,如若旁人帶上,定是沒有你戴分好看的。”
宋青梧隻顧著哄夫郎開心,順帶拉踩一下那個不存在的“旁人”,把孟言初吹的是天上有地下無,語氣未免太過誇張,孟言初攥著手,心情提上去一點。
小綠苗兒似乎也恢複了點生機,在他心裏瘋狂搖擺,甚至又長高了一些。
宋青梧見這人皺著的臉微微放鬆,緊抿的唇瓣也鬆開了,看出心情大抵好了一點,於是搖搖頭,“你呀,就愛俏,還要誇。”
不過在這個世界,男子愛俏本就是尋常事,她家又不是沒有錢,可以先養著,等日後她努力一把,許就有了自己的營生呢?
總不會供不起這人的。
嗯,供不起就多讀點書吧。
想到那些晦澀難懂的文言文,宋青梧終於頭疼的捂住了額,為自己的未來深感擔憂。
孟言初被人說愛俏,頗有些不好意思,側臉紅了紅,嘟囔著狡辯,“才沒有愛俏,隻是想戴給妻主看一下罷了,妻主若不喜歡,我日後便不帶了。”
聲音軟軟的,帶了幾分撒嬌。
話一出口,孟言初自己都睜了睜眼睛,他時常聽見,那個最受偏愛的名門貴子同四殿下這樣說話,嬌嬌軟軟的,卻從未想過,這種聲音也能出現在他嘴裏,會是他說出來的,當下白玉般的耳朵漲的血紅。
有些羞,更多的是惱,被偏愛的人才可以這樣撒嬌,他怎麽可以?
孟言初又羞又惱,眼尾泛著紅,薄唇又重新抿起,心卻跳的異常快,也不知在期待什麽。
直到宋青梧開口,聲音帶了笑意,還有幾分討饒,“冤枉啊,我可從未說過不喜歡,你戴著好看,可叫我歡喜了,下次出去還給你買,買個更好看的。”
她人還在關禁閉,大餅就先畫上了。
偏孟言初也吃這個餅,聞言眼睛都亮了,羞惱不再,反而想,我同她撒嬌,她竟應了,她不止應了,還答應下次再給我買東西。
她怎這般好。
這麽好的人,怎就是宋家人呢?
孟言初有些愁,放過宋家?
可宋家打罵磋磨了他整整兩年,刻骨銘心,午夜夢回,他甚至會心痛的醒來。
但不放過宋家?
可宋青梧太好了,他舍不得宋青梧。
心緒一時倍感雜亂。
孟言初水潤的眼睛盯著鏡子,眉間縈繞淡淡愁緒,半晌才說,“妻主可否為侍身解一下發冠?”
四殿下兩年後才會來,以他自己的力量,於宋家就仿佛蜉蝣撼大樹,根本做不了什麽,那便再沉溺一會兒吧。
這是他一輩子也沒受過的寵,怎舍得立即抽身?
何況女子總是多情又善變的,現下對他好,不過是貪圖他的容貌,寵他順他,指不定來日出現個更好看的,宋青梧便不喜歡他了呢,便不再寵他了呢?
