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 1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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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福晉的身體恢複得很快。又過了大半個月,她便生龍活虎,跟生孩子之前沒兩樣了。甚至連身材都和之前一般無二。
    妯娌們都嘖嘖稱奇:“四福晉你是怎的保養的我們山珍海味吃著,也沒見能像你這樣恢複如初的。”
    珞佳凝自然不好說有“健康藥水”這個東西,而且,這段時間她為了能夠跟著去巡幸畿甸,每天都鍛煉很長時間,這才有了如今的身材和康健。
    麵對著眾人的驚歎,她也隻能尷尬笑著:“許是那些滋補的藥材正好對我的身體好吧。”好歹是把這個事兒給圓了過去。
    至於讓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跟去的事兒,倒是十分順利。
    康熙帝原本也有意讓這兩個兒子去鍛煉鍛煉,之前是有些不太確定要不要帶他們。後來被四阿哥和四福晉提了幾句後,他也覺得讓孩子們多出去見識下挺好的,便在名單上添了他們的名字。
    到了出行這一天,眾人都要聚集在皇宮內,而後一起出發。
    珞佳凝和胤禛天不亮就早早地起來了,把兩個孩子都送進了宮裏。
    ——若是以前,她會把弘暉留在張家,方便讀書。
    可如今張家回了桐城老家,弘暉正好又在宮裏和諸位年少的阿哥一起讀書,她就索性把兩個孩子都送來了永和宮。
    德妃見到孫輩,開心得合不攏嘴:“哎呦,看看晨姐兒這小臉漂亮的……跟你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與四福晉說。
    珞佳凝笑道:“我怎麽覺得晨姐兒像她阿瑪呢。”
    “胤禛可沒那麽好看!”德妃說道:“孩子如果像他,哪能那麽漂亮是吧晨姐兒咱晨姐兒要像額娘一樣漂漂亮亮的,可不能像你阿瑪,醜兮兮的還整天板著個臉。”
    嬰兒不會說話,卻好似知道抱著她的是自家親人似的,即便在睡著,小臉兒甜甜的露著微笑。
    德妃越看越喜歡,嘀嘀咕咕和睡著的小孫女兒說個沒完。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在旁嘖嘖稱奇:“得,四哥這樣貌都成醜的了,那咱們倆這樣兒,能看”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互相對視著,都覺得母妃對四哥的樣貌要求真是太苛刻了,明明是兄弟裏最好看的一個,卻被說成了“醜兮兮”。
    五公主因為要送別兄嫂和弟弟們,也跟著進了宮。
    這時候她看到倆弟弟這個模樣,不由大笑:“四哥是好看沒錯。可你們得瞧瞧是和誰比啊與四嫂相比,誰不是個‘醜’的”
    倆阿哥恍然大悟,齊齊朝著四福晉望了過去。最後得出結論——果然是因為四嫂太好看了,才顯得四哥沒那麽好看啊!
    珞佳凝望著這一屋子人的各種神色轉折,哭笑不得:“今兒是比美來了”
    德妃在旁頷首:“看來八成是的。”
    胤禛拉著自家媳婦兒的手就往外走:“我們去找皇阿瑪去。不和這群隻知道看外觀的凡夫俗子多說話了。”
    其他幾人一起哈哈大笑。
    胤禛把珞佳凝送到車子裏讓她多休息會兒,他則回頭打算去找弟弟們。
    結果還沒折回永和宮,半路上遇到了十四阿哥,便問:“你十三哥呢人去哪兒了”
    十四阿哥正打算去找五阿哥說說話,畢竟兄弟們要一段時間見不到了,聞言左右看看:“沒瞅見十三哥。剛才我倆一起出來的,他說他直接找皇阿瑪那邊,旁的我就不知道了。”
