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字數:10427 加入書籤
又下雪了。
所幸這場雪下的晚,飛機沒晚點。
從機場回家的路上,寧恪戴著眼罩,有點犯困。
拜某人所賜,她昨晚心煩意亂了好久,沒睡好。
安魚捧著手機衝浪,刷到一些不太好的東西,先給徐簡看了才叫寧恪:“姐,好像是唐希又給你買了點黑料。”
“哦,”寧恪反應平淡,她一點也不意外,接過手機掃了一眼,“還是這些老掉牙的東西。”
所謂的黑料就是她出道之初疑似是某位大佬的情人,後來因為被正室抓包而被封殺,或者又是她跟哪些男的關係曖昧……無聊至極的黑料。
封殺是真的,但那是因為她對那位大佬動了手,差點把人鼻梁骨打斷。
曖昧就搞笑了,她都不記得那些人長什麽模樣了。
徐簡轉著筆,一副玩世不恭貴公子的打扮,嘴角噙著笑:“唐希又玩這老一套啊。可可,別著急,我快知道她背後有誰了。到時候叫她自作孽,不可活。”
寧恪嗯了一聲,沒說什麽。
連日奔波忙碌後,她有點沒精神,靠著車窗,看著窗外的落雪。
這個冬天雪格外多。
年前斷斷續續下了十幾天,年關前後停了幾天,今天又下了起來。
好大的一場雪。
紛紛揚揚的,似羽毛又似柳絮,飄飄轉轉地落下,覆下一片潔白的皚皚。
寧恪半仰著頭,看著偏偏雪花落下。
她忽然說:“停車,我要下來。”
徐簡踩下刹車:“要下去走叫小魚陪你一起。”
寧恪:“不用,我快到家了。行李明天給我送過來就行。”
她沒撐傘,下了車。
那輛賓利在她身後跟了一段距離,見她實在沒有要上來的意思,才調轉方向,離開了。
寧恪走在漫天的落雪裏,又想起了顏雲致。
想起那次,顏雲致在大雪中收拾花草,呼吸一下睫毛就顫動一下。
奇怪,怎麽走路的時候也想到她
是因為……又下雪了吧。
-
“又下雪了。”
顏雲致站在窗邊,推開了窗。
街邊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
風雪催促著夜歸人,早日歸家。
陸燕時勸她:“你身體不好,少吹風。”
顏雲致走回客廳:“我知道,就是開窗透透氣。”
盧姐走過來:“陸先生,咖啡。”
陸燕時跟顏雲致是多年同學,中學時他去過顏家找顏雲致討論奧數題。盧姐曾經還以為他們兩能成一對呢,畢竟這些年來顏雲致單著,陸燕時也單著。後來顏雲致跟寧恪閃婚了,那些不該提的話,盧姐自始至終一句都沒提。
陸燕時接過咖啡:“謝謝。”
他修長挺拔,穿灰色襯衫,套一件英倫風的馬甲,笑容溫文爾雅,品了一口咖啡:“嗯,還是在英國時的味道。”
“我很少喝,不知道味道怎樣,”顏雲致回歸正題,“我問你的事情,怎麽看”
陸燕時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拜托了阿致,我不是維護公眾人物名譽權問題的律師。你又在給我出難題了。”
顏雲致:“那你幫我問問別人。論壇裏那些罵人的話,太難聽了。”
陸燕時打趣似地反問一句:“就那麽心疼你的小太太”
顏雲致沒回答:“如果是假的,對於造謠的人,我要求起訴。燕時,幫我跟好這件事。”
陸燕時失笑:“你難得這麽堅持。”
兩人說著話,指紋鎖滴了一下,門開了。
寧恪站在門外,肩上落著雪,發絲上也有雪。
她看著客廳裏站著的人,穿襯衫馬甲的男人,她認識。
他跟顏雲致一同長大。
他至今單身。
寧恪:“陸律師。”
陸燕時想起以前顏雲致逼著他給這位大小姐寫曆史大事梳理的痛苦回憶,笑容有點微妙:“寧小姐。”
