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掘壁自救
字數:3398 加入書籤
泥球出了深井,膽小害怕,蹲在井邊不走,通過泥球傳遞血書搬救兵看來是不可能了,於龍隻能想辦法自救。
於龍想起好朋友三胖家的菜窖,他家的菜窖沒有梯子,窖壁上是一個一個的腳窩,踩著腳窩上下。
於龍起身在井底的泥水裏摸索,他記得小刀也失手掉了下來。隻要找到小刀,用小刀在井壁上挖一排腳窩,踩著腳窩就能爬出去。
於龍渾身突然充滿了力量,起身在爛泥裏摸了好半天,終於摸到了小刀。
抬頭望去,天已經黑透了,透過井口可以看見幾顆暗淡的星,高高在上,似有似無;於龍摸黑在井壁上挖起來。
泥球依戀井下的於龍,趴在井口不走,此時聽到井下有動靜,以為於龍出來了,高興得搖頭扭胯,衝著井口嗚嗚叫,結果隻聽得砂土墜落的沙沙聲,始終不見於龍出來。
泥球汪汪大叫,呼喚於龍;於龍專心的在井壁上一刀一刀挖個不停。
井壁是粗砂和小石頭組成的,並不十分堅硬,刀子挖下去很容易。於龍很快就在膝蓋和腰的高度挖出了兩個腳窩;他抬腳踏上去試了試,兩個腳窩的高度和寬度正合適,於龍心裏欣喜萬分,這就證明他的主意是可行的,堅持挖下去就能挖到井口,他就能得救。
於龍坐下歇了一會兒,把氣兒喘勻之後繼續挖掘,又在胸口和頭頂高度挖了兩個腳窩,又歇了一會兒,於龍在高舉手臂能夠的地方又挖出一個腳窩。
這五個腳窩高度超過了兩米,再往上就無法站在井底作業了,必須雙腳蹬住挖好的腳窩,一隻手扣住一個腳窩,才能讓身體貼靠並固定在井壁上,用另一隻手挖掘。
可是,這個姿勢極不穩定,下刀時使上勁兒,挖起來十分吃力;稍微用力過猛,身體就失去重心跌落下來。
於龍一個腳窩沒挖好,竟跌落了兩次。
這太讓人沮喪了!――這樣作業,體力消耗極大,如此下去,怕是挖不到井口,自己先累癱了。
怎麽辦……於龍坐在井底喘著粗氣想轍。除了一把小刀,手裏沒有任何工具,無轍可想,於龍奮然而起,嘴裏哼著歌給自己鼓勁,繼續挖掘。
於龍使出吃奶的勁兒,一刀一刀挖去,實在堅持不住了,就退到井底歇一會兒,氣兒喘勻了再爬上去繼續挖,反複上去下來三五次,才能挖好一個腳窩。
這樣三番五次上上下下,已經挖好的腳窩被反複蹬踩,邊緣的砂土逐漸破碎滑落,原本馬鐙形的腳窩變成了圓形,腳踩上去直打滑,於龍隻能重新修整這些腳窩,等於不斷地返工。
無論多困難,無論多繁瑣,求生的支撐著於龍,他從沒想過放棄,每上升一個腳窩的高度,對他來說都是一次生的希望。
於龍鍥而不舍地在黑暗中邊摸索,邊將小刀插進井壁,將砂土挖掘出來,挖到能將腳掌伸進去的深度。
於龍爬上去挖一會兒,歇一會兒,挖出的砂土落在井底,逐漸堆成一個小平台,他可以坐在土台上休息,不必再泡在泥水裏,感覺舒服多了。
於龍生在農村,長在農村,經年累月幹農活,練就一身強健的體魄,是村裏數一數二的車軸漢子。閑暇時同伴們玩“掰腕子”遊戲,於龍總是贏家,村裏沒有對手;秋天打場,裝滿黃豆的麻袋足有二百多斤,他自己就能抓起來上肩,走起來腰不彎,腿不顫。
盡管於龍體力沒得說,但是,經過大半夜的忙活兒,仿佛冷屋子裏一杯漸漸變涼的熱水,於龍也覺得渾身的力量正消失殆盡,爬上去幹不了幾下就腿發顫,胳膊發軟,渾身酸痛好像被抽去了骨頭。
挫敗和絕望的情緒又蔓延開來,霧霾一樣灰暗了世界。
於龍忍受著身體的酸痛,對抗著情緒的灰暗,咬緊牙關堅持到下半夜,就像大壩決口,於龍的精神和身體終於坍塌了。他失手跌落下來,癱坐在井底,像死人一樣,一動不動了。
“就這樣死去算了,不用埋,多省事兒。”於龍流著眼淚這樣想。
於龍覺得口渴,嘴唇幹裂,嗓子冒煙;不僅是口渴,過度的體力消耗需要能量補充,饑餓感越來越強烈,胃囊裏好像有團火在灼燒。
於龍癱坐在井底,把最後一點力氣用來呼吸;眼淚流過臉頰,涼涼的,癢癢的,他無法擦拭,因為渾身和雙手沾滿泥土。
恍惚之間,於龍想起父親,很多年來他一直想不通他為什麽不回家了,他曾經多次問過母親,母親說:“別問我,去問你爸。”
母親直到咽氣,也沒告訴他為什麽,父親是一個謎,為了破解這個謎,於龍走進城市,像個流浪者。
生的可以激發人體最原始的潛能,可以擊敗最強烈的痛苦和精神無可救藥頹廢。
於龍休息了一會兒,就像短暫充電的電池,於龍重新站起來,以超常的耐力忍受著饑餓,幹渴,疲勞,咬緊牙關,用盡身體最後一絲氣力,爬上去,爬向井口,把小刀緩緩地插進砂土,挖掘,挖掘……
每挖好一個腳窩,於龍離井口就更近一步,就多一份生的希望,生的渴望激勵支撐著於丁,生命不息,挖掘不止。
時光一如既往地流逝,黑夜向西方慢慢退去,晨曦從東方的地平線一寸一寸升起。
晨曦的微光透進井裏,一切朦朧可見,比在黑暗中摸索方便了許多。
於龍精神大振,可是,此時的於龍已經是心有餘,力不足,一夜的勞動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他不得不再一次癱坐在井底,渾身酸痛,四肢無力。
於龍仰望著晨曦照亮的天空,井底也越來越明亮,他用一整夜挖出的全部腳窩,一個一個呈現眼前,最高處的腳窩已經到達井的中間位置。
勝利在望,然而,勝利需要拚命,勝利需要堅持。
於龍大吼一聲站起來,就像練武之人以吼助力。可是,於龍站立不穩,身體打晃,試了幾次都無法抬起酸痛的腿,隻覺得腰痛,腿軟,手打顫。
於龍一屁股坐回土台上,仰靠在井壁上,絕望地閑上眼睛,他想睡一會兒,也許睡一會能恢複體力。
突然,井口傳來泥球的狂吠,是那種受到威脅,極度恐懼的吠叫。隱隱約約的,於龍聽到一個婦人的聲音:“唉呀媽呀!快看,一個小狗,哎喲!――咋整的,埋汰死了!”
於龍仿佛聽到了天堂的召喚,他用全身的力氣大一聲:“救命!――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