    胤禛剛才送珞佳凝去馬車那邊,就已經知道康熙帝這個時候應該是等在了即將出發的庭院周圍,便沒往乾清宮去,而是朝著車馬那邊行去。
    即將到達車馬聚集之處時,他巧遇太子,順口問了句好。因為想找十三阿哥,胤禛就沒多停留,繼續往裏走著尋人去了。
    七轉八轉地找了許久。胤禛終於在那些馬匹的附近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你在這裏做什麽”
    十三阿哥這個時候正俯身盯著康熙帝的馬匹仔細看。
    胤禛就俯身順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
    “四哥。”十三阿哥指著馬鐙的上方說:“你看這裏是不是有點卡扣壞了怎麽瞧著有點點歪。”
    馬鐙是用皮革材質與馬鞍固定在一起的,現在十三阿哥指著的位置就是馬鐙和馬鞍之間連接的皮革部分。
    胤禛略看了幾眼,發現十三阿哥說的屬實,便輕輕應了一聲。
    十三阿哥當即開始挽袖子:“我給皇阿瑪調整一下,免得一會兒皇阿瑪騎馬的時候容易摔到。”
    起碼馳騁起來後,腳是要踩在腳蹬上麵的。倘若馬鐙的連接處出問題,騎馬之人一個不穩很容易摔下馬匹。旁邊若是還有其他馬匹的話,如果出現踩踏,恐怕會危及性命。
    胤禛卻是有些猶豫:“我們趕緊走吧。倘若這個東西有問題,直接告訴梁九功他們,讓人來弄就行。沒必要我們自己動手。”
    他還有一個顧慮。
    皇阿瑪的東西,豈是能隨意亂動的一個不小心怕是會被問責。
    更何況皇阿瑪的腳蹬這些東西一般說來都是有人專門提前查看過的,怎麽會忽然歪了別是有什麽旁的細節他不知道。
    再說了,這兒沒有多少人在四周。
    宮人們幫主子們提前整理好這些東西後,就不能再在這邊停留了,隻能在放置這些東西的場地外沿靜靜等候。
    直到一會兒主子們陸續歸位來到自己的馬匹旁邊,宮人們才能隨行在側,不然的話,這會兒時間是沒有誰能守在這裏的。
    胤禛認為,小心為上,他覺得這種事情不要摻和進去為好。不然有個什麽事兒都說不清楚的。
    十三阿哥卻道:“不過是給皇阿瑪幫忙調整一下而已,舉手之勞,沒什麽大事。”說著就開始動手調整起來。
    胤禛無法,隻能陪他,卻怕他被有心人給利用,便在不遠的地方站著。
    這時候梁九功從旁邊匆匆而過。
    胤禛索性喊了他一聲,也當是提醒十三弟了:“梁公公,這般忙著可是去找皇阿瑪”
    梁九功目光在他們二人身上掃了一眼,說道:“眼看著就要到啟程的時間了,各處宮人都在到處找各位主子。奴才也得趕緊去叫萬歲爺才行。剛才巧遇二皇子,他說皇上可能在這裏,奴才便來了。”
    雖然太子已經默認要恢複東宮之位了,可是詔書一日不下,他就還不是正兒八經的太子。
    梁九功有時候依然稱呼一聲“二皇子”。
    胤禛了然,又和他簡短說了幾句,梁九功便快步離去。
    正好這時十三阿哥也已經把馬鐙弄正了,兄弟倆看這會兒快集合了,就又去了趟永和宮給德妃他們道別。
    眾人都到齊了後,康熙帝與諸位阿哥慷慨激昂說完一番話,正要上馬,卻眼尖地發現馬鐙上馬的皮革有點問題。
    居然有一道很深的劃痕。
    因為是用利器所割,這個劃痕不仔細看是不太明顯的。好在康熙帝仔細慣了,看著這兒不對勁就多瞅了幾眼。
    康熙帝沉默片刻,盯著那一處半點也不挪開視線。
    梁九功察覺了不對勁,剛要走過來細問,卻被一旁的太子搶了先。
    “皇阿瑪!”太子當先湊到康熙帝跟前,輕聲問道:“您怎麽不上馬是不是身子不適,要不孩兒扶您上去”
    這個說辭讓康熙帝十分反感,搞得好像是他已經年紀太大了連馬背都無法正常上去。
    康熙帝寒聲說:“不必。”又叫了梁九功來,吩咐道:“換一個馬鐙馬鞍。”