寧恪朝他點了下頭,拍掉肩上的雪,沒跟顏雲致打招呼,甚至沒看她一眼,徑直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顏雲致一直看著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才收回目光。
陸燕時:“生氣了不去哄哄”
顏雲致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搖了搖頭:“先把正事說完吧。”
陸燕時笑意一斂:“之前你問我股權的事情,我仔細想過了。”
……
寧恪站在陽台上,看著樓下。
她看著顏雲致送陸燕時出去,雪已經很深了,走過就留下很深很深的腳印。
車停在大門外。
陸燕時拉開車門坐上去,顏雲致沒走,在跟他說話,良久才揮手告別。
冬天天黑得早,此時也不過才六點半。
那人站在路燈的暖黃色光暈下,背影端麗溫柔。
寧恪轉身回到房間。
下次她要跟顏雲致提,她不喜歡別人進家裏,有事到外麵去談,辦公室、咖啡廳、公園,哪裏都可以,就是不能帶回家。
盧姐又來敲門:“寧小姐,下來吃晚飯啦。”
剛才她在廚房裏忙碌,還沒留意到寧恪回家。也不明白她怎麽就直接上樓了再保持身材,那也不能不吃晚飯啊!
寧恪知道盧姐做了不少菜。
回來的路上,她還在微信上發來照片,一道一道問她喜歡吃什麽,寧恪被她搞得沒辦法,選了幾道。
換過家居服,寧恪開門:“來了。”
盧姐笑眯眯地看著她:“這就對了。下樓吧,阿致等你,也還沒吃。”
“怎麽沒留陸律師在家裏吃飯”
“他啊他過來找阿致有什麽工作上的事情談,根本沒提吃飯啦。”
下到客廳,顏雲致正好從外麵進來,寧恪徑自坐下了,也沒對她打招呼。
顏雲致拉開椅子,坐在她對麵:“怎麽了,工作還順利嗎”
寧恪隻蹦出三個字:“就那樣。”
盧姐眨了眨眼睛,隻覺這兩人間氛圍怪怪的,是吵架啦
要不然怎麽才回來,寧小姐就不跟阿致說話呢
寧恪就差把‘不想說話’這四個字刻在臉上了,神色淡淡的。
顏雲致也沒再問她。
兩個人都不說話,客廳裏很安靜,以至於盧姐在廚房裏的念叨聲如此清晰:“哎吆!我這醋怎麽沒了啊!這酸味哪來的呢”
寧恪咬著筷子,立刻扭頭看向她。
盧姐被她看得嚇一跳:“怎麽了啊”
那眼神,跟被她說中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想殺人滅口似的。
她不就是不小心把一瓶醋放倒了嗎
寧恪這才看清她手裏拿了瓶醋,神色變了變,低下頭繼續吃飯。
顏雲致觀察著她的神色,溫聲細語說:“今天燕時過來跟我談了會工作,他辦公室在裝修,我又不喜歡去外麵,就請他順路經過時來家裏坐坐。”
寧恪哦了聲。
還是那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顏雲致繼續說:“不過我想了想,以後還是要約在外麵見麵好。家裏還是不要請外人過來了,哪怕是熟悉的朋友。”
寧恪抿了下唇,神色沒那麽緊繃了:“沒事,我不介意啊……你隨意。”
顏雲致勾了勾唇:“我知道你不在意。但畢竟是我們兩個人的家,我沒有提前跟你說這件事,抱歉。以後會更尊重你的意見。”
寧恪被她這麽一本正經的語氣搞得不好意思,耳尖有點發燙:“幹嘛說抱歉啊。我都說了沒事了。”
她放下碗筷:“我吃飽了,你慢慢吃。”
背影是急匆匆的,但分明比先前活躍些。
顏雲致看著她的背影,笑意深深。
“我這瓶醋太可惜了,大半瓶都倒掉了,”盧姐捧著醋瓶出來,“寧小姐吃完啦阿致你笑什麽啊”
顏雲致站起來,拍了下她肩膀:“盧姐,這個月起給你漲工資。“
盧姐有點不好意思,赧然地問:“不是年初才漲過嗎又漲啊是不是…不太好啊”
顏雲致笑:“沒事。每個月多三千。”
盧姐:“!”
