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絕地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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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龍跌落井底偶遇一隻小狗,他咬破手指在白背心上寫血書,把血書背心捆在小狗泥球身上,用力把小狗擲出深井。
    小狗已經被於龍投擲過兩次,當於龍又抱起它試探性投擲時,小狗泥球就預感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它雖然嚇得渾身發抖,卻無力反抗,隻能像耗子一樣吱吱亂叫。
    猛然間,泥球脫離了束縛,向上飛升,泥球隻覺得井口那片天突然砸下來,嚇得“哇哇”慘叫,本能地伸出前爪去抓,卻抓住了井口堅硬的沙土。
    泥球前肢用力抓向井口,借助慣性向上一縱,終於脫險。原來,天沒有砸下來,而是突然放大,大到泥球的眼睛裝不下。
    泥球被剛才的經曆嚇得半死,抖抖身上的泥土,定了定神,感覺自己回到了原來的世界。泥球很矛盾,這既是原來的世界,也不全是原來的世界;他原來生活的地方是一個大院子,有很多鐵籠子,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夥伴,有一幫兄弟姐妹,有狗媽媽保護。
    一天前,他和幾個兄弟姐妹被裝進一個紙箱子,主人把他們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那地方氣味混雜,有很多人吵吵嚷嚷,有很多陌生的人,人們圍觀它,抱他,摸它。
    有一個人把它抓起來,從頭到尾仔細查看,最後又裝進一個紙箱,它在黑暗中被帶進了一個晃晃悠悠會走的大房子。
    大房子裏人擠人,紙箱子被人們踢來踢去;大房子有時走,有時停,當它再一次停下來時,泥球從紙箱子裏鑽出來,從人腿的叢林穿過,悄悄的溜出了大房子。
    大房子噴著臭氣走開了,泥球鑽進草叢,它努力嗅著氣味,想找到媽媽,或者兄弟姐妹,結果它失望了。
    泥球在草叢裏鑽來鑽去,怎麽奈它個子太小,枯草遮擋了視線;它想站上一個高台眺望一下遠處,剛爬上去,沒想到腳下突然塌陷,它還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麽,就掉進了深井的爛泥裏。
    如今,泥球回到地麵,它瞪著一雙驚恐的小眼睛觀察著周圍的世界,一切都很陌生,陌生讓他恐懼。
    泥球蹲在井邊茫然四顧,天要黑了,最後一抹晚霞正在慢慢地消失;晚風吹動枯草,小鳥在樹上鳴叫。
    泥球仰頭在空氣中嗅,辨別各種不同的氣味,都是陌生的,熟悉的氣味在井下,從深井裏一絲一縷地飄出來,那是於龍的氣味。
    泥球朝深井裏叫了兩聲,它在提醒那個熟悉的人快出來,外邊的空氣很清新,地麵也幹爽,比在井底下舒服多了。
    井裏傳來於龍憤怒叫罵聲:“你t的畜生!……傻瓜!……笨蛋!……快走,去有人的地方,讓他們看你身上的字……快去,找人來救我!”
    泥球根本聽不懂他說什麽,但聽語氣很不友好,泥球不敢再叫了。它蹲在井邊,孤獨無助,眼看著光明一點點退去;黑暗越來越濃重。
    草叢裏有異樣的聲響,泥球嗅了嗅,是肉的味道。
    泥球悄悄移過去,伏下身體,屏住氣息,等待著……一隻田鼠賊頭賊腦地爬過來,泥球一躍而起,一掌把小田鼠拍在地上,一口咬在嘴裏,用力左右甩了幾甩,田鼠吱吱地慘叫了幾聲,不動了。
    肉香刺激了泥球的食欲,泥球滿嘴的唾液直往外流。
    泥球把田鼠吞進嘴裏,田鼠的骨頭劈啪斷裂,鮮血的味道刺激著泥球的味蕾,這感覺很舒服,很振奮。泥球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田鼠已經滑到了肚子裏,肚子裏很充實,充實的肚子是力量的源泉。
    吃掉小田鼠,泥球心情大好,搖著尾巴跑回井邊,衝井裏“汪汪”叫,它想分享自己的快樂,結果適得其反,井下又暴發出憤怒的叫罵:“你t的!沒良心的畜生!快去有人的地方,讓他們看你身上的字,你這個混蛋!……白救你一命,不管我了。沒良心的畜生!”
    泥球不懂人語,但可以從人的表情和語氣判斷出人的態度,是友好,還是危險;是可以親近,還是應該敬而遠之;是欣賞,還是厭惡。
    泥球聽出了井下的憤怒,它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便不敢再叫,膽怯的趴在井邊,委屈,傷心,孤獨,它渾身發抖,不敢出聲。
    泥球安靜地臥在井邊,它越是安靜,周圍世界的聲音越清晰,它豎起耳朵聽周圍的動靜,不時抬頭在空氣裏嗅一嗅。沒有媽媽的味道,沒有兄弟姐妹的味道,這裏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天完全黑下來了,這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很遠的地方有燈光閃爍,像天上的星星;不遠處公路上偶爾有汽車經過時,才可以看到一束雪白的光從遠處飄過來,又飄向遠方。
    井下傳來無助的歎息聲,隱隱的哭泣聲,夾雜著語無倫次地喃喃自語。
    泥球什麽也聽不懂,但它能嗅出井下的悲傷,它也因此而悲傷,它趴在草叢裏,讓悲傷自生自滅,它毫無緣由地等待著……其實,它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麽。
    泥球不知道井下的悲傷和絕望都是因為它,因為它他辜負了他的救命之恩;違背了他的心願,斷送了他生的希望。
    於龍蹲在黑暗的井底獨自哭泣,想念剛剛去世一個多月的母親,思念多年沒見過麵的父親,他從鄉下到城裏來,就是來找父親。
    埋葬了母親,遠嫁他鄉的堂姐給他收拾好了行李,把一千塊錢交到他手裏,對他說:“到城裏去,去找你爸。要是找不到,混不下去的時候就回來,姐有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於龍雙膝一軟要跪下去,堂姐搶先一步拉住他,厲聲說:“起來!沒出息!……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子漢大丈夫,凍死迎風站,刀下不低頭,記住沒”
    於龍站直身體,點頭說:“記住了!姐,你等著,等我發了財,還你錢,讓你過好日子。”於龍的媽媽住院時借了生活並不寬裕的堂姐二萬塊錢。
    堂姐突然笑了,淚流滿麵地笑,堂姐擦把淚說:“錢不錢的無所謂,隻要你有誌氣,出息個男子漢,找著你爸,姐就放心了。”
    現在,爸爸沒找著,沒賺到錢,欠姐姐的錢沒還上,也沒讓堂姐過上好日子,這麽多心願沒完,就這麽死掉了,太不甘心。
    不能這麽死掉,必須想辦法活下去。
    於龍突然想起好朋友三胖家的菜窖,他家的菜窖沒有梯子,窖壁上是一個一個的腳窩,踩著腳窩上下。
    於龍起身在井底的泥水裏摸,他記得小刀也失手掉了下來。隻要找到小刀,用小刀在井壁上挖一串腳窩,之後踩著腳窩爬出去。
    於龍頓時渾身充滿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