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人鬼情未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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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洛城煙火正濃,人流熙來攘往,熱鬧非凡。今夜微風起,吹散了夏末的悶熱,給人帶來一絲涼爽。
    古玩街上,靳茉以一百二十八元的價格買了一根木簪。
    “靳老師,你怎麽就不聽勸呢,這種簪子,那小販進貨價絕對不超過五塊,你何必花這一百二十八,況且你看,這木簪還有個沒刻好的小口子,做工也太差了吧……”一位身著漢服的微胖女子舉著木簪對身旁穿著簡單白t黑長褲的高挑女子說。
    靳茉微垂眸,拿起手中的盒子,微笑:“這木盒挺好看的。”
    小販拿來裝那木簪的盒子也是一個木盒,上麵雕著數朵桃花,甚是好看。
    趙雪將木簪放回那木盒中,歎了口氣:“敢情你這是為了要這盒子,所以才買的這木簪啊。”
    靳茉說:“那老板說這是皇帝親手做給貴妃的簪子。”
    趙雪無語:“這話你都信你還是學曆史的,你信不信但凡多問他兩句是哪個皇帝哪個貴妃,我保證他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靳茉微微一笑,轉移話題:“趙老師今晚有淘到什麽好東西嗎”
    “嘿嘿,還真有,我以一個低價買到了一個百年前的玉鐲,據說是一位頭牌雅妓的……”
    兩人邊聊邊走的離開了古玩街,最後在公交站分開,趙雪打車,靳茉等公交。
    夜班車來了,靳茉手握木盒上了車,找了個最後靠窗的位置坐下,車子緩緩駛離公交站台。
    靳茉沉默地望著窗外的人間煙火。
    她本名叫虞衛,但現在的她,叫靳茉。她是一個月前來到這個養老世界的,目前是一名高中曆史老師,是一位三沒人員,沒錢沒車沒房,家裏還有一位老母親。
    靳茉低頭看著腿上的桃花木盒,將木盒打開,拿出躺在裏麵的木簪,靜靜地看著那個缺了一個小口子的地方。
    這是她原世界送給欒貴妃的木簪,親手雕刻的,沒想到她經曆了這麽多的任務世界後,還能她遇上。
    這算是物歸原主嗎可是佩戴它的人,永遠不會出現了。
    靳茉將木簪放回木盒,忽覺人有些累,便將頭抵著車窗,在公交車搖搖晃晃地駕駛中,睡了過去。
    -
    “皇上說過絕對不會殺臣妾父親和兄長們的!為什麽要將殺他們!皇上告訴臣妾為什麽啊!”
    金碧輝煌的寢殿內,身著貴妃服製的欒翱將跌坐在地上,抓著身前穿著皇袍的虞衛哭道。
    “欒欒,欒大將軍在西北接連打敗仗,損失大片疆土,且抗旨不尊,不肯交出兵符,我豈可容他!”虞衛彎腰想要扶起欒翱將,卻被欒翱將一掌打開。
    欒翱將紅著眼捂著胸口望著虞衛,滿臉淚痕:“勝敗乃兵家常事,為什麽這一次要如此對待臣妾父親!那臣妾的兄長們呢,他們有什麽錯!”
    “欒欒,你兄長們跟你父親是一條心!不過我並沒有殺他們,隻是將他們押送回京,待回京審問後再處置。”
    欒翱將最近得了風寒,病還沒好全,地上涼,不宜久坐。虞衛將地上的欒翱將用蠻力抱起,放在床上。
    “皇上,臣妾母家對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鑒!”欒翱將跪在床上,抓著虞衛的皇袍哭道。
    這時,太監總管張公公的聲音從外麵傳了進來:“皇上,奴才有要事稟報!”
    虞衛喊道:“進來!”
    張公公彎著腰進來跪在地上:“皇上,押送三位欒將軍回京的陳副將派人快馬加鞭回來稟報,說……說……”
    張公公看了眼跪坐在床上的欒翱將,半天沒說出個話來。
    虞衛將床頭的茶杯摔在地上:“狗奴才!還不快說,稟報什麽!”
    張公公猛地將頭抵在地上,大聲說:“三位欒將軍在押送途中自盡了!”
    隨著張公公的話落地,偌大的寢殿瞬間一片死寂。
    “皇上騙我!”欒翱將徹底崩潰,雙手緊握打在虞衛身上。
    “張祿宜,滾出去!”虞衛抓住欒翱將的拳頭,對張公公怒吼道,“沒有朕的旨意,誰也不可以進來!”