    因為要出行,宮裏負責馬匹的宮人都在旁邊候著,而且這些用句都多備了好幾套在旁邊放置,為的就是萬一哪個主子對自己坐騎的配置不滿意了,可隨時調換。
    梁九功忙讓旁邊的人給康熙帝換了一套馬鞍馬鐙。
    他正要讓人把之前被皇上嫌棄的那一套給拿走的時候,康熙帝卻指著剛換下的那一套道:“把它也帶上。”
    生怕有人暗中對這個東西再作手腳,他又加了一句:“放到四福晉車子上去,讓她幫朕看著。”
    梁九功忙應聲而去。
    因為吉時已經到了,再不出發就要誤了吉時,康熙帝就沒在這個時候多說什麽,而是大手一揮命人即刻出發。
    這第一天的出行頗為順利。
    傍晚的時候,眾人來到了一個鎮子上,暫且歇腳。
    康熙帝進了屋子後,讓人把四福晉車上的那一套被替換下來的馬具給拿了來,關上房門獨自查看。
    許久後,他把梁九功叫進了屋子,正打算細問,卻聽外頭有人篤篤篤叩門。
    高聲一問,卻是太子。
    康熙帝便讓梁九功暫時侍立在旁,出聲讓太子進屋來了。
    太子進屋就笑:“皇阿瑪,兒臣讓人準備了上好的烤肉,您要不要來嚐一嚐”說著他目光一轉,望向了桌子上的馬具,不由奇道:“這不是皇阿瑪之前那一套嗎怎的這個時候拿出來了莫不是這個東西有什麽問題”
    康熙帝本不想和他說那麽多。
    畢竟這個事情還暫時沒有頭緒,倘若先說出去了,很多後續的事情不太好處理。
    誰知道太子也是眼尖,一下子看到了馬鐙上麵的皮革上有劃痕。
    不等康熙帝讓梁九功把東西收起來,太子眼尖手快一把拽住馬具,指著那個劃痕說:“皇阿瑪,這裏怎的會有這麽一道深深的痕跡”
    說罷,他大驚失色:“幸好皇阿瑪英明,盡快替換了這個東西。不然您騎在馬上,萬一這一處斷裂,豈不是要遭遇危險!”
    “正是如此。”看兒子已經發現了,康熙帝就也沒有繼續遮掩什麽:“也不知是什麽人如此歹毒,居然敢暗害朕!”
    其實他當時就想要問責的。
    隻是吉時已到,倘若當時就發作的話,怕是這一次的畿甸之行就沒那麽順利了。
    而且,負責準備的宮人們都圍在馬匹和車子那個場地的外沿,進進出出其中的基本上都是要跟著出行的人,旁人等閑進不到那個場地裏去。
    大致來說,動手的人應該就在這個隊伍裏麵。
    當然了,也有極小的可能是留在宮裏的人趁人不備溜進去幹的。左右老三和老五都還在宮裏,倘若真是留在宮裏的人做的,他們二人也能幫忙即刻處置掉。
    康熙帝的眼神驟然冷了下來。
    太子望著皇上那冰冷的神色,有些猶豫地說:“皇阿瑪,有些話兒臣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康熙帝:“你說。”
    “兒臣曾經想去馬匹那邊尋找皇阿瑪。”太子輕聲說道:“誰知在那邊見到四弟和十三弟站在皇阿瑪的馬匹旁邊,兒臣就沒過去。隻是兒臣不明白,四弟和十三弟在那邊究竟意欲何為”
    梁九功聽後,眸光微動。
    他忽然想起來,出發之前自己四處尋找皇上的時候,正好就碰到了太子。
    當時太子確實是在那些馬匹和車輛附近沒錯,他也確實在那附近。
    可問題是,當時讓他去到那些馬匹車輛周圍找皇上的,正是太子。如果不是太子說皇上興許在那邊的話,他也不至於就走到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旁邊去。
    梁九功隱約覺得這事兒不太對勁,卻又一時間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時候康熙帝的語氣已經沉了下來:“胤禛和胤祥”
    “正是如此。”太子說了後,話鋒一轉又道:“其實當時梁公公也去了那邊,梁公公也應該看到他們二人了。是不是,梁、公、公”
    梁九功心中一凜,這才明白自己在這個局中處在了什麽位置上。