屆時再抽身,亦不遲。
孟言初這樣安慰自己,像是解了愁,眼睛頓時亮堂許多,身後女子應答的聲音傳來,發冠被小心翼翼的解開,玉簪子先取了下來,然後是黑色金線的冠,逐一取下後,她又替人散了散頭發,濃密瑩潤的長發鋪滿了孟言初筆直清瘦的後背,宋青梧沒忍住,悄悄摸了一下,隻摸了一下,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趕緊規矩的把手背到身後,裝模作樣咳了一聲,“解好了,那我先去沐浴,你若困了便先睡吧。”
說完不等孟言初反應,快步走出去,直走到院子裏,才低頭輕嗅了下方才偷摸人家的手,指尖仿佛還帶著對方青絲的香氣,淡淡的,跟人一樣招喜歡。
屋裏的孟言初也是,低著頭看梳妝台,等宋青梧都走遠了,他才緩緩伸手,勉強夠到了後背,宋青梧摸過的位置,輕輕的,貼了貼。
等宋青梧洗完澡回去,都過了兩刻鍾了,她洗澡慢,不似這邊的女子,據說衝一下就好了,她得把自己搓幹淨一點,甚至叫人在水裏泡了花瓣,整個人香香的出浴,換好衣裳,然後回房。
回去之前,她以為孟言初必定已經睡了,這人睡得向來早。
沒成想,等她推開了房門走進去,才看見,那床榻上坐著一散發男子,正捧著一本書,看的認真。
濃密的眼睫覆蓋下,那雙眼睛該是柔和又沉靜的,不像大多數時候,這樣冷淡。
不等她開口,孟言初已經聽見了動靜抬頭,見是宋青梧回來了,眼睛輕眨了眨,看向那扇擋著門的屏風,輕問,“妻主門關上了嗎?”
宋青梧一愣,立馬反應過來,快步去身後關門,聲音帶著歉意,“忘記關了,下次注意。”孟言初搖搖頭,將手裏的書放在被子上,黑潤的眸子抬起看向宋青梧,“妻主不睡嗎?”
“睡,睡的。”
這人怎突然又對她溫柔起來,她竟有點不習慣,是不是犯賤,在心底小小的自嘲一下,宋青梧脫了外衣,隻剩睡覺穿的裏衣,上了床。
孟言初往裏麵挪了挪,盯著自己手裏的藍色封皮書不說話。
於是身為長了嘴的妻主,宋青梧主動開口,“你看的是什麽書,給我也看看?”
她預備伸手去拿,卻不防孟言初的手也伸過來,且一下子擋住了她的手,她隻碰到了孟言初雪白的裏衣袖子。
天生冷清的聲音響起,孟言初淡淡道,“是話本子,母親不讓你看這些。”
宋青梧:……
“母親不是把話本子都收走了嗎,你這怎麽還有?”
淦,她不能看,她的夫郎卻能看。
“這是妻主前幾日給的,母親不知道。”
他低頭看書,隻是好一會兒過去了,也不見翻動一頁,心倒是跳的厲害。
“我給的?嘖,那你看吧,我不看了,小心別被母親發現就是,再不讀些東西進去,我們怕是要出不了這院門了。”
孟言初低著頭輕聲說,“明日侍身陪妻主讀。”
宋青梧轉了一圈,從軟榻上看見自己今日正讀的書,下床拿過來,問,“那你今日還要看多久?我也陪你。”
“已經快看完了。”
“嗯,講到哪了?”
“男主與女主私奔後,被拋棄了。”
他一頓,又說,“天下女子皆如此薄情,這書裏寫的,倒是也沒錯。”
宋青梧嘴角抽了抽,你這怎麽還帶地圖炮的呢,天下女子這樣多,總有幾個好的,哪來的皆如此薄情。
“胡說什麽呢,你才見過多少女人,況且,我對你很薄情嗎?旁的女人是旁的女人,你怎可因一個女人的錯,就把我們其她女人也含帶上了?這我可不服。”
她勾著唇,點了點那書冊,又說,“結局也不定是如此,你還未看完,也許女主不是自願離開男主的呢?也許後麵會有另一個女主出現,幫助嗬護男主呢?”
女主男主的叫法,還是孟言初從宋青梧嘴裏聽到的。
他低頭抿了抿唇,看起來不想搭理她。
宋青梧心想,真是氣性大的很,一個不順著就不理人。
她搖搖頭,也沒再說什麽,隻低頭看自己那晦澀難懂的文字。
直到過了會兒,身旁男子的聲音才傳過來,隻回了前一句,他說,“你自然同她們不一樣。”
宋青梧挑眉,過了會兒輕笑開,她這算是,得到黑心蓮的認可了?