    “是!”張公公立馬貓著身子快步退了出去。
    敢打皇上的人,欒翱將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欒欒,欒欒……”虞衛努力去安撫欒翱將。
    但欒翱將已經心死,她看著虞衛,不再顧全禮節,隻是紅著眼望著皇上,直呼其名:“虞衛,你告訴我,他們是死於功高蓋主,死於你的忌憚,對嗎”
    虞衛抿了抿嘴:“欒欒,你放心,我會好好對待你母家其他人的,不會虧待他們。”
    “我怎麽能放心!虞衛,我母家盡心護你女扮男裝,讓你穩居帝位,你就是這樣對待我母家的嗎!”欒翱將朝虞衛怒吼道,但她在說到“女扮男裝”四字時,還是將聲音降了下去。
    “欒翱將!到底是你母家,還是隻是你!”虞衛冷著臉站起,對欒翱將道,“我讓人進來伺候你,你好好休息,你父親和兄長們的後事,我會安排好。”
    虞衛正打算轉身離去,眼角瞥見欒翱將紅著眼拿著發簪插向她自己的脖頸。
    虞衛立馬撲了過去,抓住欒翱將的手,將發簪打掉,緊緊掐著欒翱將的臉,強迫她看著自己。
    “欒翱將,你若是敢自盡,朕絕對要將你母家滿門抄斬!讓你九族都去給你陪葬!朕說到做到!”虞衛滿臉陰鷙。
    -
    “妹子,終點站到了,你快醒醒!”女司機在最後一站喊醒了靳茉。
    靳茉醒來,一臉淡漠地朝女司機點頭,握著木盒下了車。
    終點站離靳茉教書的中學並不遠,靳茉走了一會兒就回到學校,走回了教師公寓。
    靳茉一回寢室將木盒在書桌上,便像以往那般洗澡、備課、睡覺。
    這個夜晚靳茉睡得很不安穩,夢中的她站在一個屍坑邊,屍坑裏那些死不瞑目的士兵,全都望著她,最上麵的那個,赫然就是欒翱將的父親,他雙瞳溢血,死死地盯著靳茉。
    突然,天降大雨,砸在靳茉頭上、臉上、身上,黏稠、惡臭……
    躺在床上的靳茉驀然睜開雙目,看見了一張七竅流血、眼睛沒有黑眼珠的臉,那些血全部滴落在靳茉臉上。
    是女鬼。
    隻見女鬼裂開嘴角,麵部扭曲,恐怖地笑著。
    那些落在靳茉身上的血瞬間鑽進靳茉的身體裏,化作食人蟻般,啃噬著靳茉的血肉,讓她感到劇痛、瘙癢。
    靳茉一動不動,隻是沉默地望著那個倒掛懸浮的女鬼。
    突然,靳茉伸手往上抬,似乎是想要去觸摸女鬼那張駭人的臉,在手穿過女鬼的虛空的臉時,女鬼下意識退了一步,避開靳茉的手。
    因著女鬼這麽一躲,她那可怖的麵孔瞬間消失,露出來她原本的麵貌。
    精致絕美的容顏,一頭瀑布般的青絲散落在其身後,身上一襲紅衣,是入宮那年雪中給她漫舞時所穿。
    是欒翱將,是她的欒貴妃。
    靳茉身上的劇痛和瘙癢也隨著欒翱將恢複麵容而消失。
    靳茉的伸手似乎惹惱了欒翱將,她突然整個身子貼近靳茉。
    靳茉被壓在床上不得動彈和反抗,欒翱將冰冷的雙嘴親上了靳茉的雙嘴,下一秒,靳茉感覺自己全身各處的陽氣都往口腔聚集。
    欒翱將剛吸到靳茉的陽氣,瞬間一臉痛苦,急忙從靳茉身上撤離,但即使她撤離了,她的身體也被一簇黃色的火焰灼燒著。
    “啊——”
    她整個人縮成一團,在那無法熄滅、躲避的火焰中痛苦嘶吼。
    忽然,靳茉從床上坐起,將手指用牙咬出一個小血口,帶著血滴飛快地畫了個顯身符打在欒翱將身上,然後一把拽過能短暫實化的欒翱將,將她壓在床上吻上了她的嘴,把被她吸走轉化不了的陽氣吸了回來。
    靳茉畢竟當過皇上,九五至尊之體,身上帶著龍氣,可不是鬼魂可以吸食的,尤其是惡鬼。
    果然,在靳茉將自己的陽氣吸回來後,黃色火焰驀然消失,欒翱將渾身虛弱,維持不住魂體,瞬間消失在靳茉身下。
    靳茉身下沒了支撐,倒在床上。
    靳茉趴在床上久久沒有動,整個寢室除了能聽見窗外的蟬鳴和風聲,就隻有靳茉平穩的呼吸聲。
    靳茉從床上慢慢爬起,沒有開燈,借著月光走到書桌前,打開那個木盒,拿出裏麵的木簪,靜靜地望了好一會兒,然後拿著木簪將其放在枕頭下麵,自己睡在枕頭上。
    半夜,靳茉的背部傳來冰涼刺骨的冷,但她並沒有睜眼,更沒有轉身,而是默默地拉起被子蓋住了自己,以及靠著她的背部養魂的欒翱將。
    在她完成贖罪任務選擇直接投胎時,贖罪組的組長總罪親自來找她。
    “虞皇,您不考慮一下去養老世界嗎在那邊我們不會控製您,您是自由的。”在主神空間的一座亭子裏,總罪坐在虞衛對麵邊泡茶邊笑道。
    虞衛搖頭:“不了,既然我的贖罪任務已完成,直接投胎吧。”
    帶著那痛苦的記憶活了那麽多世,虞衛累了。
    總罪淺笑著將泡好的茶放在虞衛桌前:“這麽多世都過來了,去放鬆一下也好,或許,會遇到您意想不到的驚喜。”
    虞衛沉默一瞬:“好,也不多這一世了。”
    虞衛不知是不是也懷有一絲希望,她選了一個古代小世界來養老,但最後卻是將她送往了現代世界。幸運,從來不會降臨在她身上。
    可現在……
    感受著背部的陰寒,靳茉嘴角微微勾起。
    在這最後一世,不受贖罪組控製、不受係統控製、不用完成任務的最後一世,幸運終於降臨在她身上。
    她找到她了。
    靳茉的背後,欒翱將貪婪地吸著靳茉的陽氣。
    靳茉身體藏有龍氣,不能直接從口腔吸食,但隻要靠近虞衛,她就能吸著她溢出的陽氣,來養著自己的魂體。
    作為曾經的皇上,靳茉身上的陽氣對鬼魂來說是天然的寶貝。
    龍氣傷鬼,陽氣養鬼。
    欒翱將血紅的雙瞳陰森森地望著靳茉的後腦勺,眸子不顯絲毫情愛,唯有滿腔的怨恨。