這個可以有!
-
大年初九上午,寧恪在家補了會覺。
中午吃過午飯,又匆匆忙忙出去,安排有變化,她今天要試鏡。
本來這個角色定了明早試鏡,但導演有其他安排,就突然改了。
難得遇上正劇的本子,寧恪很珍惜機會,早就熟悉劇本和角色,她決心要拿下這個角色。
劇本的名字叫《無她》
民國劇,寧恪要試戲的女二叫沈孤鴻,是個心狠手辣的女警官,間諜。她殺過很多人,做過很多壞事,不擇手段,沒有底線,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最後她完成了臥底任務,死了。
她的墓誌銘是:不追逐光的人生不值得過。
寧恪今天要試的戲份,就是沈孤鴻為了完成一個任務,殺掉了自己的同伴的那一幕。
導演是之前拍公益vcr合作過的章導,對她點了下頭:“抓緊時間吧。”
寧恪:“隨時可以開始。”
時間太趕,她沒換衣服直接進場。
冤家路窄,搭戲的男配不是別人,正是跟唐希同經紀人的陳弦,之前寧恪被他粉絲罵過不少次。
陳弦看見她皺了皺眉,寧恪卻從進場那刻進入角色了,隻淡淡看著他——那不是她的眼神,是沈孤鴻的眼神,居高臨下的、俯視螻蟻般的眼神。
陳弦被她的眼神惹怒了,但畢竟是在試鏡,他壓住怒火,努力擺出符合人設的挑釁姿態,眼神中卻藏著悲痛:“你殺了我啊,你這種黑心黑肺的人渣,替貪官賣命的走狗!呸!”
寧恪依舊是那副冷漠神色,卻在他說出‘呸’那個字的瞬間陡然從後腰掏出一把槍,右腿一抬,黑色長靴重重踩到陳弦胸口,語氣悠然地說:“罵啊。”
陳弦一怔。
那瞬間他差點分不清,這眼神是沈孤鴻,還是寧恪本身的眼神。
寧恪偏過頭,漠然地打量著他。
打量他的憤怒,打量著他的錯愕,打量著他的探究。
陳弦回過神,試圖找回情緒狀態。
寧恪卻沒給他時間。
她神色冷凝,眼神淡漠掃過,唯獨眼角有一絲水光一閃而過。
砰的一聲,她按下了扳機!
“卡!”
章導走過來,對寧恪說:“不錯。這個角色就你了。”
寧恪才從角色的情緒狀態中恢複出來,怔了一下才笑:“那謝謝章導了!”
章導朝她笑了笑,頗為嫌棄地看向一旁的陳弦:“出去吧。回家再練練演技吧。”
陳弦臉色鐵青:“章導,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剛剛狀態不好,章導……”
章導脾氣不太好,一揮手:“下一個!”