有些開心是怎麽回事呢。
唇角抑製不住的上揚,半晌,宋青梧說,“算你有點良心。”
聲音裏帶著愉悅,顯而易見。
孟言初握著書頁的手輕輕攥緊,側顏冷白,倒沒有說話,隻是眉眼也十分舒展,一看就是很放鬆的。
過了會兒,宋青梧放下書冊,伸了把懶腰,轉過頭問,“可困了?”
孟言初其實有些困了,他素來睡得早,今日到此時已晚了許多,但,宋青梧說書的結局許不是他現在看見的這樣,所以他想把書看完。
猶豫間,宋青梧就明白了,誰小時候沒幹過熬夜看小說的事?隻是她能幹的,孟言初可不能,這麽晚,熬壞了眼睛有的他受。
她本想叫他明日再看,然後伸手欲拿那話本,卻不慎碰到了孟言初的手,冰涼的觸感讓人一怔,她不由自主將那隻手整個攥進手心裏。
皺著眉問,“怎這般冷?可是被子不夠厚?”
說話間,她突然想起白日,孟言初軟乎乎的同她說早起好冷的事,想到仿佛天生體寒。
她眉心皺的愈緊,“我叫人去給你燃些碳火。”
剛欲下床,又想到孟言初說不喜歡碳火的味道,正巧袖子也被人拉住,她回頭,看見孟言初搖了搖頭,瑩潤澤亮的頭發披在兩肩上,顯得愈發乖巧。
“不必麻煩了,我身子自幼這樣,已經習慣了,妻主不必為我費心。”
他低著頭說道。
宋青梧不肯,“這要如何習慣,手都這般冰,豈不是要涼進骨頭縫子裏了?”
孟言初低著頭,隻說,“那又有什麽法子,侍身自小的身子骨便是這般,妻主不必為侍身勞心勞力了,侍身每夜皆如此。”
“我請府醫來為你看看?總有藥可用吧?”宋青梧眼裏有了絲擔憂。
孟言初仍搖頭拒絕,薄唇緊抿,倔強的跟個什麽似的。
修長如玉的手拽著宋青梧的衣角,不肯叫她走,宋青梧隻得坐回來,握住了那隻手,雙手並用的搓了搓,指望將自己身上的熱都傳遞過去。
一邊搓還一邊絮絮叨叨,“身體就要靠年輕的時候照顧好,你現在不照顧自己,等以後老了有你好受的。”
“若侍身活不到老呢?”
輕緩的聲音響起。
宋青梧一頓,驀地抬頭彈了對方腦門一下,皺眉不悅道,“說什麽不吉利的話,你好好照顧自己,怎麽會活不到老?”
她越發懷疑孟言初是不是抑鬱症,怎麽說話間一股子不想活了的意味?
孟言初抿抿唇,側著頭沒說話,那隻手倒是留在別人手心裏,半點不帶掙紮的給人捂著。
叛逆又乖順。
宋青梧擔憂孟言初的心理狀態,好好給人揉了會兒手,猶豫著開口說,“你平時若是有什麽不高興的,隻管告訴我便是,我總會站在你這邊,別自己憋著,都憋壞了。”
她伸手撩了把孟言初有些遮著臉的幾縷青絲,把它們都撩去耳後,然後碰了碰孟言初的臉,也帶著絲絲涼意。
這可怎麽辦。
她坐在自己溫暖的被窩裏,想了會兒,忽而被被子裏的暖氣烘到,靈光一閃,忽然開口,“你一直冷著總不好,我的被窩已經睡熱了,要不然……”
孟言初眼眸微微睜大,白玉似的耳尖泛上熱氣,她,她要說什麽?難道是……
這男子難得有些害羞,低眉垂目,眼睫像小扇子似的眨啊眨,幾乎要羞的鑽進被子裏,卻聽見對方說,“要不然你睡我的被窩,我睡你的?這樣好歹能熱一些。”
啪,剛剛真正火熱的心,被猛的潑了一盆涼水,孟言初麵無表情的從宋青梧手裏抽出自己的手,“不必,多謝妻主。”
說完背對著宋青梧躺下,已然拒絕同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