    他確實看到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在那邊弄馬鐙。
    他當時的感覺是十三阿哥在幫著把那馬鐙弄好,可是不知道怎麽的,現在看到的卻是有了一道劃痕是壞的。
    梁九功有心想幫兩位阿哥說話,但沒真憑實據,他也不好多講什麽,隻能先照實回答了太子的話:“……沒錯。奴才當時確實看到了兩位阿哥在那邊。”
    康熙帝沉聲問:“胤禛和胤祥都對馬鐙動手了”
    “這倒沒有。”梁九功回憶著說:“四阿哥在旁邊催促十三阿哥,而十三阿哥停下來在馬鐙邊站了會兒。”
    康熙帝又問:“隻是站了會兒”
    梁九功就沒回答。
    太子便道:“當時兒臣倒是看見了,十三弟一直在擺弄馬鐙,挺長時間。後來他走了,兒臣便也離去。隻是兒臣離得遠,並不能看清楚十三弟在做什麽。梁公公離他們很近,許是看到了他有沒有對馬鐙動手腳。”
    康熙帝抄起手邊的茶盞對著地麵狠狠砸了過去。
    太子忙說:“皇阿瑪,兒臣現在還有事。您仔細問梁公公就是,左右這事兒沒兒臣的事情,兒臣告退。”說著就出了屋。
    康熙帝看到房門閉合,招手讓梁九功近前來,仔細詢問當時情形。
    “皇上。”梁九功輕聲說:“當時奴才確實看到兩位阿哥在馬鐙旁邊沒錯。可是,奴才覺得當時十三阿哥是在把那東西弄正。不像是在弄壞啊。而且,他手裏什麽趁手的利器都沒有,那馬鐙的斷口整整齊齊……”
    康熙帝打斷了他沒說完的話:“那你當時是看著胤禛和胤祥走的嗎”
    梁九功:“……這倒沒有。奴才經過瞥了兩眼,覺得阿哥們沒什麽壞心思就走了。”
    “既然是沒看完,那這事兒指不定就是胤祥的錯。”康熙帝有些不耐煩地說:“你未觀全貌,不要口說無憑。”
    梁九功忙說:“但是十三爺真不像是在做壞事啊!”
    “這事兒是胤礽從頭到尾都在看著的!”康熙帝忽地拔高了聲音:“不是胤祥的錯,就是胤礽的錯!難道你要朕懷疑太子嗎”
    梁九功趕緊彎腰:“奴才知錯,還請皇上恕罪。”
    康熙帝到底是年紀大了,動不得氣。這麽一遭發怒,好一陣子才平靜下來。
    他望著眼前這個跟了他幾十年的老人,緩聲說:“你以往從來不會對朕的這些兒子的所作所為做出評判。好的壞的都不說。如今這是怎麽了事情沒看完就急著幫胤祥說話”
    梁九功趕緊跪下,磕頭說道:“許是奴才年紀大了,容易心軟吧。奴才是看著敏妃娘娘去世的,也是看著十三阿哥是如何對著敏妃娘娘懷念至深、因為懷念敏妃而悲痛到茶飯不思的。那時候十三爺整整瘦了一大圈,整個人看著都要不行了……這可真是裝不出來的。奴才便想著,十三阿哥這般至孝的,應當不至於做出這種對長輩不利的事情來,這才多嘴說了句。”
    提到當年十三阿哥生母敏妃去世的那一遭,康熙帝有些晃神後,終是心軟了。
    胤祥那孩子十分孝順,當年敏妃去世,他身為兒子悲痛至極差一點也跟著去了,若非有胤禛和德妃悉心照料,這孩子怕是那一年都撐不過去。
    想來,這樣的孩子也不至於會謀害他這個父親
    康熙帝思來想去,到底是沒有把胤祥叫來訓斥,而是對梁九功說:“你去跟胤礽說一句,朕讓人查過,胤祥當時不過路過而已,沒有帶利器。這事兒他不必再多說了。”
    梁九功慢慢起身:“奴才遵旨。奴才馬上就去辦。”說著趕緊出了屋,從外頭把門帶上。
    出屋後,梁九功望著眼前的屋宇,不由沉沉歎了口氣。
    相較起二皇子來說,他確實覺得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良善,無論如何,兩位阿哥不會做出來坑害兄弟的事情。所以剛才他忍不住開了口。
    無奈皇上不相信。可見皇上還是對二皇子存有極大的父子情意的。
    他也隻能盼著,二皇子恢複太子之位後,能夠善待其他阿哥們吧。
    這些阿哥們基本上都是他眼皮子底下一點點長大的,他真不想看到有誰會對親兄弟下手。