陳弦咬緊牙關,陰惻惻地看著寧恪,冷哼一聲,才往外走。
寧恪沒把他放在心上。隻要這個角色能拿到手,其他事情不重要。
試完剛才那一場戲,她的衣服後背全部汗濕,出去後被北風一吹,冷得直打哆嗦。
拿下想要的角色,寧恪心情好得不能再好,請工作人員吃了頓火鍋。
回程路上,寧恪聽著歌,還在回想試的那一幕。
安魚正在打理她的微博號,忽然她收到好多條,點進去一看,又是陳弦粉絲了寧恪在罵她。
「又是這個花瓶不倒貼會死」
「離我哥遠點!垃圾!」
「滾滾滾啊!」
寧恪拿過安魚手機,隨便點進去看了一眼。應該是工作人員下場帶節奏,讓他的粉絲腦補了一場片場偶遇後自家哥哥又被糾纏的戲。果然,沾到了這塊牛皮糖就沒好事。
徐簡很快打電話過來:“可可,你上黑熱搜了,買到前幾的位置。不用想都知道是唐希經紀人買的,這是報仇報的一箭雙雕。”
熱搜下,兩家粉絲混戰起來。
寧恪粉絲氣炸了,這都多久沒合作了,竟然又強行捆綁。
「又碰瓷了嗬嗬,多久沒跟你家的醜哥哥合作了,心裏沒點數」
「最近糊了是吧,非要蹭」
「滾滾滾,這麽難磕的c還捆綁什麽我們克(恪)製(致)c好磕一萬倍!」
第三條評論很快上了熱門。
寧恪唯粉的心情有點微妙,作為鐵血毒唯是最討厭c粉的,但此時此刻不得不承認……磕美女和美女的c,總比磕美女和醜男的c好啊!
不過輿論還是沒控住。
對方有預謀,提前買了不少水軍下場,再加上有所謂的路人放出下午試戲的照片,話題還是回到潛規則、曖昧、劈腿等黑料上。
徐簡難免急躁:“現在處理不掉,有人買的,給了不少錢。”
寧恪:“沒事,先放著。也不是什麽新料了。”
徐簡:“再看看,有變化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寧恪:“辛苦簡哥。”
有徐簡盯著,寧恪暫時沒把這件事看得太重。
換了平時她會生氣,但今天有好事值得開心,她不想破壞心情。
到家時,顏雲致在窗邊打電話,寧恪站在玄關處換鞋,聽見她壓低聲音說:“今天處理一下。”
顏雲致轉身看見她,掛了電話。
寧恪問:“打擾你了”
顏雲致:“沒有。下午試鏡怎麽樣”
寧恪眼眸一彎,抬起手,兩根手指交錯著比劃一下:“拿捏。”
她笑的樣子是少見的嬌俏和明媚,看起來是心情很好,要是有尾巴,估計早就翹起來了。
顏雲致:“不意外。你的演技被低估了。”
寧恪不得不承認這話聽著很受用,朝她一笑:“我晚上去吃了火鍋,先上去了。”
她回到房間,往床上重重一躺。
躺完才發現糟糕,今晚吃多了,怪撐的。
寧恪對自己的身材管理一向嚴格,吃撐了就絕不躺著,她今天找不到運動的狀態,決定下樓走走。
下了樓,寧恪看見顏雲致坐在客廳沙發上,問她:“怎麽在這”
顏雲致指了指自己還在滴水的發絲,又指了指旁邊的吹風:“房間裏的壞了,就下來了。你呢”
寧恪難得好聲好氣地交代自己的事:“晚上火鍋味道不錯,吃多了,下來消消食。”
“有空嗎”顏雲致偏過頭看著她,“我的手有點疼,幫我吹下頭發,好嗎”
寧恪立刻想到盧姐在電話裏說過,顏雲致的手被割傷了。
但她沒立場去問這件事,也沒開口。
寧恪皺了下眉:“怎麽回事”
顏雲致:“前兩天修剪花草,不小心用剪刀劃到左手了。”
寧恪:“我看看。”
顏雲致說了聲好,大大方方地抬起手。放到自己膝蓋上。掌心朝上,左手虎口往下有一道不算淺的傷口,很長,結了暗紅色的痂。
寧恪沒去碰她的手,而是彎腰低下頭,靠近了去看她手上的傷口,模樣專注又小心。
……應該很疼吧
顏雲致見她這般神態動作,笑意似春風過境,眼底一片柔軟,溫煦又融融。
寧恪很快就注意到她在看著自己,眼眸溫柔含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麽。
她很快坐直了,回看了顏雲致一眼。
還笑
這麽大的人了,還能被剪刀劃到手。
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