    等到梁公公走後許久。
    康熙帝又叫來了幾個人,吩咐他們:“你們兵分兩路,一邊在這邊查有沒有人暗中接近過朕的馬。另一隊人趕緊去一趟京城,找胤祉,讓他幫忙徹查當時有沒有人偷偷接近過朕的馬並對馬鞍馬鐙動手腳。速去。”
    其中一人跪在地上低聲詢問:“為何找三爺臣等認為,三爺與太子殿下過往甚密,倒不如五爺來得公正廉明。”
    胤祺
    康熙帝想到那個溫和的孩子,和他那清朗無陰霾的笑容,不由搖頭:“胤祺這孩子素來不喜歡紛爭和打殺。這事兒不讓他接手,就交給胤祉吧。”左右胤祉往後是要輔佐太子的,早一點也沒什麽不好。
    那人遲疑了一下,沒多說什麽,帶著人應聲而去。
    第二天一早,康熙帝對自己的東西被割壞隻字不提,甚至還和四阿哥談笑風生。
    太子把一切看在眼裏,什麽都沒多說,隻若有所思地望著京城的方向。
    這天終於到了目的地。
    此處是一片廣闊的莊稼地,地邊有兩個莊子和一處果林,正是眾人此行的目的地。雖是畿甸,但是這兒再過去一點就是冀州了,距離紫禁城倒是距離頗遠。
    康熙帝這邊得到消息,隨行的人中沒什麽問題。反倒是京城宮裏,有個小太監當時偷偷“潛入”過那些馬匹車子停置的地方。經過三阿哥仔細審問,東西就是被他割壞的。凶器也已經找到,馬上命人送過來,已經在半路上了。
    康熙帝靜等凶器的到來。
    太子知道此事後,主動說要親自過去把三阿哥的信件取回。
    “兒臣是從三弟給兒臣的信件中知道此事的。”太子麵對著康熙帝,躬身說道:“此事非同小可。兒臣擔心皇阿瑪的安危,也擔心那證物在半途中會被歹人盯上。特請親自過去把證物拿回,也免得有人想要趁機對證物下手。”
    康熙帝抬指輕拍桌案:“你覺得會是誰”
    “左不過是大皇兄或者是八弟了。”太子莞爾:“除了他們倆,旁人也不會對皇阿瑪懷恨在心。”
    康熙帝肅容點點頭,當即命太子去將證物取了回來。
    因證物已經送出宮了,太子一行快馬加鞭,一去一回不過一天的功夫而已。他下馬後立刻求見康熙帝。
    此時已經到了晚上,康熙帝將那小太監所用的匕首拿到手中仔細觀看。此物應該是仔細打造的,比一般的匕首要寬,但是薄如蟬翼削鐵如泥。
    仔細對比,與那皮革上的割痕正好相符。
    康熙帝頓時眸色凜冽,厲聲吩咐:“去,給胤祉說,把此惡徒淩遲處死!”又道:“讓人去胤褆府邸,鞭笞二十!”
    梁九功聽了,忍不住問了句:“皇上,真就是大皇子做的嗎”
    “不是他還能是誰”康熙沉聲道:“痛恨朕且能知道朕動向會用哪匹馬的,都是朕身邊的人。唯獨他和胤禩對朕存有異心。胤禩這次已經被帶了出來,唯獨他!”
    梁九功想說,大皇子必然不知道,如今人已經禁足那麽久了,怎可能知道宮裏的事情。
    但是一想到大皇子的生母惠妃……
    梁九功就半個字兒都沒多說了。
    他生怕自己講得太多的話,會連累到惠妃娘娘,也連累到自己。於是隻能歎息一聲,躬身出了屋子。
    待到梁九功出屋後,康熙帝卸去滿身的戾氣,神色漸漸放鬆下來,頹然之色頓顯。如今的他,也不過是個疲憊的老人模樣而已。
    康熙帝從隨身攜帶的小箱子裏拿出一個卷軸。
    上麵書寫的,正是胤礽太子複位的詔書。
    其實這個詔書他早就寫好了,遲遲都沒有發出來。因為他實在不確定,自己這一步走得是不是真的正確。
    康熙帝抬指撫上上麵的“胤礽”二字,輕聲呢喃:“朕這一步,究竟是對,還是錯”
    他自己也不肯定。
    胤禛對這件事從始至終都采取了冷眼旁觀的態度。
    而十三阿哥,甚至不知道最近有這麽一件事牽扯到了他的身上。
    這天晚上,十三阿哥興衝衝過來找四福晉,笑著說起來今日找到了一處不錯的玩處:“……旁邊那個果林有趣得緊,現在果樹抽出來枝丫,頗有意趣。今兒十五弟還問我,那些果子什麽時候長出來。我和他說需得等幾個月,他小子居然不知道!”
    十三阿哥哈哈大笑。
    笑了半天,他發現四哥四嫂都沒有附和他,不由得有些茫然。
    “你可長點心吧!”胤禛想到近日來的暗流洶湧,就不由得想要揍這個弟弟一頓:“之前我和你說過,不要隨意動皇阿瑪的東西。你不聽!這一次,你差點折在裏頭!”
    十三阿哥聽後有些疑惑:“四哥你在說什麽”
    胤禛正要發怒,珞佳凝抬手朝他示意先別提。而後珞佳凝把十三阿哥喊到了身邊,低聲和他說了最近大致的事情。
    這事兒,他們夫妻倆也知道的並不確切。
    是前些天梁九功在過來送吃食的時候,趁著旁邊沒人,簡單提了幾句。夫妻倆這才心裏有了數。
    胤禛最近也暗中安排了人回京去,細觀這個事兒的動向。
    他一直在等這件事的結果,今日得知他們這邊完全沒事,他越想越後怕,忍不住就斥責了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也沒想到當時自己的一個好心的舉動,居然會惹出來那麽大的禍事。
    他忙正襟危坐,額頭上冒出冷汗:“那、那四哥覺得這事兒應該怎麽辦我、我要不要找皇阿瑪去解釋解釋”
    胤禛甩開他抓過來的手,冷哼一聲:“這麽大的人了,也不知道警醒著點!”
    十三阿哥知道四哥發怒也是為了他好,但他這個時候有點不敢去惹四哥,便轉向了四嫂。
    “解釋倒是不必解釋了,不然你就把梁公公害慘了。”珞佳凝道:“隻是,你這般私自去動皇阿瑪的東西,皇阿瑪心裏肯定也有怨氣。畢竟你身為阿哥都不知道仔細注意點,結果給了旁人參你的借口。之後一段時間你小心點,皇阿瑪可能在旁的事情上找你出氣。”
    十三阿哥歎息道:“那我就不多做什麽了,靜等著皇阿瑪的處罰就算。”
    這時候敲門聲響起。
    伴隨著的,是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在外的詢問聲:“四哥,四嫂,你們在嗎”
    其實之前珞佳凝特意遣了人去叫十五弟和十六弟,原本有事情和他們談的。
    十三阿哥來的巧了,正好胤禛得知那件事怕是已經沒事了,正想訓他,撞在了槍口上。於是關門把十三阿哥說了一通。
    現在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來了,胤禛索性把十三阿哥叫了出去,繼續訓。
    而珞佳凝則留在屋裏和兩個弟弟詳談事情。
    今天白天,珞佳凝跟著皇阿瑪他們在周遭走了一圈,現在倦倦的不想動彈,索性坐著。就讓兩個弟弟也坐。
    二人都已經是十幾歲的少年了,長得人高馬大的,眼看著個頭都要比康熙帝高了。
    珞佳凝微微笑著:“想當初四爺在十五弟這個年齡的時候,都已經大婚了。十五弟如今卻還沒有福晉。”
    十五阿哥來之前,就已經得了母妃密妃的叮囑,說來畿甸這一趟,但凡四阿哥和四福晉問他什麽,他都盡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特別是四福晉。
    若他覺得四福晉和他說的話怪異,他也得忍著,盡量能說什麽都說出來。
    雖說母妃沒有明著提是什麽事兒,但十五阿哥到了這個年紀,也知道自己的婚姻大事是母妃最擔憂也最關心的。
    眼看著四嫂說起來這個話題,他當即接道:“四嫂說的是。弟弟這個年紀,是到了成家地時候了。”
    十六阿哥疑惑地瞥了眼自家哥哥——之前沒聽哥哥說著急成親啊,怎麽到了四嫂這裏又變了話
    珞佳凝忽略掉十六阿哥的眼神,徑直尋了十五阿哥說話:“十五弟平時也見過不少貴女,或者是也聽密妃娘娘提過不少人家的女兒。你們可有甚中意的”
    她可不想亂點鴛鴦譜,最好是問清楚了再行事。
    所以現在她就想著,在向康熙帝暗示明示之前,先問過了他們母子有沒有說過什麽才好,免得真尋了好人家的女兒,他們自己不喜歡,那就難辦了。
    珞佳凝是以防萬一所以問一問。
    誰知聽了她的話後,十五阿哥騰地下臉紅了起來。
    珞佳凝覺得這事兒有戲,忙問道:“十五弟可是想到誰了”
    “倒也,倒也不是。”十五阿哥剛才還流利著的口齒,一下子變得磕磕巴巴起來:“就是,曾經在一次宴席上,見過瓜爾佳家的女兒。那女孩兒,挺、挺好的。弟弟一直記得她。”
    珞佳凝頓時頭大如鬥:“你說的是都統石文炳的女兒嗎”
    “不是啊。”十五阿哥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是員外郎博色的女兒。”
    原來如此。珞佳凝一怔:“都姓瓜爾佳氏”
    十五阿哥不解:“什麽‘都’我隻說了她一個啊。”
    珞佳凝笑道:“沒什麽,我就順口一提,說錯了而已。弟弟莫要放在心上。”
    其實,珞佳凝想到的是太子妃也姓瓜爾佳。
    也就說,太子妃當初想要介紹給十五阿哥的她的親妹妹,自然也是瓜爾佳家的女兒。
    隻是她提到的“瓜爾佳家的姑娘”和十五阿哥心裏所想的那個瓜爾佳家的姑娘,並不是同一個人。
    但姓一樣,這就好辦些了。
    有時候這種巧合的狀況可以引出不少巧合的效果來。
    “十五弟的事兒,嫂嫂記在心裏了。”珞佳凝叮囑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你們切莫對旁人提起來這個瓜爾佳家姑娘的事兒,萬事等我這邊安排好了再說。”
    不然讓太子那邊知道了還有一個“瓜爾佳家的姑娘”,這事兒辦起來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等到這兄弟倆離開後,珞佳凝想想事不宜遲,就出了門找四阿哥,打算再問問博色家具體情況。
    誰知她沒尋到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隻揪住了在旁邊偷偷練劍的十四阿哥,隻能問了他。
    “博色啊。人還不錯,比較中庸做事兒可靠。”十四阿哥斟酌著說:“對四哥挺好的,前段時間四哥不是提議皇阿瑪複立太子麽,他還悄悄提醒四哥,做人要收斂鋒芒一些,不好鋒芒太露,免得被人盯上。”
    當時四阿哥提議複立太子,大有和八阿哥黨派作對的意思。
    博色這般小心提醒,想必也是不想四阿哥被人背後詆毀。
    十四阿哥又道:“博色還是比較靠得住的,隻是官兒不算特別大,就算有時候想要幫四哥幾句,也人微言輕,索性就不說了。”
    其實四阿哥也曾經說過博色此人。
    當時不過隨口說了說,讚了幾句這是個聰明人,不隨意站隊。無論哪邊出事兒,他都能撇得幹幹淨淨。
    珞佳凝這便心裏有了數,無論如何,博色這一家的立場是挺好的。最起碼不是那種在背後給四阿哥捅刀子的人。而且他們行事小心謹慎,不會成為十五阿哥的包袱。
    密妃叮囑過,給十五阿哥找福晉,人好家世好就行,隻要不與太子那邊沾上,她就滿足。
    珞佳凝覺得博色的女兒還挺適合的。
    康熙帝年紀大了,帶著孩子們出來這一趟,選擇的地方並不是特別遠。
    畿甸就在京城周遭,說不定過段時間大家就會回去。
    珞佳凝想著事情總是越拖越麻煩,於是在這天晚上大家相聚的宴席上,打算趁著機會把十五阿哥親事這件事兒說一說。
    最好能得皇上一個準話。
    可惜的是,胤禛自從出去訓斥十三阿哥就一去不回了,直到珞佳凝來了宴席後,他才姍姍來遲。
    搞得夫妻倆都沒來得及提前串一串詞兒,隻能眼神示意一番。
    珞佳凝不悅地橫了他一眼:自家弟弟,你下嘴輕一點。犯得著罵那麽久嗎
    胤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因為是親弟弟,結果訓得狠了點,這才剛剛結束。
    這時候,十三阿哥灰頭土臉地來了宴席上,看到自家嫂嫂,忍不住也拋了個眼神過來:四嫂,四哥他簡直不是人!
    那小眼神哀怨的,直接把珞佳凝給逗笑了。
    康熙帝正因為馬鐙割痕和兒子們的事情而心裏鬱悶著呢,冷不防看到了四福晉開心的笑顏,忍不住問道:“老四媳婦兒高興什麽呢說來給朕聽聽,讓朕也跟著開心開心。”
    珞佳凝自然不可能提起來十三阿哥的事兒。
    現在這個時候,十三阿哥是重點保護對象,可得護著他把他塞到牆角裏,最好是讓皇上一眼也看不到他。
    於是珞佳凝應聲的時候,索性提起來了十五阿哥那一茬:“皇阿瑪,兒臣是想起來之前十五弟與兒臣說的一番話了,方才這樣高興。”
    “哦什麽話”
    珞佳凝笑道:“十五弟那時候參加除夕家宴,看到了滿樹的臘梅,對著一株紫色梅花說‘女兒家若是簪朵這個花,倒是好看得緊’。”
    十五阿哥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他沒說過這話,不知道為什麽四福晉會提起來。
    但是,秉承著對四福晉的信任,他稍微不安後還是選擇了一言不發,靜坐在位置上。
    太子就在康熙帝身邊坐著,聞言微笑:“四福晉笑得好奇怪,十五弟這話也沒什麽特別的。”
    忽然他想到了,太子妃娘家想要把女兒嫁給十五阿哥,忙說:“雖然話語沒什麽特別,但是十五弟講出來,就有點意思了。”
    康熙帝便問太子:“有什麽意思”
    “平常男人都不會注意到女孩子簪什麽花好看。”太子說道:“十五弟想到這一點,莫不是想娶嫡福晉了”
    康熙帝有些高興:“小十五是該成親了!”
    珞佳凝便道:“皇阿瑪,兒臣還沒答您剛才那句話呢。”
    康熙帝笑問:“那你說說看,剛才你高興什麽”
    “就在前些日子離京前,兒臣曾經看到過瓜爾佳家一個未出閣女兒作的畫,畫的正好是紫色臘梅。”珞佳凝緩緩道:“而後剛才兒臣見到了十五弟,莫名想到了他說紫色臘梅適合女孩兒簪著,便想著,這不是有緣是什麽”
    太子一聽瓜爾佳家,頓時眼睛一亮。
    他隻當太子妃和四福晉暗中通過信,當即起身離席對著康熙帝拜了下去:“皇阿瑪!兒臣以為,瓜爾佳家的嫡女與十五弟十分般配。且有了紫色臘梅這一巧合,正說明了二人有緣。皇阿瑪何不成全了這個姻緣”
    十六阿哥坐立不安起來。
    十五阿哥抬手按了按弟弟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康熙帝哈哈大笑,因為有了個喜事的出現而讓心裏的陰霾少了許多:“既然真有那麽巧的事情,不如朕就成全了這事兒吧。另外,朕記得宮中庫房正好有一對紫色梅花的耳墜,正好賜給瓜爾佳家的女兒,算是信物。”
    以前密妃曾經和他說過,她讓四福晉幫忙相看好人家的女兒。
    康熙帝便想著,四福晉這個時候說起來這個事兒,莫不是之前與密妃商議過
    珞佳凝起身福禮:“那兒臣就代員外郎博色和他女兒謝過皇阿瑪了。”
    太子聞言一愣:“博色的女兒”
    太子妃的父親是石文炳,雖和博色同為瓜爾佳姓,卻不是同一家。
    珞佳凝也麵露疑惑:“是啊,那畫了紫色梅花的正是博色大人家的嫡女。皇阿瑪賜婚的,便是博色家的女兒。太子殿下剛才所求的,難道不是嗎”
    太子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珞佳凝則擺出來一副茫然的模樣,唇角含笑地望著他。
    事實上,珞佳凝是先看到員外郎家那個女兒畫的那副梅花,剛剛才會特意說的那番話。
    若康熙帝去查,定然可以查到確有此畫。
    前後說辭毫無半點違和,紫色臘梅對的上,且皇上一言九鼎絕無反悔的說法。
    這樁親事,就這麽定了。
    並且,提議“賜婚”的是太子,而不是她。她隻不過提起來了這兩邊而已,沒說什麽實質性的話。
    就算太子想要發火,也遷怒不到她身上,隻能他自己生悶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